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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知道我在追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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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零三章知道我在追你嗎?

  稍停,齊策一聲嘆息:“這么做…就是太廢木材了,為了在入冬之前修好城墻,并修建足夠的房屋,我們建立了一百一十多座磚廠,可憐河間這片地方,千年以來少有人居住,可謂古樹森森,繁花似錦。但因為這百余座磚窯廠的運作,臨江一片地方的森林已經讓我們砍盡了。”

  對齊策的感慨,趙武顯得無所謂:“反正我們在河間中心位置留下了一片古森林…對了,我們抓捕了多少本地土人?”

  齊策答:“約有千余人…本地土人體力不行,這里常年吃不到鹽,齊國的鹽他們吃不起,晉國的鹽――此地人少,市場容量小,我晉國商人很少愿意過來。本地土人因為常年吃不到鹽,故而身材矮小,虛弱無力。

  我們登岸后,土人都逃入叢林中躲避,這些天因食物缺乏,又偷偷走出森林,當地領主收容他們后,發覺這些人不是干活的材料胳膊上沒勁,稍重點的的體力活根本無法指望,而技術活嗎…也指望不上。

  所以,領主們對抓捕當地土人都失去興致,他們愿意逃就逃吧,反正,隨著大路修建完畢,土人僅有的識路作用,也將消失。”

  趙武哦了一聲,繼續剛才的話題:“磚窯廠,燒陶燒瓷――以前我們看在范氏的份上,對陶器產業很少涉足,但我們其實擁有超越范氏的陶瓷技術。別管了,就在當地開窯…”

  趙武并不知道,這片土地曾是中國四大高嶺土產地之一,而高嶺土正是陶瓷行業的重要原料。宋代著名的定窯,大約就在這片土地上。不過,趙武倒是記得,代國這片土地還有一個重要的出產――鐵礦。記憶中,遷安、承德一帶就是中國四大鐵礦帶之一。

  帶著回憶的神情,趙武慢悠悠的說:“我似乎聽代國人說過,他們這地方也出產能燃燒的石頭――也就是我們晉人常說的煤炭。另外,此地山中,應該還有鐵礦石儲藏,等我們占領代國全境后,將煤、鐵的礦點尋找一番。那么本地就有了充足的燃料,可以開發制陶業、冶鐵業。

  等這兩大產業發展起來了,代國這片地方,或許會成為我們重要的資源基地。”

  齊策眺望了一下天空――這個時間,朝歌城白雪飄飄,冀城沒有下雪,但一樣寒風刺骨。齊策目光從飄滿冰凌的江面慢慢滑過,回答說:“代國這地方水源充分,如果這片地方充分開發出來,也許能成為我們晉國的糧倉――只可惜,這片地方氣候寒冷,一年當中只有半年能在田里耕作。”

  齊策停頓了一下,馬上又補充說:“如果本地能開發出陶瓷業,那么先期開發代地的人就有了收益,陶瓷嘛,無非挖土燒烤。利用這份收益,他們可以將這片土地平整成農田,雖然不免要砍伐樹木,但砍下來的木材正好用于燒制陶瓷…”

  趙武緊了緊身上的衣服,提醒說:“走吧,我該動身了…這片森林,樹木長得非常巨大,實在是造船的好材料――該提醒一下他們,燒制陶瓷的時候,盡量選用不成材的木頭,等我們找見煤炭,則讓他們盡量用炭燒陶。炭的火力足,燒陶不浪費。”

  正說著,趙丹從城墻下的臺階搖搖晃晃的爬了上來,自小受寵的趙丹在營養上不免充足一點,他是趙氏家族唯一的胖子。十多歲的小孩長著一副圓滾滾的身材,披著小號的鎧甲,手里拿著比匕首長不了多少的小劍,稚聲稚氣的呼喚趙武:“父親,車馬已經準備了。”

  趙武點頭:“策,你留在冀城幫我主持當地事務,一切拜托你了。”

  齊策親自送趙武下城:“主上放心,昨天我接到報告:河間通向東海的環江大道已經修筑完畢,主上順著這條道走向海邊,也好沿途巡視河間府的工作。”

