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封王風波(上)
幾乎是同時,遠在千里之外的項莊也接到了烏木崖的飛鴿傳書。
項莊當即召集項他、項佗、周殷、桓楚、季布、武涉、百里賢等大臣前往王宮飲宴,高初打了大勝仗,荊襄之危局已然緩解,那還不得好好慶賀慶賀?
酒過三巡,項莊頗為感慨地說道:“高初,真乃世之虎將哪。”
“誰說不是?”武涉連連附和道,“彭越也算是一代梟雄,麾下十萬大軍更是一支虎狼之師,卻在綠野澤一戰而滅,高初將軍誠不愧虎將之名哪。”
周殷也不無感慨地說道:“經此大敗,梁國只怕是完了。”
“那是不消說的了。”百里賢道,“先不說彭越能否逃回定陶,就算彭越能逃回去,梁國也是頹勢難挽,劉邦、韓信、英布可都是世之梟雄,他們是絕不會放過如此良機的,不出意外的話,梁國五郡六十余縣,多半會被瓜分。”
桓楚道:“大王,咱們是不是也該分一杯羹?”
“噯,貪多嚼不爛。”項莊擺了擺手,道,“我大楚的當務之機,還是設法守住巴蜀以及荊襄,然后再慢慢消化,至于梁國,由得他們爭去好了,再說彭越雖然敗了,可劉邦絕不會就此罷休,巴蜀大糧倉,劉邦是絕不會輕易放棄的。”
綠野澤大戰終于結束了,楚軍大獲全勝。
光是抓梁軍戰俘就抓了整整三天,單憑鐘離昧的兩萬水軍顯然是抓不光梁軍戰俘的,這十萬梁軍里面有不少是當年跟著彭越從巨野澤里殺出來的水匪,水性極佳,不過,等他們好不容易上了岸,才發現還有大量的楚軍騎兵在等著他們。
江陵城頭,高初正在鐘離昧、子車師、步鄙、徐姜等人的陪同下巡視城防。
梁軍已經完了,從北邊進入荊襄的唯一一條馳道也已經被淹了,而且現在又是雨季,各縣小道也大多泥濘難行,漢軍再大舉來犯的可能性已經很低了,至少在雨季沒有結束前,漢軍是不太可能來犯境了,但高初卻沒有絲毫的放松。
獨鎮一方的大將不是那么好當的,他高初不能辜負大王的信任哪。
綿綿不息的號角聲中,城外曠野上又出現了楚軍騎兵,那是一支百余騎的騎兵隊,押著三四百號梁軍戰俘,正向著江陵這邊逶迤而來。
高初便回頭問徐姜道:“順之(徐姜表字),已經抓了多少俘虜了?”
徐姜急忙拱手作揖道:“回將軍的話,已經抓了差不多有四萬多人了。”
高初點了點頭,心忖梁國看來是完了,十萬精銳,四萬多人被俘,再去掉淹死的,最后能活著逃回梁國的絕對不會超過萬人,就算梁國國內還有些留守兵力,可又能有多少?再看梁國四周,劉邦、韓信甚至英布,全都不是善茬。
可惜,楚國卻是趕不上趟了,大楚在奪取了巴蜀、荊襄之后,短時間內是不可能出兵逐鹿中原了,倒是便宜了劉邦、韓信、英布他們。
徐姜又道:“將軍,這四萬多戰俘怎么處置?”
按照秦軍軍制,敵國百姓不殺,軍人卻是一個也不留的,秦末各路反秦大軍大多沿襲了秦軍軍制,不過在殺降這方面更加暴虐,不管是項羽、彭越還是韓信,甚至劉邦,都有過屠城的記錄,就是不論軍民、無分男女老幼,統統殺光。
不過,自從項莊回師江東并且當上楚王之后,楚國的情形卻發生了變化。
由于江東人口不足,壯丁尤其匱乏,因此項莊一貫反對殺俘,為此,項莊甚至還專門頒布了新的戰功獎勵機制,規定斬敵首級的戰功只及生擒敵虜一半!項莊這么做,就是想通過戰爭來掠奪敵國的壯丁,借以壯大自己。
當下高初便回答道:“怎么處置?當然是押往秭陵交給令尹府。”
徐姜唯唯喏喏地應了,心里卻松了口氣,他還真有些擔心高初會因為戰功卓著而生出不臣之心,這四萬多梁軍戰俘可不是一般戰俘,稍加改造便又是一支虎狼之師,如果高初將他們截留在荊襄、就地整編,那事情就麻煩了。
正巡視間,破軍忽然追了上來,神情怪異地道:“將軍,城外有漢使求見。”
“漢使?”高初愕然,眼下楚漢兩國正處于交戰狀態,劉邦派使節前來干嗎?勸降?還是求和?不過不管漢使是干什么來的,見見總是無妨,他高初難道還會怕個使節?當下吩咐破軍道,“去,請漢使上來,本將軍就在這里見他。”
破軍領命去了,不片刻,便領著個峨冠博帶的老頭上了城頭。
那漢使手持符節,昂首闊步、趾高氣揚地來到了高初面前,也不作揖,傲然道:“老夫劉賈,你們哪個是高初?”
