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進來這位,頭發灰白,形貌蒼老,但雙眸炯炯,甚有生氣。
店主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十分尷尬,火煉見狀,哪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他也沒有急著撇清,繼續彎著腰,去看玉瓶中,那色澤深沉的天地奇物。
由于離得太近,冰冷的寒氣透上來,讓他忍不住側過臉去,打了個噴嚏,然后直起身來,感受著寒意在腦宮一轉,讓人都有些暈眩了。
這種竟也算是被污了的程度?
火煉對交易會開始有些期待了。
不過,目前這檔子事兒,他可絕對不會摻合進去,對那個撞進來的修士點點頭:
“我只是來看看…你們可以繼續。”
那蒼老修士狠瞪了店主一眼,轉向火煉的時候,臉色已經平和下來,蒼老面上便顯出慣有的穩重堅毅來:“這位道友,剛剛冒失了,鄙人許泊,敢問道友名號?”
“火煉。”
許泊“哦”了一聲,差點兒沒了下文,顯然這一位也是不太善于交際的,而且也沒有聽說過火煉的名頭。頓了一頓方道:“我在兩個時辰前,也是讓這奸商攛掇著到這里來,當時說得挺好,要一件天成秘寶換取,我專門回去…拿來了給他,不想竟是如此計較!”
店主尷尬得都要哭了,點頭哈腰不迭:“是小人一時給豬油蒙了心,覺得許爺您去得太久了,天成秘寶又不是那么好得的…”
“呸,與你說話,臟了我的嘴!”
許泊劈頭砸過去一樣東西,店主也算身手敏捷,手忙腳亂地接下來,定睛一看,卻是一顆冰冷的銅球,表面凹凸不平,銘刻著頗為精細的花紋。
“這顆迷網珠,共有三種變化,通神境界是迷霧之網,干擾神意;還丹境界則可以催化出縛網、電網兩種變化,無需祭煉,修為越高,威力越強,正是一件天成秘寶,具體的你自去琢磨!現在,把玄冥真水給我!”
在許泊扔出銅球之時,火煉的目光已經盯上去了。那店主愛不釋手的時候,他也走到邊上,看了半晌,直接伸手拿過來,慢慢摩挲。
那店主吃了一驚,但見火煉這模樣,也不敢再奪回來,只能在一旁干等。
許泊才不管他,大步上前,取出一個小巧的葫蘆,凌空朝那玉瓶中的玄冥真水一吸,店主只“哎”了一聲,便眼睜睜地看著重逾百斤的玄冥真水被收攝進去。
“客人,許爺,這還沒驗貨呢!”
“那你就快去!”
“那,這位客人…”
火煉將銅球還了回去,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又盯上了許泊手中那個小巧的葫蘆,這次他直接湊過去,要重施故技,將葫蘆從人家手里拿過來。
許泊嚇了一跳,忙縮了手回去:“干什么!”
火煉一抓未見效,倒是絲毫沒有不好意思,抬眼看許泊:“你這葫蘆,祭煉的手法,有改動?”
許泊聞言,眼中就一亮:“你能看得出來?”
等店主眉開眼笑地驗貨回來,就看到一老一少兩人,就站在秘室中,聊得火熱,手上還比比劃劃,渾然忘我。
半個時辰后,還有些意猶未盡的許、火二人并排而出,手上猶自比劃不停,自是不知便在這條人流熙攘的大街上,正有一人微笑看著他們,片刻才轉過臉去。
余慈都準備離開了,卻見翟雀兒還若有所思地盯著那邊看;“很可口的樣子啊…”
“嗯?”
“走走走,你不是一直在關注嗎?不如直接去打交道好了。”
“哪個?”
“裝什么蒜哪,就是那一老一少,你認識嗎?”
余慈吃驚于翟雀兒的敏銳感應,這半個多時辰,他主要是陪著翟雀兒在街上閑逛,只是留了一份兒心念在那邊,也就是最后二人出來的時候多看兩眼,不想還是露出了破綻。
翟雀兒似乎一直都在密切關注他…
見翟雀兒興沖沖要過去,余慈忙攔著她:“且慢,不要節外生枝,那少年人后面的人物,很是麻煩。”
“哦?”
余慈當然不會把他認識許泊許三爺的事情暴露,那么只能從另一人身上說事兒了:
“這少年叫火煉…”
“周天火煉?”
“什么?”
“少年英杰啊,怪不得很鮮嫩可口的樣子。”
翟雀兒竟然知道他,讓余慈明白,自己是低估了火煉的名頭。
從翟雀兒這邊得知,火煉是前年在云中山系“小含章法會”上,排名第三十六位的少年英杰——當真是少年沒錯,當年也只有二十一歲,剛剛邁入還丹境界不久。這個名次,看起來比中滄江含章法會上的季十九要差了很多,但要注意,“小含章法會”的含金量,可是天差地別的。
作為“天下之中”的云中山,上有八景宮所居的云外清虛之天,下有兩江交匯、龍脈并行,陰陽沖和,五德交真,是天地間修行資源最豐富的區域之一,八景宮、清妙宗等門閥大宗在此扎根,每一屆小含章法會,都是天地間最頂尖的英杰會聚于斯。
火煉能夠以二十一歲的稚齡,還丹初階的修為,在步虛修士都不稀奇的法會上,得到這一名次,固然有法會不提倡武斗搏殺的因素,但也可確證其人的不俗。
因為“火三十六”這排名稱呼太過拗嘴,人們便從這個巧合的周天數字上延伸出來,稱他為“周天”。
“嘖嘖,火煉來了,雷同豪應該也不遠了吧。咱們這交易會,前景可期呢。”
“也許吧,隨心閣的掌柜也這么說。”余慈見翟雀兒打消了前去照面的心思,不介意再透露一點兒鬼厭剛得到的消息,反正也沒什么欺瞞的必要。
翟雀兒倒有些沉吟:“據說火煉天分驚人,年齡雖小,卻已經在煉器、符箓兩門上,深有造詣,又與雷同豪情同父子。雷同豪便曾講過,火煉就是他的關門弟子,是傳承衣缽之人…”
余慈就奇怪了:“你很關注清妙宗那邊?”
翟雀兒“嗯哼”一聲,俏臉笑盈盈的,亮如點漆的明眸轉動,一點兒都不介意讓余慈看到,她動心思的模樣。
片刻之后,翟雀兒拉著余慈往路邊去,目標正是剛剛接待了火煉、許泊二人的小店。
“喂,都說過了,別節外生枝!”
“這叫把握機會!”
不一刻,翟雀兒又從小店出來,手中把玩著那枚銅球,大搖大擺往火煉二人的方向走過去。
在她身邊,余慈還真想不通,她葫蘆里賣得是什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