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突然出現的鬼魅騎兵,林胡人從心理上就首先崩潰了,再加上重甲鐵騎無可抗拒的強大沖擊力,整個騎陣頃刻間就陷入了巨大的騷亂,蒙殛、龐鈺的八千輕騎趁機碾壓,整個戰局頓時間急轉直下,林胡人,再無力回天。
兩百余騎重甲鐵騎的初陣,堪稱完美!
不到半個時辰,五千余騎林胡人就幾乎被屠戮殆盡。
望著尸橫遍野、血流飄杵的戰場,項莊再次揚起右手又伸出食指往前輕輕一壓,冷酷而又殘忍地下令道:“號令全軍,進城,旦發現林胡人,不分男女無論老幼,盡屠之!所有馬匹全部帶走,所有牛羊,悉數宰殺,棄之荒野!”
“喏!”蒙殛、龐鈺轟然應諾,策馬飛奔而去。
片刻之后,云中城內便響起了綿綿不息的驚叫聲、哀嚎聲還有馬嘶人沸聲,項莊閉著眼睛都能想象得出來,城里該是怎樣的一副景像,此時的云中絕對是真正的地獄,不過,項莊并不會因此而心軟,更不會因此而改變決定。
憑心而論,項莊很討厭殺人,尤其是手無寸鐵的婦孺!
可林胡的這十幾萬婦孺將來注定要成為匈奴人的婦孺,為了守護中原華夏的文明,項莊必須殺光他們,否則,二十年后匈奴越過長城南下中原時,將會有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無辜的中原婦孺慘死在這些長大之后的孺子的刀下!
為了中原華夏的文明延續,項莊又何懼罵名?
五天之后,當冒頓親率五萬輕騎追到云中時,留給他的就只剩下滿城的尸體以及荒野上隨處可見的牛羊尸體,而楚軍卻早已經不見影響。
“可恨!”冒頓對空恨恨地揮了一馬鞭,頓時發出叭的一聲空響。
公叔說嘆了口氣,勸道:“大單于,別追了,楚軍沒有擄走林胡人的婦孺牛羊,而是冷血地加以屠戮,就是不想添加累贅,不出意外的話,楚軍現在應該已經過了代郡,都快進入上谷了,我們再怎么追,只怕也追不上了。”
冒頓想了想,喝道:“不追了,回河套!”
雖然冒頓很想繼續追殺呼延正德,可他更清楚,最多再有半個多月,今冬的第一場大雪就要降臨了,當務之急是搶在大雪封凍之前把漠北老營的婦孺牛羊盡數遷徙到河套來,相比漠北草原,河套才是匈奴人真正的繁衍圣地。
邯鄲,趙王宮。
雖然已經是深夜了,趙王張敖的寢殿里卻仍是燈火通明,雖然門窗緊閉,卻仍然可以聽到悅耳的笙歌聲以及悠揚的編鐘聲,隱隱約約的還能聽到小娘的嬌笑細語聲,神色匆匆走到附近的國相貫高一聽之下,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
守在寢殿外的內侍見是國相貫高,趕緊見禮。
貫高回了禮,又命內侍推開殿門,一股熱浪頓時伴著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
不等貫高邁步,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已經從殿內傳了出來:“哪個狗東西?大王都沒有傳喚,就敢擅自入內?唵?!”
貫高正了正衣冠,冷然道:“怎么,本相還進不得大王寢殿了?”
剛才那個氣急敗壞的聲音頓時嘎然而止,正斜靠在軟褥上飲酒作樂的張敖趕緊推開懷里依偎著的兩個美貌小娘,急急翻身跪坐而起,又拱手作揖道:“相父,夜都這么深了,您老人家怎么還沒有睡呀?”
坐在張敖下首的一個中年男子也趕緊跪坐起身,向貫高拱手見禮。
這個中年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深受趙王張敖寵信的近臣張景,張景也是張敖宗族。
不過貫高更是先王張耳托孤的重臣,由于張敖生性懦弱,張耳臨死之前把國事托付給了國相貫高以及上將軍趙午,尤其是國相貫高,幾乎總掌趙國一應大小事務,連張敖見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一聲相父,張景又豈敢托大?
貫高卻沒有理會張景,而是向著張敖大禮參拜,然后神情凝重地稟報道:“大王,剛剛接到恒山郡守的快馬急報,盤踞九原的楚軍已經進入邯鄲郡,而且據說楚軍兵勢大增,項莊小兒竟然拉扯起了一支強大的騎兵,少說也有三萬騎!”
“啊,三萬騎兵?!”張敖聞言頓時嚇得臉色煞白。
張敖不能不害怕,楚軍鐵騎旦夕可至邯鄲,邯鄲卻是守備空虛!
