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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 咱給楚軍再挖一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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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咱給楚軍再挖一坑  可是,楚君不獻出那輛華麗的車馬,行嗎?

  楚靈公是個非常在意自己的的人,換句話說,他眼里只有自己沒有其他。

  他身穿閃亮耀眼的服飾,乘坐漆亮的戰車,一舉一動生恐別人不注意自己,他對自己的愛護,以及自戀,超越了對國家的愛護。如果他不獻出車馬,則意味著他必須讓趙武坐在身邊——他是他開口邀請的,為了面子他不能反悔。

  而趙武在展示了他恐怖的力氣后,楚靈公回想起來:啊呀呀,這廝可是“天下第一將”啊。曾經兩次不顧貴族風度的追殺我父親,這說明那家伙從不在意風度啊,禮儀啊,等等。萬一我們交談之間,這廝突然翻臉,我怎么辦?

  哦,記得子蕩回來說,趙武子很憤怒我們的過多要求,現在他一門心思挑起爭端,成心想把開戰的罪名強加在我們楚國頭上,萬一…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他找茬與我吵架,我能指望誰?御戎——這廝坐在車前,后腦勺又沒長眼睛,趙武一旦動手,他連救援都做不到…恐怕,以趙武的巨力,御戎反而是第一個遭殃的。

  想到這里,楚靈公想起自己乘侄兒生病入宮,用綁扎盔帽的纓帶勒死了侄兒,從而登上楚君寶座…頓時,他覺得脖子陣陣發寒。以趙武的巨力,他想用盔帶勒死一個人,簡直如勒死小雞一樣…不,絕不能讓他坐在身邊。

  如此一來,楚靈公只能捏著鼻子,默認趙武對他車馬的打劫;只能陪著笑臉,接受劉定公的感謝;只能含著苦澀的心情,沖劉定公鞠躬,向周天王稱臣——周王室自從建立以來,六百年從未做到的事情,現在被一輛馬車的歸屬敲定了。從此中國唯有一個國家:周國。從此中國只有一個唯一的“王”:周王。

  這也意味著:楚國從此也成了華夏一份子——他已經向華夏的“王”稱臣了。

  在場的列國諸侯幾乎都屬于炎黃集團,見到楚國終于向天王“貢”獻了,他們心花怒放,笑盈盈的看著楚君行禮,跪拜,唱頌…

  雖然周王室已經衰微,在諸侯心中已失去了原有的尊重,但它畢竟是諸侯認可的“共主”,見到楚國人也認可他們的“共主”,諸侯們頓時有種云開霧散的感覺。

  天下終于一統了。

  趙武這無心之舉,不知不覺改變了世界——“王”這個字重新變得神圣,并不在被繼續弱化…

  這場“路遇”結束,趙武的軍列中又多了一張空馬車。原本屬于晉平公的空馬車給周王的馬車讓路,而有了王室馬車存在,趙武便不能與國君的空馬車并駕齊驅。于是,中軍當中,王室馬車在前,霸主晉平公的馬車稍稍落后,趙武則騎馬尾隨在兩輛空馬車身后。與趙武并肩而行的是剛剛損失一輛車馬的楚靈公,在后面,則是列國君主。

  大軍路過楚營,并沒有停頓,接到楚君命令的楚隊,沮喪地魚貫出營,等晉軍通過,他們乖乖的尾隨著晉軍身后。這時,他們的君王已被趙武挾持在身邊,整個楚國大軍頓時像只溫順的小貓,再不提誰先誰后的問題。在子蕩的帶領下,他們整隊步步尾隨。

  晉軍訓練有素,魏舒的軍隊在趙武路過的時候,整齊有序的并入到晉軍本陣,晉軍都不曾為此稍作停頓。

  大軍穿越魏舒的營門,魏舒駕駛戰車跟上趙武的腳步,他恭敬地向楚君行了個禮,但接下來他對趙武的話表明,這位老牌貴族根本無視了楚君的存在。當著楚君的面,魏舒毫無顧忌的說:“元帥,我軍的速度恐怕還要放慢——范鞅那頭已經跟我們聯系上了,五日前他開始向西攻擊前進,昨日最新消息,范鞅順水而下,已克巢(安慶附近),正在向諸舒國方向移動,我與伯夙(智盈)估計,他還有十余天才能抵達諸舒,再有十余天才能攻克昭關。等他回來,還需要一個多月,如此,前后大約有三個月時間。”

