中谷鳴一苦笑道:“這并不是關鍵,關鍵是新日鐵公司有意收購日新制鋼株式會社!”新日鐵公司已經是日本最大的鋼鐵集團公司,與日本鋼鐵工程控股公司拉開了一定差距,如果說再把與日本金屬工業公司合并后的日新制鋼株式會社吞并掉,其在日本鋼鐵業內的地位將會是更加地穩如泰山,令日本鋼鐵工程控股公司難以超越。
日本人雖然說在對外時比較齊心,但是也絕對不是鐵板一塊,同行間的競爭同樣是十分地激烈。屬于不同財團的日本鋼鐵工程控股公司和新日鐵公司之間的競爭,也已經持續了很多年。
“新日鐵公司要收購日新制鋼株式會社?”方明遠立時坐直了身體詫異地問道,這件事情他倒真是沒有聽到什么風聲。要是新日鐵公司成功地收購了日新制鋼株式會社,對于其鞏固在日本鋼鐵產業中的地位自然是不言而喻,就是在國際市場上,也可能引發不小的風波。
不過他轉念一想,似乎新日鐵的這一做法也并沒有什么好奇怪的,對外結成同盟、協同作戰,對內交叉持股、并購重組,是日本企業一向的做法,特別是在危機時期,日本企業采取這些做法,為他們擴大市場份額,提升企業競爭力,保證企業盈利,從而順利渡過危機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如今全球經濟不振,日本也并未幸免于難,鋼鐵產業自然也受到了沖擊,新日鐵公司祭起這項屢試不爽的法寶來,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不過日新制鋼株式會社畢竟是日本第五大鋼鐵企業,并購了日本金屬工業公司之后,沒準可以跳到第四位,這樣的一家企業,新日鐵公司想要將其成功地收購過來,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吧。
“這正是我們感到棘手的關鍵。”中谷鳴一一臉無奈地道,“日新制鋼株式會社原本就和新日鐵公司有合作關系,還是日新制鋼株式會社的最大股東,持股比例超過百分之八,而且新日鐵公司和日新制鋼株式會社的重要股東有一定程度的重合,如果說新日鐵公司下定決心要收購日新制鋼株式會社的話,這些都是有利條件。”
方明遠恍緩緩地點了點頭,對于兩大公司的具體股東構成,他的印象并不深,特別是日新制鋼株式會社,不過中谷鳴一肯定是做過詳細的調查。
方明遠的眉頭微皺道:“新日鐵公司現在不是和住友金屬工業株式會社正在談判合并嗎,還有精力去收購日新制鋼株式會社?”住友金屬工業株式會社是日本第四大鋼鐵企業,業務范圍涵蓋了鋼鐵生產、有色金屬與其他材料、貿易與運輸、工廠工程、原材料及燃料和電力、系統工程等諸多方面。
“那又沒有什么難度,只不過是在走程序罷了!”中谷鳴一哼了一聲道。三井財團和住友財團的關系向來不錯,旗下企業多有合并之舉,多一個新日鐵公司和住友金屬工業株式會社的項目,也沒有什么好奇怪的。所以他們連阻止都懶得阻止,也就是下點絆子,不讓兩家公司那么順順利利地合并。
“縱然是走程序,新日鐵公司想要收購日新制鋼株式會社,也得在它消化了住友金屬工業株式會社之后,我不相信它的胃口有那么好。”方明遠輕笑道,“怎么也得到二零一四、一五年去了。”
對于方明遠的這一判斷,中谷鳴一倒是也承認確有道理,新日鐵公司雖然是日本第一大鋼鐵企業,想要將住友金屬工業株式會社和日新制鋼株式會社一并吞下,也肯定會消化不良的,到了那個時候,可就不是一加一加一大于等于三了,很可能要小于三。新日鐵公司應當是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中谷鳴一剛要說話,抬眼看方明遠似乎若有所思,又將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方明遠確實是在思考,在得知新日鐵公司在與住友金屬工業株式會社談判合并的同時還在打日新制鋼株式會社的主意,這令他不禁有強烈的危機感。與日本、韓國這些鋼鐵強國相比起來,華夏鋼鐵產業的集中度實在是太低了,龐大的產能分散在大大小小的數以百計的企業身上,也就造成了能夠拿得出手的企業并不多。
雖然說,純從產能來看,世界鋼鐵產業的前十名里,已經有多家華夏鋼鐵企業,但是一旦加上利潤率、加上人均噸鋼產量、加上出口創匯等其他指標,華夏的鋼鐵企業還能夠留在榜單上的就屈指可數了。新日鐵公司和日本鋼鐵工程控股公司無疑都是榜單前十名的成員,但是仍然有著強烈的危機感,而國內的這些企業,這些年來,集中度卻是不升反降,在高端鋼鐵產品領域里,面對這些對手們幾無還手之力,反而屢屢因低端產品的出口被發達國家征收懲罰性關稅。這樣的局面如果說長久持續下去,未來又怎么能夠與這些跨國集團公司在全球市場上競爭,難道說就靠無底限的降價戰略嗎?