看到張敖這副樣子,貫高心下不禁嘆了口氣,當下臉上的神情也緩和了下來,勸道:“大王不必擔心,楚軍雖然勢大,卻未必就是沖著咱們趙國來的,而且,老臣已經派譴飛騎前往白馬津大營,最遲后天上午,上將軍就能率軍回防邯鄲了。”
最近這段時間,趙國跟梁國的關系鬧得挺僵,起因是彭越派人向趙國借糧,趙國國相貫高以國君新喪為由拒絕了彭越的要求,彭越得信后勃然大怒,揚言要盡起梁軍滅了趙國,并且派大將劉寇在白馬津附近架橋造船,準備渡河。
趙國上將軍趙午不敢怠慢,急忙率領十萬大軍前出白馬津扎營。
“對對對。”張敖連聲道,“趕緊讓上將軍帶著大軍趕回邯鄲,趕緊趕緊。”
看到張敖已然嚇成這副樣子,貫高也實在不忍心再說重話了,有些事,說不得只能由他跟上將軍趙午、次將軍白宣拿主意了,好在他貫高跟上將軍趙午都是先王托孤重臣,臨機處置軍國大事,倒也不算越權逾制。
當下貫高便告退出了趙王宮。
然而,等貫高返回國相府時,門下小吏竟告訴他有客來訪!
“有客來訪?”貫高愕然道,“都這么晚了,這是誰呀?!”
話音未落,一青衣秀士已經從客廳里走了出來,向著貫高淺淺一揖,朗聲道:“盱眙武涉,見過國相。”
“武涉?”貫高的眼睛頓時瞇了起來。
武涉原本只是藉藉無名之輩,不過自從他在敖倉成功說動彭越跟呂澤反目之后,他的名聲就已經傳遍天下了,至少貫高聽過他的大名。
武涉道:“國相,這里好像不是說話的地兒?”
貫高啞然,當下肅手道:“武涉先生,里邊請。”
進了大廳,兩人分賓主落座,貫高又命門下小吏奉茶。
茶文化在華夏源遠流長,傳說上古神農氏就已經懂得制茶了,到了商周時代,更由周公制定了正規的飲茶禮儀,不過直到盛唐,茶都是一種只有高級貴族才能享用的奢侈品,所以貫高拿出茶來招待武涉,已經是真正的款待了。
然后貫高才問道:“不知先生深夜來訪,有何公干哪?”
武涉呷了口熱茶,這才放下茶盞說道:“我家上將軍統率五萬鐵騎大舉進入趙地,想必國相已經得到消息了吧?”
貫高默然,他知道武涉還有下文。
果然,武涉頓了頓,又接著說道:“其實趙王跟國相完全不必緊張,我家上將軍根本沒有要跟趙國為難的意思,只要趙軍能夠讓開一條通道,供我楚國大軍順利南下,則我家上將軍就將重重酬謝,奉送好馬千匹!”
“哦?”貫高捋了捋頷下長髯,一雙老眼頓時瞇了起來,“這么說,貴軍數萬鐵騎大舉進入趙地,并非為了攻城掠地,而只是路過嘍?”
“對。”武涉微笑點頭道,“我楚國大軍只是路過。”
貫高忽然說道:“不知先生想過沒有,如果我軍讓開大路,放楚軍過境,將來漢王知道之后,又豈會輕饒我家大王?”
武涉愕然道:“敢問國相,趙王什么時候成了漢王家臣了?”
貫高皺眉不悅道:“先生慎言,我家大王何曾變成漢王家臣?”
“那可奇怪了。”武涉佯裝不解地道,“既然趙王不是漢王家臣,那么趙王做什么,又何必顧忌漢王的感受呢?趙王是王,漢王也是王,大家都是王,漢王又有什么資格對趙王指手劃腳,又有什么資格指責趙王呢?”
貫高頓時被武涉說得啞口無言。
仔細想想,還真是這么回事,趙王是王,漢王也是王,雖然趙國的先王是劉邦封的,但是從名份上講,大家都是王,并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漢王又有什么資格對趙王指手劃腳,難道趙王還不能主宰趙國國事?那才是笑話。
武涉正了正衣冠,又道:“其實,國相心里也很清楚,既便沒有趙王允許,我大楚鐵騎也同樣可以南下中原,單憑趙國一國之力,要想攔住我大楚鐵騎可謂癡人說夢,既便漢王大軍親至,也未必能攔住我大楚鐵騎!”
說此一頓,武涉又道:“不過,在下必須提醒國相,一旦楚漢在趙地開戰,真正受苦的還是趙國百姓,到那時候,我大楚鐵騎所過處,趙地必將尸橫遍野、血流飄杵,人煙稠密的邯鄲郡,只怕就要十室九空了!”
貫高微微色變道:“先生這是威脅么?”
“不。”武涉搖頭道,“在下只是想提醒國相,不要當漢王的走狗,我大楚鐵騎也不愿跟趙軍開戰,甚至,我家上將軍還很希望能夠交好趙國。”
貫高依然沉默著,這么大的事情,一時之間他確實無法決斷。
當下武涉長身而起,對貫高說道:“既然國相一時之間難以決斷,在下便告辭了,不過在明天中午之前,在下會在驛館等候國相的消息,告辭。”說罷,武涉又微微躬身向貫高淺淺一揖,遂即轉身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