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威山。
四相劍派。
大衍陣圖第五層陣中,以吳巨為首,多人陸陸續續入陣破陣。
這第五層陣圖當真厲害,人一入內立時天旋地轉,四外塵昏,除劍光寶光所照之處,到處黑霧漫漫,神號鬼哭。
吳巨入內不多時,抬頭一看,上面一片沉沉黑影,已是當頭壓下。
“甚么陣勢!”
這鐵漢惱怒,他幾次三番入陣,損兵折將不少,吃了許多掛落,卻仍是參不透陣勢玄妙。
卻此時。
有同道自外間到來,帶來天刀老祖與電雄對陣講解:“此陣名曰‘顛倒五行挪移乾坤迷形大陣’,一旦陣勢運轉完成,此山便合,我等入陣之人只會越下越深,勢必陷入地肺,為地水火風所困,輕易就要殞命。”
吳巨聽了這才明白,此陣甚是厲害,在困中時,無論往何方飛行,均被那主陣之人行法顛倒,移向下面。
這陣勢又故意地下,引人入陷,實在歹毒,著實兇險。
萬幸三花神婆請來天刀老祖,‘太陰神鏡’照徹陣圖底細,這時不斷派人進來攻打此陣各處節點關要,吳巨得以在陣中行走,不斷逼近陣法中樞,不斷逼近那主陣之人靜姑。
這時。
祁勝坐不住。
一層層陣圖被破可以,但破陣之人必須付出代價,要么交出幾個人被生擒活捉,受他拷問貢獻法門,要么就是獻祭至寶,總之不能白給。
而如今第五層陣圖端的強勁,可截至目前卻只是靜姑傷了幾人,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祁勝當機立斷,召來上官柔、石夫人、仇菱、冼婆婆等四女,又讓六層韓三姑、七層王夫人也能時刻關注第五層陣圖中的情形。
而后領著四女入陣。
借助靜姑演繹陣圖——
“疾!”
上官柔與石夫人同時出手,一道金光一道銀光同時掠出,先行捆住兩人。
又有冼婆婆運起‘轉輪盂’,黑白二氣沖頂,將那吳巨糾纏。
再有仇菱運起‘紅黃葫蘆’放出一叢黃霧攻打吳巨。
祁勝也運‘愁云劍’,運劍成絲去打吳巨。
這一下。
陣遮掩。
哪怕打不死吳巨也要讓他狠狠喝上一壺,讓外間一眾修士再行掂量掂量。
然而。
這時。
祁勝忽的臉色一變,不對,不是‘臉色’,而是‘臉型’,整個‘五官’都在變化,原本《通天三圖》變化而來的身形體態體貌全部瓦解,數門圓滿斂息法術這時也一同瓦解。
身形變!
容貌變!
氣機變!
韓福再非韓福。
俗話說,近水樓臺先得月,就跟在祁勝身旁的上官柔與冼婆婆第一時間認出:“祁少俠?!”
二人一驚非同小可。
她們二人前不久才剛剛被祁勝七日解毒,當然知道祁勝此刻就在常威山,可她們此時跟隨的是四相劍派掌門韓福,是祁勝的岳丈韓福,怎么會突然變成祁勝?
二女不解。
同樣隨行的石夫人跟仇菱更是則是震驚,仇菱脫口而出:“恩兄怎么變回來了?”
石夫人心念電轉想打掩護卻又覺得此刻說什么都顯蒼白。
那陣中。
靜姑、韓三姑也驚,但到底是早就知道韓福乃是祁勝假扮,此時震驚只是針對于祁勝忽然掉馬,別的沒有。
可王夫人就不同——
“夫君?”
“祁勝?”
這到底怎么回事?
為什么夫君韓福好端端的會突然變成女婿祁勝?
王夫人心肝一顫,險些以為自己又出現幻覺,險些以為此刻又是在夢中。
可是。
不對。
她在夢中見到祁勝可從來都不是什么入陣破陣,勢如破竹還差不多。
那現在這是——
“怎么回事!”
王夫人徹底懵了。
何止王夫人等眾女懵了。
陣勢內外——
吳巨。
曹散人。
三花神婆。
等等一眾人,或是在陣內親眼看到韓福變成祁勝,或是通過天刀老祖的太陰神鏡看到韓福變成祁勝,總之,眾目睽睽,全都看到。
此刻已是深夜。
那太陰神鏡懸在陣外,運用起來,那一片皎如明月的寒光,休說近處眾人,休說運用慧眼,便是尋常人在遠處也都能一望而見,清晰又清晰。
例如將將趕來的‘天權劍客’王玄量以及吃心老怪,兩位巔峰人物各自帶來十余人,浩浩蕩蕩,正好瞧見這一出好戲,瞧見驚人變化。
那王玄量又驚又怒——
“好小賊!”
“居然在此!”
他掠至陣前,又驚又喜,只覺得來全不費工夫。只不過,王玄量此刻還沒想到更深一層。
但三花神婆卻早想到,她望向陣中大笑出聲:“祁勝!你果真在此!”
天知道她此行找來天刀老祖,破陣其實還在其次,重點就是要驗一驗韓福祁勝到底是否是同一人,結果印證她的猜測:“你果真扮成韓福!”
