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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翔像一只幽靈。朝著通道深處迅速疾奔。
他選擇的落腳點大多是干燥的地面,偶爾從潮濕的淤泥表面踏過,也會隨著腿部肌肉的收縮,把腳步聲減輕到最低。聽上去,根本不像是人類在奔跑,更像是一條敏捷的蜥蜴在石頭縫隙間穿行。
借助高速運動帶起的慣性,林翔不時從地面直接沖上垂直的管壁中央,靈活地繞出一條漂亮的弧線后,瞬間加快速度,像出膛的子彈一樣猛躍出十幾米遠。柔軟的橡膠鞋底輕點著水泥管壁,發出沉悶空洞的踏響和細若無聲的輕躡,忽強忽弱的腳步聲相互交雜著,在幽暗的管道里傳得很遠。
彎曲的圓形通道可以折射出悠長的回聲,不同方位的踩踏和輕重不一的腳步,能夠擾亂音波傳遞的頻率,追蹤者很難借此鎖定音源的準確位置,只能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在迷宮一樣的地下管道中來回亂竄。
在一個呈直角形狀彎折的路口,他找到了三名貼靠在墻壁上,渾身筋疲力盡,呼吸像牛一樣粗重沉喘的雇傭兵。
“謝謝。謝謝你救了我們。”
首先說話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白人男子,看上去年齡應該在二十五歲左右,向下削尖的臉龐顯得有些瘦長,高挺的鼻梁使眼睛看起來越發深凹,整體身材很勻稱,卷曲的淡棕色頭發從額頂垂落下來,遮住了眉毛上揚的痕跡。
“我叫亨德森,這兩位是馬卡斯和白薇。如果不是你及時出現,我們大概和可憐的拉爾森一樣,已經變成那些怪物的點心。謝謝,實在太感謝了。”
男子熱心地介紹著另外兩名隊友,話語里充滿了抑制不住的興奮和緊張,甚至,有些過于明顯的激動和恭維。
林翔沒有回答,把目光轉向了另外兩個保持沉默的傭兵。
“我叫馬卡斯,謝謝!”身體厚實得像沙壘一樣的光頭傭兵走上前來,用力點了點頭。簡短的語言風格就像他身上鼓凸分明的肌肉一樣粗線條。
女傭兵靠在墻壁上,神情復雜地望著林翔。微張的口唇和閃爍不定的目光,表明她正在進行激烈的思維掙扎。
這是一個十分漂亮的亞裔女性。從外貌判斷,年齡大約在二十上下,扎成馬尾的黑色頭發散落在脖頸處淡黃色的皮膚表面,灰綠色的軍制迷彩包裹著曲線傲人的身體,挺翹的臀部和圓凸的乳/房把戰斗服上下兩端繃到了極致。
“你能帶我們出去嗎?”她咬了咬微紅色的嘴唇,黑色眼眸在長而彎曲的睫毛遮蓋下,以由下自上的斜視角度,冷冷地盯著林翔。
林翔沒有說話,他微瞇著雙眼。目光聚焦在對方衣領左側一個拇指大小的黑色圖案中央。
那是一只用黑色絲線繡成,帶有中古風格的騎士戰盔。
“我們都是法莫公司轄下的雇傭兵。”見狀,亨德森連忙走上前來,翻起自己的衣領,露出與之相同的圖案。
林翔低聲問道:“你們還有多少彈藥?”
