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尚秋對阿敢道:“敢兄弟可以先行回去。”
阿敢卻是搖頭,道:“我跟著先生。”
吳尚秋一想,道:“也好,稍候敢兄弟隨在我身邊,不要到處走動,見了什么也不要驚慌,我保你無恙。”
阿敢連連點頭,道:“我信先生的。”
走在前面的兩名柳懷山莊地回頭看了看,雖沒作聲,可那眼神分明就是在催促。
吳尚秋腳下邁步,跟了上去。
那女子行走甚快,須臾來到了一處畝許大的洼地之前,這下方有個一井口大小的水潭,濃濁烏黑,遠遠就有一股惡氣飄出,咕嘟嘟泛著泡沫,有幾名柳懷山莊之人也是忍不住退后掩鼻,那女子恍若未聞,她喚道:“柳句。”
當下有一個頗是壯實的漢子走了出來,沉聲道:“大姑娘?”
那女子道:“捉一頭出來。”
柳句道一聲是,將背后那一根黏桿解了下來,此桿上面有一個黏盤,還似涂抹了什么東西,雙手抓著,直直往下送入進去,不多時,手中一沉,他便猛然喝了一聲,腰上一發力,就拉了一個“小人”上來。
再仔細一看,這分明就是一個鬼怪模樣,頭如常人大小,可身軀僅半尺高,瘦骨嶙峋,獠牙外突,眼神兇暴,此刻正不停發出叫人心煩的尖叫,只是其被那黏住了頭皮,只能在那里掙扎不已。
柳懷山莊之人個個都是神情平常,顯是見慣了這些東西的。阿敢也是瞪大眼睛看著,他本是膽大的,有這么多人在旁,那更是不怕了。
這時那叫柳句的一拍一拿,松開黏桿,雙手一搓,那鬼怪就像皺紙一樣被揉了起來,下來其拿出一竹簽箱,將往里一塞,就收好放在了一旁。
那女子側過首,對著吳尚秋道:“黏鬼桿已是用過一次,此輩不會再上當,尊駕既是廉狩,想來是對付這些鬼物的行家,就請尊駕把下面這些不干凈的東西都是收了,柳懷山莊不會吝嗇報酬。”
吳尚秋方才看柳句出手,里面帶著幾許靈機運使,心下稍定,既然這樣,他用靈機內氣就不會被視作異類了。
他感應了一下,下面大概還有十二頭這類東西。
山海界上陰魂鬼物雖有,可若是不曾祭煉,那么對修道人毫無威脅,這東西也未超出這等范疇,要解決這東西倒是不難,關鍵是用什么手段不至于太過顯眼。
他抬頭看了看,見柳懷山莊之人此刻都是目光灼灼地望著著自己,沉吟了一下,伸手入袖,片刻之后,就拿了一把粉末出來。
此本來是一沓符紙,在袖中時就被他化成了這般,這是為了不讓這些人看出原來樣子。
他雖不明兇煞之地的原委,但卻不礙他看出此地是被惡濁之氣侵染的,只要滌蕩干凈,那就能逼得里面的所謂“嬰鬼”自己跳了出來,不必費力氣去找尋。
他走到那惡池邊上,把手掌攤開,稍稍一側,窸窸窣窣的符灰就灑入進去,隨后出現了令人詫異的一幕,只是頃刻間,那水潭就由黑轉白,好似里面的污濁都被一下洗干凈了。
那女子眸光動了動,顯然從未見過這等手段,神情不由得認真了許多。
這時有人突然喊了一聲,道:“有動靜了。”
那水池咕嘟嘟一陣翻動,猛然炸開一朵水花,隨后便見一只只嬰鬼爭先恐后自里竄了出來,好似水潭里間有什么令它們畏懼的東西,只一出來,這些東西便沖著四周之人發出尖利叫聲,隨后就沖了上來。
吳尚秋站得最近,自然首當其沖,然而在他眼中,這些嬰鬼的動作奇慢無比,不慌不忙伸指一點,點在頭面之上,其中一頭嬰鬼一聲未吭,噗通一聲栽倒下來。
柳懷山莊的人也不是不亂,他們不是對付不了這些嬰鬼,而是難以一下抓干凈,現在此輩出來,卻是方便動手了,紛紛出招,不一會兒,所有嬰鬼都是被抓拿了起來。
那女子走到吳尚秋面前,明亮眸子在他臉上轉了一圈,道:“多謝先生了。”
吳尚秋道:“不過小事。”
那女子一抬手,就有一名下人雙手捧著一個玉板過來,上面擺著五枚刀形幣金。
吳尚秋面色平靜地收了下來。
那女子道:“兇煞之地余毒不小,下來恐怕還有勞動先生的地方。“
吳尚秋道:“我近日便住在附近葦寨之中,貴方若有什么事,可來尋我。”
見再沒什么事,他招呼了阿敢一聲,就往來路回走。
阿敢十分興奮地跟上,他這輩子沒見過這等場面,回去可是有的吹噓了。
柳懷山莊一行人看著二人遠去。
柳句道:“大姑娘,這個人不簡單,方才屬下仔細看了,那嬰鬼渾身惡氣已是被燒灼干凈了,只留下一具皮囊。”
那女子道:“你可見能認出是什么源于哪一脈么?”
