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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 每一根羽毛都要換成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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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每一根羽毛都要換成錢  侯晉神色得意,他是此地領主,雖然鹽田技術是趙氏發明的,雖然湖澤山川的“專利”權歸趙氏,但身為當地領主兼管理者,鹽田每賣出一斤鹽,他能獲得其中的三成收益。

  說起來,食鹽有什么成本,海水而已。整個曬鹽過程中花費的人工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最大的成本在于過濾以及漂白鹽鹵上面。趙氏過濾及漂白鹽鹵的技術才是真正“專利”,因為趙氏出產的鹽雪白且顆粒均勻,所以在列國間有了“雪鹽”的稱呼。

  于是,雪鹽的價格嘛…相對這些鹽出售的價格,過濾及漂白鹽鹵這方面的花費,又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沒關系,我自從來到此地后,每天都記錄天氣變化。去年這日子附近,連續十多天沒有下雪。所以,即使現在,我們的東方暴雪紛紛,我認為,等到我們這里下雪也要三五天后,我有足夠的時間發出召集令,有足夠的時間收鹽”,侯晉得意的回答。

  馬上侯晉又感慨:“鹽還是賣給齊國有賺頭,齊國有鹽類專賣,所以吃鹽在齊國是奢侈。他們的食鹽一出鹽場,層層的分銷商就開始向里面摻泥沙,以此來減輕鹽稅負擔…多年來我一直想打開齊國市場,但在鹽類專賣下,齊國對我的食鹽防范很嚴。這次…哼哼,等十萬勞工帶著食鹽回家,我看齊國怎么防堵?”

  侯晉身后,是當地的中小領主,這些小領主大多數都是外國人,不是外國出逃的貴族,就是外國破落的王孫,他們來到晉國后,努力奮斗獲得了一個貴族爵位,但因為這爵位實在太小,尚不足以讓他們抹除兵役責任,這讓他們不甚其煩。

  天下各國中,沒有哪個國家像晉國人一樣生活刻板――即使現在的斯巴達人,也沒有左傳、春秋上記載的晉人生活“嚴整”。

  農忙的時候,晉人們多數圍著自己的田地操勞;農閑的時候,晉人不得不應付繁瑣的訓練任務。而列國逃亡貴族后裔,都在本國享受慣了,難以適應晉國境內那種刻版而乏味的生活。于是,借助侯晉轉封的機會,他們紛紛來到東海邊,與侯晉一起開發這片臨海的土地。

  由于來到此地的都是列國小貴族,于是,他們不免將列國懶散的習慣帶入其中,同時帶入的還有列國那種無紀律性,以及不斷挑戰規則底線的生存習慣。

  抵達東津前,趙武因為他們擅自移動封庭的行為,狠狠處理了一批人。如今到場的小貴族們心中都戰戰兢兢,他們躬著腰,低著頭尾隨著侯晉,根本不敢插話。

  要擱往常,侯晉也不敢直面趙武,但因為此前有過一段共同戰斗的經歷,侯晉才知道,這位傳說中比較嗜血的天下第一將,其實是個很和善的人,連家臣們的當面沖撞他都置之不理,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于是,侯晉從此敢于直起腰來跟趙武說話了。

  趙武揮了揮手,指點著海邊的鹽田,笑著說:“等這些食鹽撬開了齊國市場,今后諸位的日子會越過越好,怎么,我沒在諸位臉上看到開心的笑容?”