這是他目前最關心的問題。
三名傭兵相互看了一眼,馬卡斯握緊了手里的消防斧,亨德森從背包里抽出一把帶有鋸齒的匕首,白薇則拉下手槍的彈匣,從中取出五顆子彈,又逐一壓進空置的匣里。
“我在前,你們在后,注意周圍的動靜,腳步盡可能輕一些。”林翔沒有對此做出任何評價,簡單地交代了幾句,便要轉身朝著管道深處走去。
他不喜歡浪費時間,彼此的目的都是為了活著離開這里。
就在轉身的一剎那,臉上一直帶著感激和微笑的亨德森,突然毫無預兆地躍起,像狼一樣猛撲上前,把鋒利的匕首鋸刃死死壓在林翔的脖頸上。
“你想干什么?”林翔清柔的聲音里帶有足以愉悅感官的磁性,也充滿了冰一樣的寒冷和殺意。
“放下你的背包、彈藥。還有槍。”亨德森用手攏了攏額前的亂發,銳利的目光死死盯著林翔的眼睛。
馬卡斯和白薇站在距離不遠的地方,冷冷地看著這一幕。目光里沒有憐憫,也沒有愧疚。仿佛這一切理所當然。
“就為了這些?”林翔口氣平淡得仿佛是在談及別人的事情。
“我從你身上感覺不到任何進化或者強化能力,普通人根本無法活著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亨德森咬牙切齒地詛咒了一句,握緊匕首的手又增加了幾分力氣,用略有些猙獰的語氣說道:“不錯,你是救了我們。如果沒有你,我們幾個都會死。我也不想這樣,你是個好人,可是上帝不會因為善良就給你一條活路。我不想殺你,交出身上所有裝備,跟在我們后面,你會很安全。”
“說完了嗎?”林翔沒有平靜如常地問。
“小子,別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他的表情和語氣讓亨德森覺得臉上如同火一樣的滾燙,他拼命壓制著內心想要咆哮的欲望,急促而緊張地低吼道:“我的耐心有限,最后再說一次————把槍給我放下!”
林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身上的肌肉驟然緊縮,手臂和肩膀突然偏移出匕首可以控制的范圍,電光火石間,鬼魅般的身形已經迅速轉至亨德森側后,粗大的霰彈槍口,死死抵住他耳根略下的部位。
突如其來的變化,令三名傭兵無比震驚。
“你你怎么”亨德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從來沒有想象過人類竟然擁有如此可怕的速度。感覺就像是一陣無法捕捉形狀的風,飄逸、迅捷、致命。
“三極進化,非常優秀的實力。”林翔用淡淡的語氣點破亨德森的能力,右腿驟然彎曲加速,用膝蓋狠撞在對方柔軟的側肋。手臂則隨著亨德森身體的移動,飛快轉換著更加有利于平衡的角度,把冰冷的霰彈槍口狠狠插進對方大張的嘴里,徹底堵塞了發出慘叫聲的正常渠道。
站在旁邊的白薇臉色變得很難看。她緊盯著林翔的眼睛,猶豫了一下,再次重復了一遍曾經提過的問題:“你真的能夠帶我們離開這兒嗎?”
只要不是傻瓜,都很清楚現在的實力對比。眼前這個漂亮得足以讓女人嫉妒的年輕男子,絕對不是想象中那么無能。
“這不是某個人說了就能做到的事情。”林翔警惕地瞟了一眼她手里已經關上保險的手槍,慢慢把槍口從亨德森嘴里拔出:“這需要合作。”
“只要能夠活著走出這里,你會得到足夠的報酬。”白薇努力挺高自己的胸脯,有意加深了呼吸深度,好讓胸部的起伏更加明顯誘人。
人形蟲已經用兇暴和殘忍證明了它們實力,也許這些變異生物的個體力量沒有傭兵那么強大,卻用數量上的絕對優勢補足了這一空缺。天知道整個地下管道里究竟有多少只可怕的人形蟲,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沒有足夠的彈藥,單單依靠匕首和消防斧,永遠不可能走到地圖上標注的B點。
通道的地面崎嶇不平,即便是硬如水泥般的物質,也無法在淤泥和污水長達近一個世紀的浸泡下,依然保持完整的形態。
