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升到了當空,初夏的太陽是沒有多強烈的溫度的,暖和和的真讓人有點兒想睡的感覺,不過正在泅渡過河的四團上下保持著高度警戒,還好對岸沒有敵軍出沒。(www.ybdu.cc全本)
腳踏實地的重新踏上實地,清水宗治輕舒了一口氣,他期待著敵人來襲,好好打一場,不過他同樣不期待在泅渡的時候遭到突然襲擊,如此一來他可能要遭受一場失敗。
河岸邊,清水宗治掏出地圖,對著趕來的鈴木義兼說道:“這兒應是中富川,不遠的城堡應該是赤澤家的板西城,它將是阻擋我等前進的唯一阻礙,只要打破了它,我等將一路無礙的前進。”
鈴木義兼掛著嚴肅的表情,轉頭道:“赤澤信濃不會輕易讓我們過了板西城的?”
難波傳兵衛從蘆葦叢間的小路上氣喘吁吁的縱馬回來,跳下馬來半跪在地,道:“主公,赤澤信濃披掛整齊,好像在暗中調兵,顯然想要和我們來一場硬仗,是否攻擊?”
清水宗治看了一眼不遠的平城,他大聲下令道:“坐下,拿出飯團,休息一個時辰!”說著,他高聲笑了起來,他在板西城的眼皮子底下休息吃飯,是對板西城的輕視。
鈴木義兼還是有點兒害怕,并非基于理性,而是來自閃電般的直覺。這種直接往往能夠讓他看透世事的真相。他看了一眼清水宗治,看到清水宗治從行軍囊中拿出了一些豆子,一半喝著水吞下,另外一半全喂給了戰馬。
四團伊達軍的人們也都在各自做著臨戰前的準備,從懷中拿出飯團,還有的擦拭著本就鋒利的刀槍,更多的一邊吃著飯團一邊談笑風生的,一點也沒有被死亡所喝止。
倒是雜賀眾的表現,鈴木義兼微微有點兒臉紅。
休息了大半個時辰,一名身著短褂的快腿越過了警戒線,在難波傳兵衛的帶領下來到了假寐中的清水宗治面前。清水宗治精神一振,站起身來,問道:“是否出陣了?”
鈴木義兼等人疑惑的轉過頭。
快腿喘勻了氣息,方才說道:“大人,勝瑞城果然出兵了,數量在六千到七千之間,我們與他們的先鋒碰撞在了一起,堪三介和次郎兵衛就這樣死了。”三名快腿,退回來的只剩下他一人。
清水宗治沉吟了片刻,道:“你先去休息吧,等一下還請努力作戰,我們已經泅渡過河,現在我們已經處于不敗之地了。”說完他用手遮著望了一眼天上的太陽,瞇了瞇眼睛。
清水宗治對著鈴木義兼說道:“孫市,你知道我為何要向軍團長特意請求,將雜賀眾調撥給我嗎?”
鈴木義兼沉默。
清水宗治攤開地圖,道:“這兒是中富川,要從勝瑞城抵達板西城要通過這條河流,這條河流算是日野川支流中的小河,我們雙方將會在這兒爆發大戰,雜賀眾發揮實力的時候到了。”
鈴木義兼遲疑了一下,問道:“中富川地勢平緩,目標太大,想打出伏擊恐怕不易,而且時間也不允許我們從容應對,這對于我們來說困難重重,不知大人有何高見?”
清水宗治笑道:“他們會過來的,沒的選擇。”
鈴木義兼突然瞪大了眼珠,想到了什么,驚道:“您的意思是讓我們獨自迎戰,數量差距太大,恐怕不易阻擋三好軍的拼死一戰,那條河流實在太淺太緩,抵擋不了多長時間。”
清水宗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不正是為雜賀眾正名的好時候嗎?”