  “開心,開心”,身后的貴族諂媚的笑著。

  侯晉是帶著開發鹽田與東津的任務來到渤海邊的,其他被封于此的貴族們,起初是作為侯晉的外圍屏障,在離海稍遠的地方進行耕作,順便幫助侯晉守衛鹽場。但后來,因為趙氏對食鹽的專賣管制比較松,見到鹽場帶來的暴利,各位小貴族便紛紛遞交申請,在海邊劃地為田,修建屬于自己的鹽場――隨后,能在海邊建鹽場成了當地領主的福利。

  其實,不僅趙氏,整個晉國沒有食鹽專賣法。但趙武為了強化生產,并防止鹽鹵漂白技術外泄,在當地實行了粗略的生產管制,出產的初級鹽鹵都由當地管理部門統一采購,在進行最后一道漂白工序。所以,如今被運往河間的食鹽里,既有趙氏本家鹽田的出產,也有各位小領主出產的份額。

  河間開發,也意味著用食鹽撬開了齊國市場的口子,本地領主確實應該笑,但如果面臨失去封地的危險,失去封地后,鹽業的利潤就不歸他們享受,在這種情況下,誰能笑得出來。

  趙武略略一想,體會到小領主的心情,緩和了語氣說:“諸位以前來自各國,都知道生存不易,而天下列國中數我晉國最強大,我們強大的原因就是我們對規則的遵守,對法律的鋼性的維護。東海之地雖然偏僻,雖然家族本部的官員無法直接監督,但并不是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我體諒各位墾荒不容易,先給你們十天的時間修整,然后,官員會下去盤點封庭。十天!諸位努力吧。”

  侯晉落后一步,悄悄的向身后的小貴族交代:“船隊剛運來一批石灰,每位領主都有份購買,這批石灰原本是在海邊修筑要塞與鹽場用的,主上特別開恩,撥出來一批。”

  諸位小領主都心領神會:這是讓領主們趕緊拿著石灰回去,恢復自己領地的封庭,以便十天之后正式點驗。

  頓時,滿天的烏云散了,小領主們直起腰來,臉上帶出發自內心的笑。趙武又開口了:“去捕鯨場,我要看看你們的捕鯨作業。”

  侯晉連忙引路:“主上,如今我們的捕魚場,鯨魚皮、鯨魚蠟、鯨魚肉都能變成商品換來收益,唯獨鯨魚的魚刺魚骨找不見用途。另外,我們的漁船捕撈回來后,海灘上總是丟棄著魚鱗和魚腸,弄得海灘腥臭無比,主上能否想個法子,幫我們尋一尋魚鱗、魚腸的出路。”

  趙氏自發展雞鴨養殖業以來,整個養殖業可謂不產生一點廢物。一只雞被屠宰后,雞雜鴨雜被分門別類制成小食品,雞身鴨身被裝箱運往各地酒肆、羈站(驛站)…連雞鴨的羽毛都排上用途,制成防寒的衣物。這種物盡其用的吝嗇曾讓列國商人們大為恥笑。但春秋時是一個競爭的社會,列國人恥笑趙氏連羽毛都拿出來賣錢之后,不免產生一種不服氣的想法:比國力、比組織性、比軍隊的實力,我們確實比不上晉國人,就不信賺錢的點子上比不過晉人。

  在場的中小領主就是這種糾結心理的產物,名義上他們是晉國人,而且是晉國的小貴族,是小國寡民羨慕的對象,但在大多數晉人心中,他們還是來自列國的流亡貴族。這種糾結刺激著他們,使他們竭力想在母國人面前表現自己的創造力,而在晉國本土人面前,那股來自母國的自卑心理,又使他們不肯輕易向母國人服輸。

  咱如今好歹是晉人,如果讓別人想出新奇的掙錢點子,那咱們還有臉嗎?總不至于來到晉國,成了晉人之后,連母國人的賺錢本領都比不上吧。

  可惜,創造性思維不是誰都有的。

  對別人來說,似乎很難的事,趙武脫口就是一個新點子:“傘――這么長的鯨魚骨,又軟又有彈性,如果支撐成傘蓋,把鯨魚骨當作傘骨架,這些可都是上好的材料啊。”

  趙武來到堆積如山的鯨骨垃圾場后,還來不及仔細觀察鯨骨,就給出一個結論。

  下這個結論是因為:鯨魚骨最主要的用途是作為時裝附件,用于撐開女性裙擺…但在春秋,這用途實在不好開口,這年頭,中國女人沒有穿大裙擺的習慣,想要讓女人產生無中生有的時尚追求,難度有點高。

  然而,由女人的裙擺造型想到雨傘,只不過是逐漸推進而已。

  貴族嘛,誰家馬車頂上不喜歡架一頂傘蓋,所謂“車蓋云集”,不就說著這種時尚嗎?