  侯晉接過話題:“我的戰船停在河口,等主上到了河口,就可以轉乘我的海船,渡江抵達東津。”

  此刻,莒國國君正冒著風雪一路急趕。

  老天似乎也在刻意為難這位可憐的倒霉蛋,濕潤的寒冷空氣始終飄蕩在莒國國君頭頂――用句通俗的話說就是:莒國國君走到哪,哪里就下起了暴雪。

  大雪一直追隨著莒國國君的行程,飄蕩到了齊策的領地。

  早年間,齊策修建的那座大橋現在繁榮起來,莒國國君抵達的時候,江邊,一隊隊齊國人背負著簡單的行囊,排隊等候過橋,這些人臉上充滿希望,準備前往河間掙足今年的零花錢,起碼也要讓自己今冬不再陷于饑餓。

  江邊上飄浮著許多冰劃子,無數商人用這種簡易小舟,借助封凍稍晚的黃河南支流,從東海邊源源不斷的運來海量的肉食,準備通過這座大橋輸送往河間。而他們的同行、那些剛聽聞河間賺錢的消息,從家鄉趕來的商人們,則隨身帶著家鄉的各種特產,站在橋邊的隊列中,等待輪到自己過橋,往河間尋找發財的機會。

  趙氏河間墾荒的消息正在發酵。列國都知道趙氏富裕,這次趙氏一口氣雇用十萬齊國勞工。目前,光是為這十萬齊國勞工服務的人員,就超過了二三十萬之眾。絡繹趕來的各國商人,都打算在這個冬閑的時候,前往河間尋找點充饑的食物。

  趙氏富裕,雇用齊國勞工時,給的薪水豐厚。此外,河間開發的任務由齊策主持,齊策本身就是一個陰謀家,面對十萬齊國勞工,不能一點心思都不起。故而,在他的安排下,大多數齊國勞工在河間享受的待遇,遠遠超過他們在國內的待遇――即使是武士。

  趙氏強大的運輸能力,是趙氏有能力提供充足的食物、外加充足的薪水。每月發薪水后,三餐管飽的齊國勞工們手頭很松,于是,這十萬購買力旺盛的齊國工人就形成了一個大市場,他們幾乎能吞下所有的貨物。

  先期進入河間府做生意的齊國商人因此賺足了錢,他們賣空隨身攜帶的貨物,立刻返到家鄉籌備更充足的貨物,帶齊更充足的人手,轉身又向河間狂奔而來。這些商人發財的消息,先是被其家鄉人獲悉,緊接著,更多的商人向河間府涌來,不管以前做過沒做過商人,是人現在就知道帶兩三枚針、一點小布頭,到河間販售…結果,河間橋頭噪雜一片。

  女齊先穩住莒國國君,然后拿著自己的麾節,與叔孫豹一起趕往橋頭與守橋的士兵交涉,莒國國君滿頭冷汗的站在一群齊人當中,傾聽著周圍一片齊語。

  “俺聽說,當地勞工開始發放雪鹽代替薪水了,俺家鄉一位商人用貨物,從勞工手里換購了雪鹽,運回鄉里就是十倍利息,很是賺了…”

  “沒錯,我也聽說了這消息。聽說是趙氏雇用的人太多,以至于手頭錢幣不夠,開始用雪鹽、陶瓷等制品,沖抵部分工錢,有的地方,領主已經開始發放木器制品――都是趙氏工廠里精細加工出來的木器,雖然沒有上漆,但收購回來后再刷一遍漆,就能賣上好價錢…只是木器體積太大,不好運輸。”

  又一名齊國商人用鄙夷的口氣訓示:“傻了吧?木器雖然龐大,但如果江面化了凍,用船只運輸,一船能運幾百件木器,貨船順著海邊航行,一直能運到楚國去,沿途都不怕損壞。嗯,楚國的金幣可是好東西…”