雖然說出口可以創匯,但是華夏如今可以說已經過了迫切需要外匯的時期,龐大的外匯儲備已經成為了政府的一大負擔,光是如此大的一筆資產保值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更不要說還要增值。而且這種依賴超低價格出口創匯,先不說會多么招同行的憎恨,也不說會招來他國的反傾銷制裁,光是環境污染這一塊,日后所造成的損失,可以說遠在出口創匯所能得的利益之上。只不過利益是企業獲得了,政府得到了稅收,治理環境污染卻是要全民來買單。
“唉…”方明遠輕嘆了一口氣,道理雖然誰都明白,但是想要實際著手去做點什么的話,就會發現,這其中的艱難險阻實在是太多了。
中谷鳴一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自己說什么敏感的話題了,居然令方明遠發出了充滿了無奈的長嘆。
“中谷會長,對于新日鐵公司的這些動作,貴公司有什么樣應對措施?”方明遠端起手邊的茶壺給中谷鳴一面前的茶杯滿上,中谷鳴一連忙雙手端起微躬身接著。他雖然是日本鋼鐵工程控股公司的會長,但是方明遠的身家、以及社會地位已經遠遠地超過了他。像這種事情,方明遠要是不想出面,遼省鋼鐵集團公司的董事長、總經理接待他,也不算是失禮。如今反倒是能夠和方明遠見面,說得上話,成為了他的優勢。
待方明遠放下了茶壺,中谷鳴一道了謝這才坐了下來道:“如果說可以的話,我們希望能夠與包括遼省鋼鐵集團公司在內的,方君旗下的企業進行全面合作,雙方可以交叉持股。”
方明遠怔了一下,交叉持股這個名詞他并不陌生,在如今的工商界中,企業交叉持股的現象并不罕見,韓國財閥大多更是靠著這種方式,以少量的資金來運營龐大的企業體系。就是在華夏國內,交叉持股的現象也是越來越多。交叉持股固然有著一些對資本有利的方面,但是它的副作用也是相當大的,比如說在股市上,常常會引起多諾米骨牌效應,再比如說會造成資產泡沫。
“貴方打算交叉持股多少?”方明遠笑問道,日本鋼鐵工程控股公司雖然資產龐大,但是遼省鋼鐵集團公司如今也并不見得就比它遜色。光是遼省鋼鐵集團公司所持有的阿塞洛克基集團公司的百分之十二的股份,就是一筆可觀的資產。
“百分之十以內!”中谷鳴一苦笑道,日本鋼鐵工程控股公司是上市公司,股東比較分散,能夠持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就已經是第一大股東了,百分之十三就是第二大股東了。遼省鋼鐵集團公司卻沒有上市,股份相對集中,光是方家和郭家兩家就實現了控股。百分之十的股份,都是董事會里討論再三的結果。
其實要不是考慮到股份實在太少的話,方明遠壓根就看不上,大部分董事更希望能夠將持股比例限制在百分之五以內。他們只是希望能夠借助遼省鋼鐵集團公司和方明遠的人氣,應對新日鐵公司,但是卻并不希望方明遠能夠插手日本鋼鐵工程控股公司的事務——百分之十的股份,已經是日本鋼鐵工程控股公司的第三大股東了,加上方明遠在日本社會的影響力,他那雄厚的資金,他在日本鋼鐵工程控股公司董事會里的地位和影響力,就不是股份所能夠體現出來的了。雖然說還不至于大權旁落,但是很多事情要是方明遠不配合的話,他們還真不好辦。