這個時空的雜賀眾倒霉透頂,不僅沒有打出他的威名,還在成軍之初,重要成員鈴木重秀早早的失去了性命,雜賀眾屢戰屢敗,軍心士氣低迷,這才有了鈴木義兼的投誠。
雜賀眾和鈴木義兼投誠固然是識時務者為俊杰,不過還是遭到了一些人的蔑視,被冠以橙武士的稱號,雜賀眾也被冠上了橙武家的異名。這一稱號的意義就是冬天里德橙子雖然外表好看,卻因為尚未成熟而完全不能食用,只能被當做正月里的裝飾品。也就是說,雜賀眾的成員雖然看起來相貌堂堂,軍容整齊,卻是和正月里的橙子一樣中看不中用。
對于外界如此的憑借,雜賀眾從新首領鈴木義兼以下所有人都感到羞愧難當、無地自容,全都下定決心,一定要打出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來洗刷外人的評價,來為自己正名。
聽得正名一說,鈴木義兼不再辯解,他來到了雜賀眾集合的地方,大聲呼喝著,怒斥著,一下子群情激奮起來,紛紛扛起鐵炮向著板西城的西側而去,前去阻擋勝三好軍的進攻。
清水宗治眼見得雜賀眾人離去,知道他們也該動彈了,高聲喊道:“合圍板西城,將我們的棺材抬出來,讓雜賀眾瞧瞧我們的實力,不要落了下風。”說話間率軍踏步向著板西城涌去。
河川西岸。
筱原實長沒有立即渡河,他站在堤岸上南望,對岸出現了一支數量約在七八百人的軍陣,在緊急的布陣著,顯然是想要阻擋他們的前進,河流使得三好軍無法布陣橫渡。
筱原實長思索了片刻,忽然一陣風吹來,聞到了腥味,心里沒來由的涌出一絲不祥之念。他知道最保險的做法是撤回勝瑞城,不過這是對他最不利的決定,他將名聲掃地。戰,有可能勝利,有可能失敗,不管是勝利還是失敗,他都敢于作戰,不戰而退是懦夫,勇于作戰是勇者。何況他所面對的是“天下無敵”的伊達家,勝利了他將威名傳天下,失敗了是理所當然。
筱原實長沒有讓雜賀眾等待多時,一聲令下,幾乎投入了全部力量。在他看來,反正都要拿自己的士兵去和敵人消耗,早死遲死都是死,不如先圖個痛快再說,用人數優勢堆死對方。
筱原實長和他的哥哥關系表面上和睦,內心里總有根刺存在,他從小到大都在四國島內轉悠,從來沒有跟著三好軍登陸畿內,不清楚外面的戰法已經變得天翻地覆,不知道他所要面對的敵人最不怕的就是人海戰術,特別是擁有阻隔的人海戰術。
鈴木義兼望著戰場,嘴角微微翹起,臉色稍稍沉重,他大聲呼喝道:“看來敵人要拼命了,今日該有一場大捷!”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太陽掛在空中,真是好天氣啊。
號角聲在河對岸響起,一隊隊軍陣開始泅渡河流,直撲雜賀眾剛剛布下的軍陣。這號角聲,意味著三好軍步兵的進攻開始了!河流不管多么平緩,總是緩解了軍陣的前進速度。
很快,數百人渡河順利,一切正常。這數百人沒有立即進攻,而是在岸邊擺下戰陣,等待更多同伴橫渡過來。筱原實長瞇著眼睛望著對岸敵陣,他微微有些疑惑,為何不立即攻擊?
很快,雜賀眾的攻擊打破了他的疑惑,也讓他的幻想徹底破壞。“咚”一聲鼓聲突然響起,原本靜止的軍陣一下子站了起來,軍陣之上冒起了一些煙霧,很快被風吹散。
“砰砰砰!”