  什么?楚君的腦袋頓時懵了,他望向伯州犁,以目示意對方開口。伯州犁輕咳一聲:“元帥,晉楚這次交盟天下,不是為了弭兵嗎?我記得巢,諸舒都是楚國所有,昭關更是楚國的門戶,如今天下弭兵,奈何晉軍依舊縱橫我楚國境內,如此,信義何在?”

  果然趙武比楚靈公還要無恥,他仰起臉來,不以為然地回答:“盟誓既然尚未舉行,誓約就不曾奏效。范鞅的軍隊是駐扎在楚國監控楚國履約的,他有權攻擊任何在他看來威脅盟誓的存在。

  哦,其實范鞅兵力少,一般不敢貿然發動攻擊,他向西移動是為了迎接監誓人——齊國國相晏嬰。或許楚君沒能向貴國東南方向打好招呼,當地城衛軍阻攔了范鞅的移動,迫不得已范鞅才發動攻擊…嘿,我晉國一向號令森嚴,范鞅要完成接應晏嬰的任務,沒辦法啊沒辦法。”

  剛才損失一輛戰車,現在又損失一座城市——還不止吶。范鞅馬上要進入諸舒國,楚國才滅諸舒國不久,哪地方本來就是個火藥桶,上次趙武攻擊到郢都城下,曾想著挑起諸舒國的叛亂,但因為時間緊迫,趙武做了點工作,沒等事情見成效,他撤軍了。這次晉軍進入諸舒,那地方的反抗火苗,肯定會被晉軍點燃,從此楚國東南部不安定了。

  伯州犁張嘴想指責,魏舒冷冷地補充一句:“楚國求聘鄭國,未曾通知范鞅,也未曾與我們打招呼,大軍便進入鄭國,或許也是因為盟誓尚未完成吧…咦,你們走的時候,難道連范鞅也沒通知?”

  得,楚國是求聘,晉國是接應監誓人,兩國都在自作主張,這場盟會根本上就是貌合神離。

  但楚軍入鄭,那可是一路上老老實實,雖然在新鄭城下的時候,楚軍確實想乘機攻城,然而,最終楚軍還是垂囊而入,這頂多算“犯罪未遂”吧,有犯罪動機沒有犯罪事實。晉軍卻實打實地攻擊了楚國的縣城,那是事實俱在。

  趙武教導出來的軍隊,攻陷城市之后城中,還能剩余一條狗未帶走,那是士兵不夠敬業,這種罪行昭然若揭,怎么列國諸侯嘴角含著笑,就是不說兩句——子產吶,這么正義的人,怎么也沉默了?

  昭關一失,楚國對吳國門戶大開。這下子,原本求聘鄭國的得意之舉,成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晉國本來是橫蠻的霸主,沒有戰爭理由尚要創造戰爭理由,但凡有一點點門縫開著,晉國人就能拆成一面墻,然后大搖大擺闖進去,還自覺地這種闖入非常“正義”。

  伯州犁哀怨地看了楚靈公一眼,以目示意周圍諸侯幸災樂禍的眼神,而后輕輕搖搖頭。

  鄭國畢竟是楚國姻親,晉楚劍拔弩張對鄭國極為不利。別人都不開口,子產想了又想,開口說:“弭兵吧,楚君不妨趕緊通知東南方諸縣,讓他們容許晉軍過境。

  元帥,范鞅這一去,來回需要三個月,無論如何趕不上盟誓了。但我想,盟誓的日期已定,晏子無論如何會趕路而至,只要楚君的通知到了,無需特地去接應,不如通知范鞅,讓他不再向東移動,或者轉回來參加盟會,或者直接乘船回國,如何?…諸侯齊至,我們是在等不起啊。”

  “嗯嗯,我給子產一個面子,好吧,我這就派人通知范鞅。不過,若楚國依然不愿晉軍通行,恐怕我也沒辦法了”,趙武這話包含幾個語言陷阱。首先,他派人去送信,信能不能送到,什么時間送到,誰都不敢保證。其次,即使信送到了,如果楚國人不放行,晉軍還是要攻擊前進的。

  萬一楚國人放行了,晉國人偏說楚人沒放行,楚人能有什么脾氣?那些被晉人攻陷的城市,城中百姓都被送到代國做奴隸,楚國有什么證據證明他們放行晉軍了?

