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永鋒拖著板車，將竹筐裝著的兩百斤排菜心給和尚裝上了車。
本來計劃用更好的塑料筐，但太忙了，沒空去定做，而在批發市場上就能買到大量二手竹筐。
方便，又不怕丟。
把菜裝完，戚永鋒拖著板車就準備離開，和尚突然問道：“你現在在幫陳菜農嗎？”
戚永鋒愣了愣，和尚很少搭理他，但這次不僅問他話，還把煙遞了過來。
戚永鋒接過煙，笑道：“對，我們兩口子都在幫志哥，除了我們，還有兩對夫妻。”
頓了頓，戚永鋒又說：“志哥很厚道，種菜技術更是獨一流，地里也還有很多菜，老板你可以隨時去看。”
“我會去的。”徐和點了點頭，和戚永鋒的對話，讓他更有底氣了些。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前段時間明明還看不上陳菜農，現在卻把籌碼放在了他身上。
可能是因為小菜農的自信。
茅良才站在人群邊，看著眾多同行對陳菜農趨之若附。
他回憶了下，大約兩個月前，陳菜農還在賣小白菜，又小又細嫩，拿貨的人不少，但基本無人在意他姓甚名誰。
只知道是個靚仔菜農。
他也時而還能占些便宜。
兩個月后，陳菜農曬黑了，他站在攤位前，等著被陳菜農點名，如同一個小嘍啰。
“到你了，卷毛。”
“哎，好。”
看著沒有一絲反抗的卷毛菜頭，陳家志還是有點不習慣。
但他也不會故意挑事。
收錢裝菜送客~
今晚的生意依舊沸騰，但從另一個角度也可以說是波瀾不驚，因為很有序。
重復著裝菜收錢而已。
易定干三人今天多呆了一會兒，然后就重復著看陳家志拿著筆記本記錄和收錢。
一直到結束。
易定干松了口氣，站起了身：“走吧，一起去買點肉，回去過節。”
陳家志給幾人發了煙，笑道：“等會兒請你們喝汽水。”
過節不可能不買點好東西回去，但市場上魚龍混雜，他這兩天又太出挑了，全市場的人，有大半都知道了他的存在。
那么多菜，又碰上了高菜價，身上的現金少不了，對一些人還是很有吸引力。
所以今天易定干三人特意等著他一起。
菜農也有菜農的節日，再忙也得犒勞自己一頓好的飯菜。
陳家志去買了一只土雞，一條草魚，兩斤排骨，一個冬瓜才心滿意足的回家。
回家后把包給了被三輪車吵醒的李秀，又去把泡好的種子用布包裹好催芽~
從傍晚到第二天凌晨四點過，一直在忙碌和統籌計劃中度過，直到洗了澡躺床上后，才徹底放松了心神。
“家志，數清楚了，一共3942元！”
李秀欣喜的看向床頭，陳家志已經睡著了。
房間里亮著燈，十分寧靜，陳家志平躺著，鼾聲很輕，但確實睡著了。
李秀湊近了些，打量著他的面孔，曬黑了許多，皮膚也粗糙了，但她卻感覺更好看了。
手里還拿著挎包，李秀睡不著，把錢放進包里時，又看到了一個黑色的小筆記本，上面夾著圓珠筆。
她拿了出來，翻閱著上面的筆記。
這是市場用的本子。
上面寫滿了客戶信息，只是都沒有名字，全是一個個代號。
大多數是車牌號。
即使知道名字的客戶，也會在名字后面寫上車牌號。
家志給她說過，這是為了方便送菜，不僅是方便他，也是方便戚永鋒等人協助他。
每一個客戶后面又寫滿了數字，以及計算公式。
排版很工整，字跡更是很好看，和人一樣好看。
她想到了自己的字，家志形容和豆芽一樣，又長又廋，一點也不好看，她眼神暗了暗。
又翻了一篇，到了最近幾天的記錄。
她還記得6.11早上賣了2754元，昨天3339元，今天才數了3942元。
三天賣了一萬元！
此前還了農資店的一千元后，家里還剩下一千七百元。
但期間又來了七八車豬糞，只付了定金，合作了那么多次，連豬場都對家志有了基礎信任。
再除掉這兩天買種子禮盒過節費等等開銷，其實家里一直沒余錢。
但現在直接成了萬元戶！
僅僅三天！
即使還了豬場的錢，都還有幾千塊。
她怎么可能睡得著！
太快了，快到讓她猝不及防！
此前的花錢如流水也曾讓她心疼、忐忑，但家志說投入越大，回報越高。
現在回報果然很高，高得超出了她曾經所有的想象。
而這還沒有結束，這一批菜心還只收了三分之一。
她有點不敢往下想~
緩了好一會兒，她才又仔細看今天的記錄。
只有通過筆記本上每天記錄的一長串數字和公式，她才能感受到市場上的繁忙。
大客戶還好。
今早直接論筐裝。
但更多的客戶是由一個個小單組成的，比如家志經常提的377。
今早上在筆記上寫的是：
377：菜心10+10+5+20+25+15=85*2.8=238；莧菜：10+15=25*2.4=60；絲瓜：5+10=15*2.3=34.5；苦瓜：5+10+15=30*2.3=69。
再合計391.5元。
每一個‘+’號都代表著一個分裝的塑料口袋，然后才會被377送往一個個小飯店。
377的‘+’號格外多，今早一共13袋菜，也就代表著分裝麻煩，送菜的時候還不能和其他客戶的菜弄混了。
所以菜不好賣的時候，家志才會給他硬塞上車~
以往服務那么到位，他就是吃定377了。
有些大客戶如18號檔口則會拿回去，自己請工人分裝再配送飯店；
還有酒樓酒店自己的采購…
情況各不相同。
這些都是吃飯時、干活時、睡覺時，家志一點一點給她說的，即使她沒去過批發市場，也對市場的運作有了基本概念。
而近兩三天每天的數字記錄都寫了好幾頁。
只是看著都心累。
可以想象現場有多忙碌，所以才每天回來身上都是汗臭味。
李秀看著一項項記錄，看到了今早的最后一頁，有一個匯總數字：4004元。
比她數的要多。
她想起還買了菜，包里昨天還留了幾十找零的，所以數出來才會是3942元。
原來家志的淡定是裝出來的，他沒數，但是會計算。
在4004這個數字前，還有一堆重量匯總。
比如菜心一共1154斤，備注著‘5.20清空’。
莧菜剛好180斤，賣了432元。
絲瓜一共43斤，苦瓜41斤，在后面備注著‘↓’，旁邊還打了個問號。
啥意思？
想對她絲瓜下手？
但透過這些信息，她知道在賣菜時，家志還在規劃著地里的菜~
李秀左手拿著筆記本，右手撫摸著肚子，又回頭看了看床上的男人，家志完全變了。
變得更好了。
變得更讓人安心了。
變得野心十足。
但她還不夠好，無論是種植技術管理，還是市場銷售，在家志面前，她都完全像一個白丁。
她不想拖后腿，除了生孩子，她也可以慢慢學，總能幫上點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