三花神婆的直覺在懷疑祁勝與韓福之間某種聯系的時候,就早早在調查祁勝與韓福的羈絆,更是找出祁勝最有可能取代韓福的節點——
“三年前!”
“你與韓福等人一同進入仙府。”
“那一役,韓福胞弟韓威身死,幽冥宗金桐洞洞主紀登身死,而那時共同進去的廣慈摩多、方歡、施明、陰魔以及韓福跟你卻活著出來。”
“可老身仔細盤問過當年親身經歷過那一役的修士,很清楚,當時,方歡先出現,廣慈摩多第二個出現,異口同聲聲稱施明與陰魔奪走了仙府至寶,而后下山不見蹤跡。”
“之后是韓福出現,重傷歸來沒多說話就進了洞府閉關療傷。”
“再之后,才是你回來。”
“自那之后三個月,韓福一直閉關不出,僅有你在常威山活動。”
“常威山外倒是常有方歡、廣慈摩多、施明以及陰魔等人行動的消息。”
“但現在來看,想必那些人都是你在裝扮,只為迷惑世人,其實,事實上,你早就在仙府中盡得了好處,殺死了所有人,獨占仙府寶藏,卻偽裝成多人存活共同坐實仙府已經墜落的假消息,從而規避風險。”
“祁勝!”
“好小子!”
“你騙了所有人!”
三花神婆一番話,石破又天驚。
甚至就連吳巨、曹散人、王玄量、吃心老怪等人也都震驚:“這小賊居然不是從囚龍淵出來后才假扮的韓福?”
好家伙!
那么早?
“是了!”
陣勢中,上官柔首先恍然大悟:“怪不得那韓兄此前半生不見太強劍術,卻在仙府一役后迅速崛起,竟接連掌握多種劍術至境,如果是當初修行才僅三二年光景卻能拯救韓家于傾頹之際的祁少俠,一切就都說的通。”
沒有得到仙府之前的祁勝就已經能力挽狂瀾拯救韓家。
仙府一役后,若是真如三花神婆所猜測,祁勝編造彌天大謊,布了一盤大棋,其實是他獨占仙府,那么,他那時扮演韓福掌握諸般劍術至境,這的確要比韓福一個庸庸碌碌半輩子的庸人突然開悟要來的合理的多的多。
再聯系到祁勝也精通‘愁云八式’,也掌握諸般劍術至境。
是了!
是了!
再沒有錯!
上官柔看向俊朗祁勝,神情復雜:“原來當初救我的不是韓福兄,而是祁少俠。”
這么說,她的恩人就不是韓福祁勝夫婦,而是前后兩次都是祁勝。
上官柔沉默。
冼婆婆則更多是欽佩:“小小年紀就有這般謀劃,居然將整個蠻疆都瞞過去,實在精彩!”
她對祁勝所作所為沒有半分不齒,反而欽佩到了極致,愈發欣賞自己這個忘年交。
其實何止是冼婆婆。
那陣外。
曹散人等人雖說此刻與祁勝是對手。
那三花神婆雖說是她主導揭露了祁勝偽裝成韓福的身份。
但這些人對祁勝雙開身份兩線開花的操作也都只有一個念頭——
“這祁勝,真厲害!”
外人欽佩。
知情人欽佩。
但作為極少數被蒙在鼓里的王夫人,卻在聽完三花神婆陳述之后,險些奔潰。
她飛掠而來落在祁勝跟前,俏臉冰寒,寒聲質問:“你這孽障!到底何時假扮?”
祁勝對得起所有人,唯獨對不起王夫人。
看著昔日你儂我儂無比親近的王夫人,此刻卻面如冰霜,祁勝苦笑:“事已至此,我也不瞞。”
他自陳道:“昔日仙府一役,我隨師門前來韓家助拳,盡心盡力,岳母也當看在眼里。甚至,我得了那‘愁云劍’后,也曾幾次三番要歸還韓家,可是,還給岳母岳母不受,還給韓福韓福也不收,我當時無奈,內心卻也曾欽佩過韓福。”
“誰知都是假象!”
“事后才知,原來韓福只是舍不得我這樣的絕世天驕罷了。”
“此人恩將仇報,早就打定主意要誑我一同入那仙府。”
“你道是為何?”
“呵!”
“竟是欲要將我連同他的胞弟韓威以及其他紀登等人一同獻祭給鎮守仙府的神獸。”
“那仙府須獻祭七人方可開啟仙府,且獻祭之人的根骨越好、道行越高,收獲也就越大,韓福相中我,怎肯放棄?”
“我當時不察,畢竟韓福自己也進去,甚至帶上自己胞弟,又怎料到他竟如此喪心病狂,現在想來,他當時刻意帶上韓威,分明就是為了迷惑我等,讓我們喪失警惕。”
“他險些謀劃成功。”
“萬幸我早有奇緣,修成一門遁法名曰‘三十三天大周天小挪移三七遁法’,可突破神獸與仙府的雙重封鎮從中逃脫,讓那韓福自食惡果。”
“事后。”
“我扮演方歡等人,是為坐實仙府流放,轉移世人的注意力。”
“我扮演韓福,一是為了庇護韓家,畢竟韓福一人的罪過不能讓整個韓家來承擔。二來也是下意識在為我自己留一條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