  這話說了等于沒說。

  但子產要的就是趙武一個態度,楚人送了趙武一個啞巴虧,趙武回擊了好幾個啞巴虧給楚人,而楚人一向蠻橫,鄭國人夾在中間,不想矛盾過于激化,只要趙武同意讓步,不管趙武是否口是心非,鄭國人對楚人都算有交代了。

  “那就好,那就好,太宰(伯州犁),請趕快通知諸舒一帶的楚軍,讓他們放行晉軍…”子產趕緊打岔。

  伯州犁回首眺望,此時,楚軍已經動身,楚軍背后隱隱出現了智盈的旗號。為與楚軍南方的智盈同樣動身了,他尾隨在楚軍的身后,擺出一副監視的態度,如此一來,楚軍依舊被包裹晉軍當中,不得不走的很小心。

  伯州犁目光慢慢收回,猛然間,他察覺了晉軍的異常。初見面時,伯州犁就感覺到趙武騎在馬上,姿勢很詭異,但他說不出來那里出了問題,現在一打量趙武的隊列,他脫口而出:“沒有兵車!武子,你竟然沒有帶兵車?!”

  話音剛落,伯州犁畢竟出身晉國,晉國的軍制他了如指掌,子產等人看不出的細節,伯州犁馬上察覺了:“哦,是騎士。沒錯,雖然沒有車士存在,但有騎士代替了——真不錯啊!昔日魏絳曾經建議去除戰車,以便于山中作戰。但阻力很大,軍中皆不愿推行,以至于政令不行。

  究其原因,無非是那戰車不僅是作戰工具,更是軍人職位與身份的象征。一乘戰車配置士兵幾十人,只有三名車士站在戰車上,其余幾十人在戰車周圍作戰。車士站在高處,職位高于步卒。交戰時,職位的高低一目了然。而取消戰車后,軍官要跟普通士卒一起站在地平線上,原來地位尊貴的軍官就顯示不出優越感了。

  但如果用騎士取代車士,軍官依舊站在高處指揮,他們的優越感依然存在。而戰車不存,原先待在一輛車上的三名武士,卻可以分散騎著各自的戰馬馳騁,并指揮小部隊離合出擊,軍隊因此顯得更加靈活多變…不錯啊。這么簡單的方法,我怎么沒想到吶?”

  一聽這話,趙武大感頭痛。他之前可以和子產、向戎、叔孫豹侃侃而談軍制,是因為這些人都沒有抓住軍事的本質。軍隊與戰爭,嚴格的說就是一個組織學問題,孫子兵法十三篇,留存于世的都是講怎樣取勢,怎樣占據戰略高度,唯獨沒有談到軍隊的組織與訓練集成,這是因為隱匿孫子兵法相關內容的都是軍事大家,他們特地把兵法中最重要的內容隱藏起來,用于保密。

  而歷代王朝也很清楚這點——歷朝歷代所有兵法書,都隱藏了兵制編成內容。就是怕被人學會了用于反抗,或者謀反。故此,再后來的愚民教育體制下,但凡中國流傳下來的兵法書,都缺失兵制編成內容。

  伯州犁不是出名的兵法家,但他出身軍國主義的晉國,作為晉國知名的智者,晉國武士階層秘密流傳的兵法要點,他或多或少了解。別人看晉國的軍隊,只是從“整”、“暇”來看待,常感慨晉隊的紀律性與強大的武力,而伯州犁一眼看到了其中的組織學問題——以騎士代替車士,幾乎不涉及訓練內容的調整,而指揮體系變動也不大,卻能讓軍隊更加靈活,攻擊轉換速度更快。

