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曉,此刻的歷史,已經因為政衡的強勢出世,變得面目全非,就算是一直以來憑借著上帝視野的政衡也不得不重新審視發生的一切,和這個時代的人們一樣對未來充滿了迷茫,只能憑借著自己的想法來給未來烙上自己的烙印。
匆匆送別弘中隆包的政衡并不知道,在美作國的東北方向的因幡、但馬兩國的主宰山名佑豐的目光瞧向了鄰國美作國,想要趁著美作國內部空虛狠狠前來撕扯下一塊肉來。
山名佑豐乃是應仁之亂中攪動倭國天翻地覆的山名宗全的后裔,應仁之亂后山名氏勢力大衰,落得只剩下因幡和但馬兩國的統治權,家族內部同樣不知道精誠團結,反而為了家督之位同室操戈。山名氏兩系分支分別統治了因幡和但馬,兩國為了統一山名氏家族而刀兵不斷,尼子氏乘虛而入,步步緊逼,山名佑豐于天文11年(1542年)在生野發現了生野銀山,靠著經營銀山漸漸強盛起來,一舉討取了因幡守護山名誠通一族,這已經是五年前的事情了。經過了五年的經營,山名佑豐自認為已經羽翼豐滿,拓展領地的時刻再一次到了。
尼子晴久聚兵數萬于美作國的時候,如此大規模的兵馬動向,如何不引起山名佑豐的關注,在突聞尼子晴久敗北的消息后,山名佑豐便知道是插手美作國的時候到了,與其放任伊達家入主美作國,還不如讓室町幕府四職之一的山名氏來占據來得光明正大。
不過比起伊達家一言堂,一切皆由政衡獨斷不同。山名佑豐雖說一統因幡和但馬兩國。聲望大漲,可是內部并非鐵板一塊,由于兩國數十年對立,使得內部關系錯綜復雜,出兵美作如此大事,顯然不可能一蹴而就。
當山名佑豐好不容易說服眾家臣,突傳伊達軍已經強勢入主美作國,使得他的算盤一朝落空。如何不讓他焦慮。剛剛取得了一點點進展意見達成了一致,目光所及已經成了別人的囊中之物。
伊達政衡接連擊敗陰陽兩道中的強人毛利元就和尼子晴久,顯然不是易于之輩,在美作國權利真空的時候,還能夠妄想奪取美作國,憑借著旭川和妙見山的地利阻擋來自備前國的伊達軍。
進退不得,進兵當然不可能,美作國已經成為了伊達政衡的囊中之物,現在國內充斥著氣勢正旺的伊達軍,現在去碰必然頭破血流。非智者可取。但是退兵也不可能,一旦下這個命令。立即就會引來眾家臣的不滿,對于山名佑豐的聲望大為不利。
如今此隅山城人心浮動,四大家族垣屋氏、田結莊氏、太田垣氏、八木氏互相掣肘,守在國內還成,真要出兵的話,綁在一起的話各有異心,許諾了大量好處,好不容易達成了出兵的意見,現在倒好,一下子說不去了,這不是玩他們嘛。這些桀驁不馴的地方實力派如何甘心,一旦鼓噪起來,也是一件極為麻煩的事情。
山名佑豐一直以來都是利用四家的矛盾,聯合一家打壓另外一家的方式一步步讓但馬山名家取得了優勢,最終擊敗了山名誠通取得了因幡和但馬兩國的統治權,強勢起來的結果就是四家從原來的敵對關系漸漸有聯合的跡象。
一家不是山名佑豐的對手,可是四家聯合起來將是一股巨大的力量,足以顛覆山名佑豐地位的力量。
此隅山城西北角書房,一株素梅已經含苞待放,山名佑豐一身紫色華服,整理得整整齊齊,但看上去活像是一名來自京都的人物,他坐在桌前,手持一冊書聚精會神的看著。屋內的火炭燒得并不旺,但山名佑豐額頭上盡是細細密密的汗水。
山名佑豐顯然沒有看那書上內容,心中還在想著剛剛從密探傳遞來的情報,短短數天內美作國大定,連把守著邊關要地的草刈氏也投降了,不用想著出兵美作國了,怕是要轉攻為守了。
無需通報,三上豐范徑自走進山名佑豐的書房,低聲向山名佑豐稟報他剛剛得到的消息:“垣屋續成、田結莊是義、太田垣輝延、八木豐信四人密會于鶴城,隨即四家之兵便鼓噪了起來,正向此隅山城而來。”
山名佑豐臉色頓時一沉,本來輕松寫意的臉上一下子陰云密布,不快的冷哼一聲:“他們想要干什么,連田結莊是義都要反了嘛?!”鶴城之主正是田結莊是義,在鶴城密會,外人看來定是田結莊是義領頭的。
三上豐范嘴角微微一翹,田結莊是義向來扮演的就是忠臣良將的角色謀取私利,諸臣俱都看得清清楚楚,唯有山名佑豐一人蒙在鼓里,現在一朝揭破,山名佑豐顯然大為不滿,這正是自己上位的機會。
三上豐范也不反駁,繼續說道:“美作國內局勢漸漸穩定,伊達政衡非是易與之輩,下臣觀其行,擊毛利,拒尼子,俱都不是他挑起戰事,而是那毛利與尼子先動的手,若是現在執意進攻怕是適得其反,還請主公三思而后行。
山名佑豐如何不清楚伊達政衡的厲害之處,越是知曉伊達政衡的經歷越是對這個年輕大名感到顫栗,當日兵伐美作國之意便是不知伊達政衡厲害的時候起的念頭,現在可說是騎虎難下,他嘆口氣說道:“我如何不知,只是四家咄咄逼人,該如何應對方為上策?”