  又一個話音打斷了這位聰明人的說法:“楚國現在還有臨海的土地嗎?我聽說吳國跟楚國打得特別兇,最近楚國又戰敗了一次,所以楚人已經派出使者,要求與晉人盡快結盟,以便騰出手來對付吳國。”

  剛才那位聰明商人強辯說:“吳國也很繁華呀,到了吳國就可以抵達長江口,順著長江一路可以航行到楚國。吳、楚兩國最近在江面上打得很兇,根本無法攔截商船…”

  莒國國君聽得入神,已經忘了害怕,這時,女齊領著幾名晉官返回,向莒國國君匯報:“君上,我們已經通報了守橋士兵,請跟我來,他們將給你騰出橋面,讓我們先通行。”

  等戰戰兢兢的過了這座橋,莒國國君回身眺望著大橋,情不自禁的感慨:“真雄偉啊,這座橋是人力修建的嗎?”

  女齊漫不經心的回答:“這座大橋修了五年,早先的時候,武子不知道橋對面的狀況,幻想用這座大橋溝通晉國,而本地領主齊策或許知道江對面的情況,但他不會說。

  大橋修到一半的時候,趙武知道了橋對岸是荒涼的無主之地,他的心冷了,隨后,大橋的修建拖拖拉拉,直到最近兩年,齊策著手加快了修建工程,才將大橋完工。

  不過,因為這座大橋的修建一波三折,所以橋梁的后半截工程遠不如前半截精致。”

  女齊說的并不完全正確。

  春秋時代,大多數人并沒有地理概念。齊策當時只知道這條河流是黃河,過了河就是黃河北岸,雖然北岸比較荒涼,但對于晉國人來說,北岸到底是個什么狀況、河間地區與黃河北支流的北岸有什么區別,他們也不十分了解,只知道都非常荒涼,只零星散落著幾個夷狄的小國。

  趙武跟齊策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動工修建大橋的。當初修建這座橋的目的,除了溝通晉國之外,另一個目的是震懾齊國,讓齊國人見識到晉國人那難以想象的創造力,從而屈服在晉國人的腳下。所以大橋的南岸、毗鄰齊國的地方,修建的非常精致雄偉:比如臨江的巨大塔式堡壘,它一方面用于固定橋索,一方面用來看守橋梁。

  修建這座圓形石堡時,趙武曾不惜工本的從泰山運來花崗巖,采用了許多現代技術,將巨大的花崗巖一塊塊的用混凝土整體澆筑起來,為了使石堡開起來更唬人,趙武還模仿魔幻電影中的場景,用巨大的石塊一左一右堆砌出兩座石像,厚厚覆蓋了固定橋索的石梁。

  這兩座石像是名武士造型,他持劍而立,背依大江,面朝齊國,使得巨型石堡顯得氣勢雄偉,更加鬼斧神工,完全不像是人類技術所能建造的。

  大河滔滔,走在搖晃的橋板上,一邊心驚膽顫的傾聽著腳下的江水,一邊在驚心動魄的、提心吊膽的心境下走過大橋。當人腳踏河堤之后,難免有一種突然的輕松感,在這種極端的輕松感下,一路的觀感被放大,回望河對岸的雄偉塔樓,自然而然的被這座大橋所征服――這就是趙武想達到的效果。

  但其實,橋北岸非常簡陋。工序進行到最后,趙武已經撤除了家族對造橋的財政支持。全憑齊策本身的力量支撐造橋,顯得非常吃力。原先的設計草案,北岸也是一座相對應的石堡、石像。但因為財力匱乏,被大大削減了,此后,一切建筑格局以實用為主,能省盡量省,能縮減盡量縮減:石堡依舊在,但只有高度厚度,卻沒有相應的房屋,無法駐守士兵。石像則干脆取消,導致橋的懸索只能固定在光禿禿的石梁上。