惡心的腐臭彌漫在稀薄的空氣里,也許是地面骯臟的淤泥,也可能是某種腐爛的生物,更可能是從建造初期就遺留下來各種奇怪味道的綜合。總之誰也無法找到確切的氣味來源,只能盡量屏住氣息,忍受著濃烈的熏擾,慢慢向前移動腳步。
林翔走在隊伍的最前面。身后略遠的地方,三名法莫公司的雇傭兵形成倒置的三角,把他緊緊包在其中。
沒有人說話,借助通道里偶爾可見的發光苔蘚,傭兵們從彼此模糊的目光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毫不掩飾的畏懼和震驚。
從出發到現在,加上進食和休息的時間,整整過去了十二個鐘頭。
林翔沒有打開手電。也禁止他們做出類似的舉動。四個人就這樣在黑暗中默默前行。
拐角、路口、管道分支每一次路線出現分歧的時候,那個年輕人總會帶著他們選擇適合的通道。開始的時候,傭兵們對這種蠻橫的武斷多少有些腹誹。但是他們很快發現————林翔是對的。
一路上,沒有遭遇任何變異生物。兇殘的人形蟲仿佛完全銷聲匿跡,從這個陰暗潮濕的地下世界徹底消失。
傭兵們并不認為這種只存在于幻想中的事情會真正發生。除了虛無縹緲的想象,只有兩種情況與現實相符合。
第一,林翔曾經來過這里,對地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了如指掌。
第二,他的感知能力進化得異常強大,腦、眼、耳鼻等感知器官的探測距離,遠遠超過了變異生物。
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第一種猜測總存在這樣或者那樣的疑點。很自然的,傭兵們只能傾向于第二種可能。
這也意味著————林翔比他們想象中更加強大。
在一個臨近十字管口的拐角處,林翔停下了腳步。
從進入管道的時候,他就在大腦里勾畫出一張只存在于記憶中的平面圖。他沒有根據地圖上標注的路線行進,而是按照走過的每一個路口,把整個平面圖缺失的部分逐一加以彌補,最終完善得無比詳細、清晰。
索克上尉說過,整條路線總長只有五公里。
他沒有說謊。地圖上標注的方向和路線也完全符合現實。
這是一條死亡之路。
十幾個鐘頭的路并沒有白走,憑借強大的聽力,林翔不止一次從墻壁背后或者遠處的拐角傳來蟲類特有的異動。它們集中的主要位置和地圖上畫出的路線驚人的吻合,就好像最忠誠的哨兵,永遠沿著固定的線路來回巡邏。一旦遭遇任何未來者,便會立刻將其消滅、虐殺。
林翔沒有和異類硬拼,他選擇了另外一條偏僻的路線,從相對安全的環境,小心翼翼地接近距離B點出口最近的岔路。
這同樣是一條幽暗拗黑的十字形管壁交叉口。四個巨大的圓形水泥管把嚴實的墻壁連接在一起,中間一塊略有凹陷的地面,汪集著無法辨清顏色的黏稠淤泥。
長時間的沉默,讓三名傭兵很不適應。他們湊在一起低語片刻,最后,身材壯實的馬卡斯硬著頭皮走上前,頗為猶豫地問:“嗨我們是不是迷路了?”
林翔沒有回頭。他平靜地望著正前方如同巨獸之口般的管道,淡淡地說道:“如果我沒弄錯的話,順著這條路走到底,就是出口。”
“出口?”
不同程度的驚喜,從各人臉上飛快顯露出來。他們沒有雀躍歡呼。只是在竊竊私語交流彼此的意見。
“這一段路,會很難走。”林翔仔細地檢查著手中的武器,頭也不抬地低聲道:“前面可能有非常密集的蟲群。”
說罷,他端起槍,徑自朝著通道深處走去。
見狀,三名傭兵一楞,隨即加快腳步緊跟其后。
“等等!等一下————”
林翔沒有理會身后傳來的急促呼叫聲,他的嘴角浮現出一絲陰柔的冷笑。漂亮的眼眸也不時閃爍出凌厲殘忍的寒芒。
正前方無止境的黑暗里,隱藏著足以致人死命的危險。
他沒有撒謊,這的確是前往B點最后的道路。
單憑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通過。
集合三名傭兵的力量,成功率會高得多。
這可不是針對所有人而言,僅僅專門指對他自己。
如果沒有發生之前不愉快的小摩擦,他肯定會帶上這三個人。
但是現在哼!