柳句努力回想了一下,道:“恕屬下見識淺陋,看不出是其人哪個路數。”見女子沉默不語,他道:“可要屬下去查一查?”
那女子道:“不必了,八山七水百傳流,九路十道天下分,舉世脈流何其之多,又哪里能盡數知道?此人既然有手段,又在這里附近住下,那下來打交道的地方想來不少,用不著去窺探他人陰私,日子久了,自然什么都能看明白了。”
柳句道:“還是大姑娘做事穩當,在二姑娘手下當差可從來不講究。”
那女子看了看他,搖頭道:“我也就拿個主意罷了,二妹的心思多,你們也多擔待些。”
柳句卻道:“大姑娘寬厚待人,我等還是情愿跟著大姑娘的。”
那女子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道:“先把這里事處置好吧,若是不能快些把這片兇煞之地余毒清理了,那說什么都沒用。”
吳尚秋回去之后,不去管逢人便吹噓的阿敢,自顧自回到了閣樓之上,現在他有了此世財物,按理已是可以搬了出去,可他仍是喜歡待在此間。
他心中暗忖道:“看來那飛舟并沒有被柳懷山莊的得去,那應該被帶到兇煞之地中去了。”
若是這樣,他也可以接受。
他自拿著遁界珠出來看了看,這方界天看去水不淺,自己是否聯絡山門,請得更多同門過來相助?可再一想,眼前看來自己還能應付,而且叫了人過來就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了,還是待查清楚之后再說。
想到這里,他將此物又收了起來。
而后在那里吐納打坐,竟然隱隱有破關之兆,倒是令他十分詫異。
他早是煉化一十二道清濁之氣,最差最后一步相融相會,在山上靈機外物不缺時,總是無法邁了過去,反倒是到了這等靈機貧弱之地卻有進益,實是讓他不知該說什么好。
他細思一下,自入此界后,眼前雖看去太平,可實則是如履薄冰,在此等處境壓迫之下,才得以逼出了自身的潛力。不由感嘆道:“難怪那些師門長輩宗被歷練二字掛在嘴邊,原來確實有用。”
既然晉升有望,他也不會耽擱,立時站起身來,與阿敢兄妹打聲招呼,就出得門去,出去二十里地,找了一處僻靜所在,就從袖囊中拿出一幢可容一人盤坐的蘆蓬,此物沒什么大用,但可以可以遮去破關之時異象。
他在周圍稍作布置,又插上了陣旗,入內之后,在此打坐了一夜,卻是順利突破到了煉氣二重境中。
再出來時,看著這方天地,卻是底氣一足。
他所修煉的功法也是昭幽正傳,現在突破入二重境中,已是能夠騰身飛遁了,現在哪怕無有飛舟,也能來去自如,可以說是又多了一個護法保命的手段。
見此刻已是天明,他就返回了葦寨。
過得幾日后,柳句又是找上門來,這一次仍是為那兇煞之地。
吳尚秋正要與多做接觸,故是沒有推辭,欣然應下。然而隨其到那里一看,卻沒想到幾日不來,那沼澤之上惡氣沖天,竟是有泛濫滋溢的跡象,好似這兇煞之地又再是浮現了出來,而且他隱隱可以看見周圍有無數稀奇古怪的鬼怪。
那女子看他到來,道:“先生來了。”
吳尚秋卻能從她平靜語氣之中聽出一絲焦慮,學著做了一禮,道:“不知有什么吳某可以幫得上忙的?”
那女子望著前方道:“兩月之內,我若能將此處煞氣鎮壓下去,將來柳懷我說了算,我知先生是有本事的,還望你能全力助我,若可成,我必不會薄待了先生。”
吳尚秋盤算了一下,他沒去問失敗了如何,卻本能感覺到這是一個大好機會,便回道:“吳某愿意相助。”
那女子看他片刻,認真道:“好,下來兩月,就要仰仗先生了。”
山海界,昭幽天池之中。
渾通萬界儀旋轉不停,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一道盈盈光華射出,并化聚為一道符書,這個時候,就會有一個侍婢上前,將此符書拿下,送呈到全長老跟前。他把這封符書拿來看過后,就來劉雁依分身處,并稟告道:“府主,當日所遣三千余弟子,多數人已是有了回報,并無什么特異發現,只至今還有兩百余人仍無音訊,且其中有一十九處…已是與渾通萬界儀失去了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