  對比大橋南岸,會覺得北岸的建筑非常簡陋。尤其是剛剛經歷一番心靈震撼,再看北岸建筑,只覺得心里特別添堵,堵得讓人想發火。

  當這座大橋開始動工的時候,趙武就曾提出過一個論點,用建筑征服人心、威懾人心。如今,晉國副帥韓起正帶領晉國最杰出的工匠,在楚國國都附近修建著巍峨的盟誓臺,這項工程依舊是實踐趙武的策略。而女齊作為外交官,知道趙武這套理論――不管這套理論是否符合實際,它都是晉國執政的論調。女齊都要維護它。所以他格外耐心地向莒國國君解釋江北岸的狀況,試圖消除莒國國君心中的添堵感覺。

  其實,就女齊自身渡江的經驗看,似乎趙武這一套建筑征服人心的理論,很有點小道理。比如他自己渡江的時候,就感覺到了那種強烈心靈的震撼。而就身邊的叔孫豹看,那廝的臉色也很不正常,這么久了,居然說不出話來。

  好吧,這些都是題外話了…

  當女齊艱難的穿過河間新修的大道,抵達冀城的時候,得到消息說趙武已經趕往東津…女齊看著漫天的風雪,忍不住想罵街。女齊的主要使命是去魯國,交代魯襄公,讓后者幫杞國修建城墻。他一路陪伴莒國國君趕來河間,不過是順路看一下趙武,表達一下對執政的關心而已,而女齊本身是個嚴格自律的人,公私分明的他走到這里,不能再陪莒國國君繼續走下去,他必須返回魯國,監督魯國國君動工修筑杞國的城墻。

  “到此為止吧,君上,我已經陪伴你到了河間,這里已經屬于軍事管制區域,執政就在這片區域,你…”

  一路面色蒼白的叔孫豹插話解圍:“齊策在這里,你讓齊策接待,上大夫(女齊)的任務就算完成了。而我…上大夫要去魯國聘問(拜訪)寡君,我只好陪上大夫同行了。”

  于是,接下來的行程,莒國國君只好冒著風雪,獨自一人繼續向東行走――這里所謂的“獨自一人”,是指“獨自一個貴人”。莒國國君身邊的侍從不少,齊策又特地給他增添了護衛,有了這些護衛陪同,重要的是,腳下踏著晉國的土地,讓莒國國君很安心,他到此時,才有了欣賞景色的心情,于是,沿途的大風雪對他來說不再是苦難,反而是一種別致的旅行經驗。

  當然了,這種心情唯有“貴人”才擁有,為了服侍這位莒國國君,在風雪中不停奔忙的侍從們,卻是沒有心情感慨大雪的潔白。

  潔白一片大地,確實如此――趙武此時正站在東津的鹽田上,無數個巨型鹽池將海水引入,然后利用風車逐級將高濃度的鹵水送往濾清池、干燥池等等。海岸的最高處是蜿蜒數十里的結晶池,站在結晶池的堤壩邊,放眼望過去,腳下一片潔白。

  “聽說東部區域下大雪了,為了防止雪融化鹽池內的鹽,這里,是否該收鹽了?”趙武滿意的打量著周圍的白色鹽粒,詢問陪伴的侯晉。

  在鹽、鐵專賣法下,鹽就是可以兌換錢幣的奢侈品。趙武對河間的開發,最近有點“貨幣供應量”不足,不得不用鹽與制成品支付工資…當然了,十數萬勞工,一人一個銅板,就是十萬枚。先不說十萬枚銅板有多重,光是事先籌備事后清點這十萬枚銅板,就是一個大工程。在春秋時代,年度鑄幣數量有多少?趙氏家族再富裕,讓他按月支付十萬枚銅板,連續數月,誰都承受不了。

  于是,春秋時代常見的以物易物交易,也出現在趙氏。這一現象是趙武執掌家業以來首次,趙武不得不像“萬惡的”工廠主一樣,用產品來支付工人薪水。但…或許是出于補償心理,或許是出于春秋時代貴族的心態,趙武折算產品價格時,不是按照該商品的出售價格折算,而是按照批發價打八折計算。

  結果,他雇用的勞工們非常滿意趙武所折算的食鹽價格。東津的食鹽一船一船的送往河間,大量的需求讓侯晉的倉庫都空了,不得不加快生產以滿足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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