“劉賈?!”高初點了點頭,冷然道,“本將軍記得你,你是劉邦老兒的堂兄,當年舒鄉侯(周殷)就是受了你的蠱惑才叛楚投漢,是也不是?”
“舒鄉侯?”劉賈傲然道,“說的可是九江郡守周殷?”
高初悶哼了一聲,喝問道:“劉賈老兒,此來所為何事?”
“奉漢王命…”劉賈向著西北方向遙遙作揖,又道,“前來江陵宣讀詔令,高初,還不快快回府,沐浴更衣,擺好香案,跪迎漢王詔令?”
“漢王詔令?”高初冷笑道,“呵呵,還沐浴更衣,焚香跪迎?簡直笑話!本將軍軍務繁忙,沒那閑功夫,有什么屁話,就在這里說吧,如果不想說,那就趁早滾蛋,在本將軍還沒有改變主意之前,趕緊滾出江陵。”
“你?!”劉賈大怒,不過當他看到高初身后按刀肅立、殺氣騰騰的破軍以及數十親兵之后,卻又生生忍下怒火,當下從衣袖里取出劉邦的詔書,朗聲念頌道,“上諭:高初守土有方,戰功卓著…今封爾為荊王,位列諸侯,以示尊崇。”
寂靜,江陵城頭上霎時變得死一般的寂靜,高初兩眼圓睜,不敢相信。
徐姜、鐘離昧、子車師、步鄙等人也是大眼瞪小眼,都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劉邦老兒竟然要封將軍為荊王?還位列諸侯?
好半晌,高初才終于回過神來,大笑道:“哈哈哈,承蒙漢王抬舉。”
徐姜、鐘離昧、子車師還有步鄙等人頓時心頭一沉,先不管漢王封高初為荊王是否名正言順,但若是高初真的動了心,效法當年的韓信上表楚王請封荊王,那可就麻煩大了,楚國會不會就此瓦解先不說,一場內亂卻是難以避免了。
眾人正擔心不已時,高初卻突然翻臉,冷然道:“破軍何在?”
破軍目露兇光,殺氣騰騰地走上前來,昂然道:“末將在此!”
高初伸手一指劉賈,獰聲道:“把這老兒拖下去,砍了,首級用木匣裝好!”
“喏!”破軍轟然應喏,一揮手,早有兩名親兵虎狼般撲上前來,一把按住了劉賈。
劉賈大驚,急忙掙扎道:“高初小兒,老夫乃是漢王使節,所謂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你怎么可以擅殺使節,不能,你不能殺老夫…”
“去他娘的不斬來使。”高初冷然道,“本將軍殺的就是你這樣的使節!”
話音未落,破軍早已帶著兩名親兵將劉賈推到了女墻邊,當下一名親兵摁住劉賈,另一名親兵手起刀落,劉賈的一顆大好頭顱便已經骨碌碌地滾落在了城頭上,破軍再一踹,劉賈的無頭尸身便如麻袋般墜落城下。
徐姜舒了口氣,對高初說道:“將軍,封王之事非同小可,將軍固然是光明磊落、問心無愧,大王對將軍也是信任有加,也必定不會見疑將軍,可是,保不準朝中就會有奸佞之徒滋事,所以,將軍是不是帶著劉賈人頭親往秭陵解釋一二?”
“用不著。”高初大手一揮,不以為然道,“解釋什么?有什么好解釋的?大王英明睿智無人能及,劉邦老兒這等憋腳的離間之計又豈能騙得了他?”說此一頓,高初又道,“再說了,就算我高初真想當王,可手里沒兵沒將,拿什么當王?”
徐姜、鐘離昧、子車師、步鄙等人無不惻目,這話也就高初敢說了,換做別人,既便是同樣鎮守一方的龐鈺,為了避嫌也是絕對不敢說的,不過高初說的也是實話,楚國自從推行禁軍制加府兵制之后,統兵大將就再沒什么兵權了。
譬如高初,麾下雖然有五萬步騎外加兩萬水軍,可其中一萬人是禁軍,那是絕對忠于楚王的百戰精銳,兩萬水軍同樣只忠于楚王,只是暫時受高初節制而已,剩下四萬步騎都是各郡府兵,高初若真敢稱王,只需折沖府一紙軍令,這四萬步騎立刻就會棄高初而去,甚至連破軍和他麾下的八百親兵,也未必會跟著高初叛楚。
想了想,徐姜又說道:“既然這樣,不如在下走一趟秭陵吧?”
“不必。”高初搖頭道,“劉邦老兒想封我為荊王,其心可誅,我若不解釋,事情也就過去了,可我若是解釋,沒準還真就變成個事了,朝中那些奸佞之徒就有話說了,大王雖然不會信,可扯來扯去的總是麻煩,所以,不如索性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