  鯨魚骨輕軟而富有彈性,做成折疊式傘蓋,一定比木頭制作的傘蓋時尚。

  這里是海產品處理廠。按趙武的規化,此處不遠是深入海中的防波堤與碼頭。漁民們捕撈歸來,可以利用碼頭上吊的巨大滑輪架,將捕撈物從船艙里吊上岸,然后用獨輪車運送捕獲物,一路沿著硬化的路面,推送到這個巨型的、用水泥鋪成的作業場,進行再加工。

  運到這里的魚常要經過剝鱗開膛,然后一條條的碼放整齊,再運到后方進行清水沖洗,再采用腌漬、煙熏等種種手法處理,做成可以長期儲存的食品,運往內地銷售。

  大災過后的晉國,正是靠著巨量的海產品,“粗茶淡飯”地挨過了人口擴張期。

  這座巨大的魚類處理廠也帶來了巨量的垃圾,如今,處理廠周圍全是丟棄的魚鱗與魚的內臟,很多垃圾經過發酵,發出一種難聞的臭味,即使在寒冷的冬天,在海風強烈的吹拂下,臭味也讓人站不住腳。

  趙武剛才關于鯨魚骨的建議,已經讓人感慨其新意,但這還沒有完,趙武繼續說:“我聽說魚鱗可以熬制成骨膠,再經過烘干,成為骨膠粉,這種骨膠粉是止血的好藥,如果士兵的外傷經過烈酒清洗,涂上這種骨膠粉,傷口可以迅速止血、愈合…

  魚的內臟可以用來當作肥料,使農田肥沃起來。此外,最珍貴的是鯨魚的胃,鯨魚胃內的未消化物,經過發酵就是一種昂貴的香料:龍蜒香。傳說這種龍蜒香是龍的唾液滴入大海而形成,我不知道這種傳說是否屬實,但你們可以把鯨魚胃內的粘液單獨取出來,浸泡在海水里,然后密封進入瓷罐,進行發酵處理…成不成的,一兩年后再看看。”

  一名隨行的小貴族滿臉微笑,低聲自語:“見識了,見識了,果然是把生意做到羽毛上的人,如今連魚鱗都能做藥,魚腸都能肥田,簡直…讓人佩服的無話可說。”

  這個人感慨期間,那群小領主拼命的眨巴著眼睛,嘴唇蠕動,背誦著趙武的話。侯晉馬上用目光瞪著他的兒子,看他的兒子奮筆在衣襟上書寫,等兒子放下筆來,沖父親點點頭,侯晉馬上拍馬屁:“主上當初說‘以海為田’,我只以為可以從海中捕撈數不清的肉食,現在看來,大海之富裕,遠遠超過農田啊。哦,它的出產,似乎也比農田出產多。”

  趙武轉過身來,詢問說:“我們的農田收成怎么樣?”

  侯晉搖搖腦袋:“本地農田的收成不太理想,靠近海邊的土地,土壤都鹽分大,種下去糧食,遠沒有甲氏的畝產量高…不知道主上說用魚的內臟肥田之后,是否有所改善。”

  看到趙武皺起了眉頭,侯晉馬上又說:“主上放心,雖然此地農田產量不高,但因為有充足的肉食供應,各領主倉中的糧食足夠,我們完全可以支撐起一萬人的戰爭。”

  趙武搖搖頭:“用不了一萬人,可能最多只有七千人,但我們糧食的消耗可能比三萬人還要多,因為這七千人,每人要配備兩匹馬。”

  趙武的話立刻引起了小領主們的注意,如今趙武百戰百勝的名聲已經深入人心了,在棘蒲之戰中,代人用人海戰術都沒能踏進趙武的營寨,連續三天的森林大火都沒能逼退趙武半步,所以晉國國內對自己的元帥,信心高度膨脹。