三上豐范見得山名佑豐問計,心中高興,故作沉思,將早已經想好的對策說了出來:“傳聞伊達政衡放虎歸山,尼子晴久一旦回歸必然有一場龍爭虎斗,這正是主公的大好機會,何不趁機攻入伯耆國,一來奪取大片土地來擴充實力,二來向因幡國人宣示您的權威,一旦但馬和因幡兩國俱都徹底降服,主公哪里還用看四家的臉色行事。”
三上豐范的最后一句終于說動了山名佑豐,天文二十二年(年)十二月十七日,山名佑豐會和垣屋續成、田結莊是義、太田垣輝延、八木豐信四家聚兵八千五百從此隅山城出發,浩浩蕩蕩的向著因幡國前進。
因幡國守護,山名佑豐弟山名豐定聞其長兄前來,立即在天神山城擂鼓聚將,沒有引來因幡國人的聚集,反倒是讓一人露了原形。山名誠通亡故已經五年,他的重臣武田高義、高信父子擁戴其嫡子山名豐成。
武田高義故后,年僅二十四歲的武田高信在尼子晴久的支持下已經聯絡了不少豪強國人,可不曾想到尼子晴久慘敗,武田高信顯然不愿甘心臣服,從此屈居山名四大天王之下。
借著尼子晴久的資助,現如今武田高信控制了因幡國三分之一的土地,正漸漸走向下克上的局面,這當然引起了山名豐定的不滿,他不斷向兄長求援,千方百計的削弱武田高信的權利。
面對這種局面,武田高信顯然還沒有做好徹底謀反的準備,又不肯放棄已經獲得的權利,以致焦頭爛額、一籌莫展。再加上現在尼子晴久敗北,就算是重獲自由,也是自身難保,沒有半點余力來給他作為后盾。
現如今,山名佑豐正浩浩蕩蕩的向鳥取城而來,若是再不下決心的話,怕是到達之時便是破城滅門之日。年紀輕輕的武田高信不甘落于人后,又明知道單憑自身實難以抵擋山名佑豐和山名豐定兄弟的前后夾擊,原來的靠山尼子晴久自身難保,左思右想,最后在重臣西鄉因幡守的建議下,派遣其弟武田又三郎向美作國新主伊達政衡求援。
武田又三郎帶著密信快馬加鞭向美作國緊趕慢趕,還是沒有趕在山名佑豐之前趕到高田城。山名佑豐先他一步到了鳥取城,原本他就對武田高信這個反骨仔相當不滿,由于有尼子晴久做靠山只能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現在已經想要和尼子晴久翻臉,便有意首先拿武田高信開刀。垣屋續成、田結莊是義、太田垣輝延、八木豐信四家也不愿意跑到伯耆國去,拿武田高信開刀正好,一旦冬季下起大雪,大軍立即就得解散。
天文二十二年(年)十二月十九日晨霧繚繞,武田高信率先動手,得知山名豐定率領一千騎自天神山城出發的情報后,以二百名裝備了弓箭鐵炮的武士埋伏在了邑美郡和高草郡邊界處的關卡附近。晨霧之中,山名豐定受到了突如其來的打擊,根本來不及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就驚慌失措的向著天神山城撤退。要不是武田高信心懼來自山名佑豐的兵馬,怕是要一舉攻向天神山城,讓山名豐定短期內無法再聚集起足夠的兵馬,讓武田高信贏得了短暫的喘息時間,也給鳥取城贏得了長期籠城的準備時間。
當山名佑豐基本完成了對鳥取城合圍的時候,武田又三郎終于趕到了高田城,此刻的高田城正陷入一陣焦躁中,一場關于備前、美作國的會議正如火如荼的展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