火繩點燃藥槽,鐵炮中火藥發出轟鳴聲,在轟鳴聲中一顆顆彈丸射了出去,彈丸出膛的聲音響成一片,戰場之上,煙霧升騰而起,將登上河岸的三好軍將士整個兒覆蓋在彈雨當中。
雜賀眾素以鐵炮聞名,在軍中,幾乎七成以上都擁有鐵炮,剩下的刀手是為了保護鐵炮手。鐵炮手中大約有三成是精于鐵炮的能手,其余人員也不是新手,近距離之下彈丸撕開足具和,河岸上的三好軍措手不及,凄厲嚎叫,亂作一團。
“殺!”保護鐵炮手的刀手呼嘯而出,沖上河岸,圍著三好軍一頓猛砍。戰斗迅速結束,三四百名三好軍全軍覆沒,無一生還。鐵炮還在肆虐,小小的河流無法阻擋鐵炮的射擊,雜賀眾從伊達家那兒學來的三段擊發揮出了它最強的威力,一時間三好軍傷亡過千,紛紛向后撤退,退出鐵炮的攻擊范圍。
對岸,驚魂未定的筱原實長瞠目結舌,勝瑞城的三好軍將士驚駭地望著眼前血腥的一幕,難以置信,他們全都沒有經歷過這樣血腥的場面,遠距離之下傷亡如此慘重。
雜賀眾停下了攻擊,鈴木義兼心有余悸的聽著屬下的匯報,紅得發燙的鐵炮竟然有將近三十余桿炸膛了,順帶著損失了三十六個雜賀眾,如果對岸的三好軍再發狠一下,恐怕雜賀眾就得退卻了。
還好,先頂不住的是三好軍。
板西城。
金鼓之聲震天動地的響起,清水宗治站在前列,聲嘶力竭的吼叫道:“兄弟們!結陣向前!”驅使著由盾兵和長槍兵組成的橫陣向前,倭國往常合戰是沒有盾牌出沒的,不過這在伊達家是常識。
板西城墻的箭孔中不停地射出箭矢,箭矢稀稀落落的在盾兵的阻擋下沒有形成任何傷亡,長槍兵在盾兵的保衛下穩步前進。抵達板西城外的壕溝之后,盾兵列在壕溝邊分開了一條條空隙,然后背負著土石的士兵將土袋扔進壕溝內。
壕溝很快被推平了一段,盾兵再度前進,板西城內的人們顯然沒有多少反擊的手段,如果實在本州島的話,這個時候金汁該上場了,可是在四國島顯然只有為數不多的檑木、石頭、弓箭來阻擋進攻。
四名力士抬著一口棺材出現在了陣前,然后將棺材按在城門前,用火石點燃了掛在棺材上的火繩,然后潮水般的伊達軍將士仿佛退潮一般紛紛后退,板西城頭的守軍很是莫名其妙。
“怎么退了,難道援軍到了!”
城主赤澤信濃驚愕萬分,唯有這個理由說得過去,臉上掛上了喜色,大聲呼喝著上得城門上的樓臺,想要觀看敵情,還沒等他落腳,便聽得轟隆一聲,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巨大轟鳴聲中,板西城看似堅固的城樓被摧毀,破開了一個巨大的大坑,煙塵彌漫,清水宗治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初次見識“棺材”的時候同樣驚愕,不過現在他不過是淡淡一笑,知道板西城已落。
赤澤信濃炸得粉身碎骨,跟在他身側的全都是板西城的上層,這一下爆炸之下統統報銷,板西城涌入窮兇極惡的伊達軍將士,頓時土崩瓦解,紛紛逃竄躲藏,屠戮一空。
板西城之戰幾乎和河川畔的戰斗一起結束,清水宗治派遣軍隊前去接應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幅血腥的場景,回來稟報給清水宗治的人語無倫次,足可見雜賀眾給予他們的震撼。
渾不知,板西城之戰干凈利索的勝利,同樣給了雜賀眾上下一個深深的震撼,他們想到了同樣的雜賀莊能否守住,答案是否定的。雜賀眾引以為傲的鐵炮,伊達家擁有更強的。
伊達軍的強悍,筱原實長切切實實的親身感受到了,他沒有想到這一戰損失會如此慘烈,他知道手下已經沒有任何勇氣再在野戰中獲得勝利,連他自個兒也沒有了勇氣。
筱原實長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要想將自己摘干凈已經是不可能了,唯有將敵情夸大,同時他將自己的冒進說成是救援板西城,一份聲明并茂的求援信緊急送往了十河城。
次日一早,這場發生在中富川的合戰已經結束。清水宗治沒有在此地就留,大大咧咧的在戰戰兢兢的三好軍面前登上了眉山,在眉山之上部下主陣,說眉山或許沒有多少人知道,那么在眉山下便是歷史上蜂須賀一門修筑的德島城。
剛剛返回的筱原長房站在板西城的廢墟之上,望著地上橫七豎八的尸體,怒火在熊熊燃燒。
這一支伊達軍實在兇殘,中富川之戰前后不過半天的時間,板西城上下將近六百余守軍全都被殺,再加上被擊殺在河畔的勝瑞城方面的援軍,加起來足足有一千二百多人。
從勝瑞城上下,軍心渙散,士氣低落,筱原長房痛罵弟弟無能之余,也沒有任何辦法力挽狂瀾,他唯有將今日所知一五一十的寫信給三好義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