弱肉強食,是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
林翔從未想過要獨自對抗整個世界。他只是想用自己的個人行為,影響更多的人。或者應該說,盡可能多的讓更多新生代人類,從自己身上感覺到舊時代的文明和人性。
不過,這并意味著自己可以任人宰割。
黑暗中的管道,傳來物體與地面碰撞的密集聲響。為了追趕林翔,三名神情惶恐的傭兵也加快了速度,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大,在幽深的管壁里傳得很遠。
丑陋的人形蟲露出了高大的影子,它們的眼睛在黑暗中放射出可怕的冷光,喙部攢動的腭片來回閉合著,仿佛鋒利的刀叉,隨時準備切割美味的肉食。
身后,傭兵們的腳步近在咫尺。
身前,兇殘的異類把整個管道堵塞得水泄不通。
計算著兩者接近的時間,林翔把霰彈槍口端平,帶著詭異無比的微笑,瞄準沖在最前面的人形蟲,狠狠扣下了扳機。
“轟————”
明亮的燈光從屋頂直射下來,灑落在白色的墻壁表面,形成一層略帶暖意的柔和光暈。
“沙沙”的水聲從耳邊傳來,充滿力量感的細密水流從沐浴器頂端落下,籠罩了林翔的整個身體。
水溫有些燙,沖刷在身上,非常舒服。
在這個時代,沐浴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無處不在的輻射使絕大部分水源都無法直接使用。尤其是在愛瑪城居民的概念當中,差不多三百毫升的水量,足夠洗澡。
這不是天方夜譚,而是林翔親眼所見的真實。
三百毫升水,嘴里首先含進一部分,在口腔里來回吞吐洗漱清潔牙齒,完成這一過程后,水吐在準備好的毛巾上,用濕潤的部分擦洗面部。緊接著脫掉上衣,將右手指間浸入盛水的杯子,沾濕,在赤/裸/的身上來回拍打,用力搓去半干的積污,同時用毛巾直接刷去沾在身體表面的泥垢。這一過程同樣適用于下身、雙腿等到完成整個洗浴過程,杯中的水不多不少,正好見底。
洗澡,似乎是骷髏騎士團成員的一種福利待遇。光是這一點,便足以讓荒野上的人們為之眼紅、瘋狂。
嶄新的戰斗服擺在浴室旁邊的金屬架上,手指輕輕觸摸,可以感到一種柔順細滑的質感。
除了林翔,三名傭兵都永遠留在黑暗的地下世界。
亨德森的四肢盡斷,慘叫著被人形蟲撕成碎片。
強壯的馬卡斯被鉤爪劃破整個背部,連骨頭都被嚼成了渣。
白薇是幸運的,她拼盡力氣沖出了B點。就在即將跳出管道的剎那間,一只緊追不舍的人形蟲狠狠咬住她的足踝,把身體上半部分已經被光明籠罩的女傭兵,重新拖回了幽深骯臟的地下。
他們的血肉,是異類最好的吸引物。憑借靈活的身形和敏捷的速度,林翔借助地形從密集的蟲堆間穿過,順利沖出了B點。
蟲和人一樣,同樣懼怕死亡。尤其是進化出與人類相似的體形后,它們的思維概念似乎也產生了對應的變化。比起兇悍狂暴的對手,它們更愿意選擇那些弱小無力的目標。
林翔沒有殺任何人,他也從未對傭兵們承諾過什么。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彼此之間,僅僅只是合作。
為了幾顆子彈,他們可以用自己的強弱觀點定義別人,我為什么不能用他們的身體充當誘餌?
善良是有限的,天使也有猙獰的一面。
利索地穿上新制服,望著被水蒸汽覆蓋的模糊鏡子,林翔嘴角釋放出魔鬼般邪惡的微笑。
“骷髏騎士團,我來了。”
(今天的狀態很不好,可能是病了,頭疼的厲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