  趙武這話等于戰功,在場的小領主們雖然來自各國,但有便宜不放過的通性都存在,稍稍停頓一下后,他們不敢跟趙武直接交涉,便圍攏在侯晉周圍,沖侯晉遞眼色:“如果開春動手的話,我領內能出五十名武士。”

  “十名!”又有一位小領主伸著巴掌來回反復了一下:“我出的武士數量少,但可以提供一百名輜重人員。”

  身后一片竊竊私語,侯晉用目光示意兒子接過這活兒,自己緊隨在趙武身后,繼續說:“三公子多會兒回來?我聽說他帶的侍從去迎接莒國國君?”

  趙武點點頭:“孩子大了,總要學會處理一點政務。”

  侯晉暗自翻了個白眼:還政務呢,分明是三公子貪玩,領著一群人打獵去了,這也叫政務?

  “‘以海為田’之后,我們要‘以海為路’。棘蒲之戰結束后,我軍戰馬損失比較多,冬天了,又不能從本國運送戰馬回來,我要求你的商船沿海邊駛向齊國,盡量從齊國購買戰馬。”

  侯晉搖搖頭:“主上,這項任務可遠比捕鯨艱巨――我們的船隊曾經駛向齊國,但齊國的海邊非常荒涼,齊國人沒有學會用石塊建造堅固的石屋的技術,他們的房子多數是木屋或者茅草屋,而海邊每年都有一個月時間狂風不止,大風讓人站不住腳,離海稍近一點的屋子,屋頂會被海風吹去。

  所以,齊國境內海邊很少有人居住。我們的船隊好不容易靠岸,向內陸走一天都發現不了人煙…根本無法與齊人交易。”

  侯晉說的是每年的臺風季節,因為臺風季節的大風,這時候,大多數中國人都不會選擇在海邊居住。

  “哦,怪不得齊國容忍了越國人在瑯琊建造城市…那么,他們會不會繼續容忍我們晉人,沿海修建城堡呢?你的漁民捕魚,萬一被風浪吹散,總要在附近尋找幾個補給點吧,我允許你去齊國臨海地區,修建定居點。”

  稍停,趙武別有意味的說:“你有好幾個兒子,小兒子總要出來謀生的,如果小兒子在外面開辟了領地,我不吝嗇封土的賞賜。”

  侯晉精神一振:“那么,我就需要更多的石灰配額,如今光是建海邊碼頭與鹽場,我的石灰都不夠,請主上多給我們分配一點石灰。”

  “明年吧,明年我們將派出人手,在代國尋找新的礦點,以便就近支援你們的開發…”

  接下來,趙武在海邊度過了一個獨特的新年,為了討好自己的大領主,當地的小領主們竭力去海中搜羅各種奇珍異寶,搜羅出來的各種海產品,許多連他們自己都不認識,等呈現給趙武之后,趙武卻能馬上說出它的名稱,并琢磨出相應的吃法。

  陪伴趙武過年的東津領主們這次可算開了眼界,形狀各異的海產品被琢磨出各種花樣,采用各種烹飪方法制作出千余種美味,以至于這個新年,在多年后仍讓人念念不忘,他們最喜歡說的是:“光是每盤子嘗一口,最后都能撐的讓人抬出去,可算長見識了。”

  隨即,新年過后,海邊冒出各種各樣的餐館,每個餐館都號稱掌握了兩三樣招牌菜,這些餐館遍布東津所有的大街小巷,據說,挨個餐館吃一頓,嘗遍了此處的菜肴,需要花整整一年的時間。

  新年過后,海產品的銷售旺盛起來,船夫們迸發出高漲的積極性,現在他們漁網里任何物品都不是無用之物,送到岸上,雖然價錢不一,但都能賣出點錢來。

  正月初五,莒國國君在這樣的氣氛下抵達東津,他進門的時候,正聽到趙武跟侯晉閑聊:“你說你每年都記錄這里的氣候,這種細心的態度很不錯,但方法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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