  “咳咳,哀子,我的傳信使者已經排除,哀子是不是讓楚君也盡快派出使者…”趙武趕緊打岔。

  楚共王給伯州犁的封地為哀,因此他的尊稱就是“哀子”。

  “當然,當然…”伯州犁一邊答應,一邊趕去與楚君會商,楚靈公陰著臉,心中充斥著難以言喻的郁悶,但此時他左右都是晉軍,為了生命安全,他只能忍。

  當夜,聯軍扎營。趙武帶領的部隊在西,楚軍位于中央,智盈的軍隊緊挨著楚軍。這位年輕氣盛的智氏當家人,簡直是“逼營下寨”。春秋慣例,會戰的部隊必須彼此相距五里,各自扎營。戰斗開始的時候,前兩里路用于列陣,整隊,部屬攻擊次序。剩下最后一里用于決戰。

  鄢陵之戰中,楚軍突然挺進至離晉軍營寨一里的地方,晉軍由于無法展開部隊,不得不采用范匄的建議填埋水井,推倒營帳,在自己營中列陣出擊,這才實現了絕地反擊。

  這次智盈做得更過分,他緊貼著楚軍營寨立營,雙方彼此相距不過三百米。在這個距離上,楚營無法攻擊智盈,智盈卻可以用自己的床弩威脅到楚軍。

  這時,楚靈公已經回到自家軍營,他陰著臉,滿腔的怒火,卻因為必須在部下面前維持英明正確的面子,發不出來。與此同時,楚國的大臣臉色都不好看,但他們都顧忌楚靈公的面子,不敢先說。

  忍了許久,楚靈公問伯州犁:“晉軍的布置可有什么破綻?”

  伯州犁轉向子蕩:“我不太清楚智盈所部的動態,令尹能給我解說一下嗎?”

  子蕩回答:“智盈那小子一直在學習姨夫趙武子,而且學得很像。我從趙武軍中趕過來的時候,對趙武子的軍隊影響深刻,剛一見智盈的部從,簡直錯認為是趙氏軍隊——沒錯,他們的服裝、武器。鎧甲,甚至連鎧甲上的軍銜標志,也完全一模一樣。唯一不知道的是:戰斗力相差多少。

  哦,智氏依然保留兵車,但他們的兵車是趙氏輕車,就是那種我們曾經見過,加了很長金屬車矩的戰車。不過,智氏的兵車數量很少,向趙氏一樣,他們軍中也有很多騎兵…以及輜重兵。

  我聽趙武介紹了,他軍中的輜重兵,其實是遠程打擊部隊的代名詞,輜重兵攜帶的都是些拆散的‘標準件’,可以迅速組裝起投石車與床弩。”

  伯州犁輕輕搖頭:“晉國卿族之間內斗非常厲害,即使趙武是智盈的姨夫,即使智盈有趙智姬幫助,他也不可能得到完整的趙氏秘密武器,所以我們可以忽略智氏輜重兵,我只想知道,智氏軍隊行軍時,隊列次序如何?”

  “智氏在中,宋鄭兩隊位于左右。”

  “智家小子太狂妄了”,伯州犁拍著大腿說:“他逼營下寨,也不想想,如果夜昏之時,我軍突然襲擊,宋鄭兩國敢出營救援嗎?”

  子蕩疑惑的說:“但是,趙武子雖然沒有逼營下寨,但他今天的動作也不對,一向以來,趙武子講究戰略緩沖,所以他從不把自己的軍隊排列在第一線,但今晚他也像智盈那樣把軍隊完全展開,完全成一字橫線布置。”

  “咦,這就麻煩了。趙武子不在其他軍隊后面,我軍若要攻擊智盈,他會第一時間做出反應。別人不來救援,他肯定回來的,這樣的話…”

  “那我們就小股部隊試探”,子蕩望向了楚靈公,楚靈公微微點頭。

  子蕩馬上補充:“不要讓趙武子揪住把柄,我們可以先通知趙武子,就說我們白日派出軍隊聯絡諸舒,但還不放心,需要再派一波人去。趙武子如果同意,我們就派遣兩個旅通過智盈的營寨,其余軍隊在營中整裝待發,事諧,則全軍東向(指擊破智盈的營寨);不諧,那大家就洗洗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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