當然了,他們自認為這樣做,對于遼省鋼鐵集團公司來說,其實也是有好處的,畢竟從多個專業領域來講,日本鋼鐵工程控股公司當遼省鋼鐵集團公司的師傅,還是完全不是問題的。
方明遠沉思不語,反復地思量著其中的利弊,中谷鳴一也沒有指望他能夠迅速地做出決斷。雖然說雙方股份互換,不需要動用大額的資金,但是百分之十的股份,對于日本鋼鐵工程控股公司和遼省鋼鐵集團公司來說,都是引入了一個重量級的股東,遼省鋼鐵集團公司雖然方家和郭家就能夠實現控股,但是其他股東們的意見,也不是能夠完全無視的。
就在這個時候,兩人突然不約而同地覺得身體搖晃了起來,桌上的茶壺、茶杯也發出了碰撞的清脆聲音,兩人對視了一眼,即確定了是發生了地震,不過兩人并不感到驚慌。說起地震來,日本絕對是地震大國,僅在上個世紀里,日本死亡人數超過千人的地震就高達十次,關東大地震更是造成了數以十萬計的日本人死亡。日本平均每年光是有感地震就可以達到千次,就連東京地區,年均有感地震都要超過四十次,如果說將那些輕微地震都算上的話,數量就更多了。為了應對頻繁的地震,日本的房屋在建造時都要考慮到抗震性,就連室內的裝飾都要充分地考慮到防震功能。
兩人的助理都匆忙地趕了過來,將兩人圍在中間,并做好了一旦形勢不妙,就立即帶兩人出屋的準備。不過,眾人也并沒有很緊張,長時間在日本生活的人,對于地震都已經麻木了,一般的小地震連躲避的都沒有。
震動仍然在持續,房屋里的很多擺設因此而搖晃起來,發出了清脆的碰擊聲,一些雜物被震動搞得紛紛掉落。
“方少,我們出去!”看著屋里的吊燈也發生了明顯的搖晃,武興國忍不住道。
“等等等等!”方明遠仍然穩坐在那里,手里端著茶杯道,“你們不覺得搖晃在減弱嗎?”
“那也可能是前震!”武興國大聲地道,“先出去,如果沒有事情,再進來也不遲。”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是傷到了方明遠,那都是大事件。
方明遠看了看中谷鳴一,聳聳肩道:“我們就當出去散散步,怎么樣?”對于自已的這棟別墅,方明遠還是比較放心的。先不說日本對于建筑的防震要求的標準就很高,這棟房子當年是屬于中東某個王室成員的,建造的時候肯定是相當地用心。中東王室子弟財大氣粗,又是在日本這種多地震國家,在用料上肯定是格外用心。況且這里遠離仙臺、福島,就是那里大地震提前爆發,對于這里影響也不應太大。
“方君既然有意,我當然奉陪了。”中谷鳴一笑道。對于方明遠的鎮定自若,他還是相當佩服的。要知道他畢竟不是日本人,這樣明顯的震動,是很容易令人驚慌失措的。他鎮定是因為身為一名年過半百的日本人,自然是見識多了,早就不放在心上了。而方明遠做為一個并不長時間在日本的年青人,也能夠有這份鎮定,就很難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