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云圖,在百千萬名魔法師的合力之下,處于極其劇烈的變動之中,或如水流,或如土聚,或如花落花開。
發生在炎黃新城上空的這一幕,此刻,整個南域,以至于整個帝國,不知多少人仰首而觀,又不知多少人面面相覷。當然,更多的人,尤其是魔法師,開始High起來。
怎么能不High呢?
這是魔法界的一件大事啊!
這樣的一幕,未必絕后,但一定是空前的了,注定…
注定被無數的凡俗之人傳唱,成為大陸的傳說;注定被無數的中低階修者銘記,成為心底的激勵;注定被許多家族載錄,成為修行界的一個坐標。
受此刺激,連不少只是三四級的小魔法學徒都送風上天,企圖給這熱鬧的場景再添加一分熱鬧。
當然,他們的行為純屬徒勞,連打醬油都不夠資格。
到了現在,能對天上的這個場面造成影響的,至少也得是法師以上的人物,而且新晉法師與初中階法師還只是攪混水,想直接插手,還必得高法以上。
但是,此刻的南域以及南域之外,有多少魔法師的匯聚啊!
不知多少低階魔法師激動與忘情之下“不知天高地厚”的出手,卻造成了另外一幕,那就是南域之中,天空之上,無數低層的云朵,受到了影響,開始劇烈地波動起來。
事實上,這就是由無數個“蝴蝶”拍打而且是同時拍打著翅膀,而造成的大面積天氣變化。
受此刺激,又不知多少魔法學徒加入了進來,甚至于可以說,這一刻,聚集于帝國南域的幾乎所有的魔法師都已經由單純的觀眾,化身為了入場者。
方天站在小島上,仰頭望著天空目瞪口呆。
之前,南域一些老家伙的紛紛亮相插手,就已經夠讓他瞠目結舌的了但比起現在,之前那只是幾個人的插手,又算不上什么了。
現在…
感應著千里之域,以至于千里之外不可感應的區域,整個的元素環境都變得絮亂了起來,方天已經無語到了極點。
而就在他的無語中天空,數千里之域,風卷云飛,無數個大大小小的“蘑菇云”沖天而起。
這是天空中的情景,而在地面上,陰晴變幻著不定,剛才還是微雨,倏忽變成疾風,轉瞬變成暴雨再頃刻,卻又是陽光朗照。
整個南域,不論是修者還是普通人不論是動手者還是旁觀者,對著這個場景,都幾乎和方天一樣地目瞪口呆起來。
而在數以十萬百萬甚至于千萬計的目瞪口呆之中,那陰晴不斷變幻的天氣終于,在翻滾了好長一段時間之后,變成了席卷整個南域的大暴雨。
暴雨如注。
如同天上被打開了口,又如同大海被搬到了天上,然后傾倒下來,總之,這一刻,整個天地都變成了一片汪洋,而到了此時,天上的云層變化,再不復見,而是完全處于一片茫茫之中。
許多人,許許多多人,尤其是魔法師,就站在這片茫茫與汪洋之中,哈哈大笑,其中更有不少的一部分,哈哈大笑還不夠,還要蹦著跳著,跺著腳,拍著手,或其它的一些難以形容的動作,不知所謂地激動著。
總之,整個南域,這一刻,多了無數的神經病。
其實也不難理解,這是他們,千千萬萬人,聯手造成的“神跡”啊!
相對于尋常之人來說,魔法師確實是高高在上,但在單純的魔法師體系中,注定有無數的魔法師,也只是尋常之輩。而現在,這無數的尋常之輩,合力之下,就造成了這驚天動地的一幕。
這怎能不讓他們忘形?
這怎能不讓他們激動?
這是注定被銘刻在他們心中一輩子的事情啊!
炎黃城中,七星島上。
之前散去的安迪、埃里克、希巖、帕特四人,自是又返了回來。
更之前,被方天委派到炎黃城各地的協會中人,面對著這樣的一件大事,自然同樣是要返回。韋恩、莫里希等魔法師還在途中,其他的幾位法師,木羅、法爾斯坦、伊凡,卻是都來到了島上。
至此,炎黃城魔法師協會的八位法師齊聚。
一位中級法師,六位初級法師,一位新晉法師。
這樣的陣容,堪稱煌煌。但這個時候,八位法師之中,沒有一位法師有什么煌煌的感覺。
“殿下,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埃里克難掩憂色地問道。
“就是你們看到的這樣啊。”方天攤著手,面帶點點無奈,看向了在場眾人,“你們的會長大人我,一時手癢,在天上弄了個炎黃城地圖出來,然后有人想和我較個勁,再然后,你們就都知道了。”
眾人皆是默然。
一時之間,還真不知該說什么為好。
半晌后,還是方天打破了沉默,對著眾人道:“現在你們該知道,法師真的不算什么了吧?”
幾位法師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對著方天,都是點頭。
看到眾人如小學生一般的模樣,縱然是在不平靜之中,方天也仍是禁不住有點想笑,法師其實真算個人物的,只是之前的事件,太過奇特了。
而這般奇特的事情,怎么說也不多見吧。
別說他了,也別說那位挑畔者,同樣也別說那幾位插手其中的大人物,更別說那無數個打醬油的魔法師,應該說,這里面,沒有一個人能猜到這件事的發展,而最終,這件事以這樣的一個方式落幕,就更是沒有人能想得到了。
這是一個偶然的事件。
起始于偶然,終止于偶然。
在這個事件之中,“有心人”固然有,但到了后來,更多的還是無心人。
那么多的無心人打著醬油,打著打著,就把棋盤給弄翻了,可以說,最終,這是一場醬油黨的勝利。作為醬油黨的黨魁,身在巨巖城的沙迦,要領上一功。
帶著點點心緒,方天對著眾人道:“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吧。”
這是一個獨臂大俠的故事,這個故事,去年,剛來此世不久的時候,方天曾經講過,聽眾是兩個人,安德森和沙迦。此時,故事再次開始,聽者換了人,講者,同樣也非當初了。
“凌厲剛猛,無堅不摧,二十前以之與域內群雄爭鋒。”
“紫薇軟劍,三十歲前所用,誤傷友人不祥,乃棄之深谷。”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四十歲前恃之橫行天下。”
“四十歲后,不滯於物,草木竹石均可為劍。自此精修,漸進於無劍勝有劍之境。”
一個故事,四句話,或者說四個層次、四種境界,在方天的講述中,緩緩落幕。七位聽者,皆有動容,沉浸于故事之中,之前的事情,卻已無暇考慮了。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希巖喃喃著這句話。
“是啊,重劍無鋒,大巧不工。”方天跟著感嘆了一下,“我們所缺的,就是這個。”
有些人,總會狹路相逢,你無法退讓。
有些事,總會當頭襲來,你無從轉身。
這個時候,需要的,也不過就是一個字,“頂!”
頂上。
然后拿起刀,砍過去。
不需要運籌帷幄,不需要騰挪輾轉,也不需要任何花招,不需要任何技巧,需要的,只是直截了當,直來直往。
心中要有劍。
手中要有劍。
這劍,不需華麗,也不必鋒銳。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滿足這一點,才算達到要求。
這重劍祭起,必隨手斬斷華麗,必隨意摧折鋒銳。這才是走到一定層次后,必須具有的裝備和擔當。
方天心中了悟。
“沉香雖美,不為佳木。竹雖俊秀,難作棟梁。”
很久以前便刻于青石井中的那句話,再一次于心中流淌,從初解此意,到徹悟此理,方天用一年的時間,跨出了生命中的一個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