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車行駛在不太平整的路上,時不時的顛簸一次次把米爾頓從睡著的邊緣扯了回來。
此時,他的思緒反而更加清晰了。
“你之前和梅納德有聯系,對吧?”
米爾頓不會忘記這個和自己有重重矛盾的同事。
“是的…”布蘭登也沒有否認,“或者說,黑藥店之前在檢查站的保護傘,就是梅納德。現在嘛…全都吹了。”
“上次就是梅納德叫我到水果店看看你要做什么。不過我和他的聯系比較少,我主要負責給藥店在警局那邊打點。”3
米爾頓之前就看出來,布蘭登和梅納德的關系最多屬于是互為線人這種級別。
現在梅納德的關系網被站長剝離,黑藥店和范康幫徹底翻臉,這層薄弱的關系也就灰飛煙滅了。
估計沒辦法從布蘭登這里得到太多關于梅納德的有用信息。
米爾頓想了解梅納德,倒不是要求和,而是希望看看能不能進一步挑動一下他和瓦爾塔站長的對立,幫自己分散一下來自檢查站那邊的壓力。
現在他所有的精力,都得用來應對范康幫接下來如潮水般的報復。
在米爾頓思考對策的時候,他感受到了身子輕輕往前沖了一下,豐田的減震器發出它獨特的“吱呀”聲。
布蘭登踩下了剎車,開口道:“綠葉街到了…唉,‘老板’,我之前一直不知道他在這種破地方還有個秘密基地呢。”
米爾頓看了一眼所謂的“綠葉街”,其實就是一座座用劣質鐵皮搭起來的低矮房區,是不折不扣的貧民窟。
燈柱、電線桿、墻壁上貼著各種各樣的小,甚至就連武裝保安和雇傭兵之類的都有。
墨西哥那邊剛爆發薩帕塔起義,危地馬拉這邊的內戰又臨近結束,最近確實有不少類似的武裝人員來到附近。
米爾頓沒多看小,繼續抬步往前深入綠葉街。
進出這里的所有人幾乎都衣衫襤褸,渾身惡臭,嚴重營養不良。
看到警察過來,他們眼睛里更是閃過了深深的抵觸和畏懼。
“這個地方,我估計只能供電供水2小時以內。”米爾頓皺了皺眉頭,“你們賣黑藥的,就掙這么點嗎,買不起更好的房子了?”
布蘭登戴上繳獲來的PASGT頭盔,拿起配槍,聳聳肩:“利潤大頭都被上游吃掉了,我們負責銷售的能有多少?”
“其實,‘老板’之前也被出賣過一次,那次險些讓我們全部完蛋…也是那次背叛之后,‘老板’不再做慈善,藥價漲了很多。壞處是更多人吃不起藥;好處是,我能靠這筆額外收入較為輕松的養活全家了,唉。”
“老板為什么在這里買房,我也很奇怪。不過,我猜他應該是把不少錢拿去維護地下藥店了吧。他給藥店買了柴油發電機,買了凈水器,才能讓藥店24小時有水有電的。”
24小時水電…米爾頓更加堅定了要守下黑藥店這個據點的決心,他是真受不了沒水沒電沒空調的生活。
“綠葉街4號,前面就是…”米爾頓剛要開口,忽然眉頭一皺,“等一下,屋子里好像有人?‘老板’會和別人合租嗎,或者他把房子租給了別人?”
布蘭登立刻搖頭:“不可能。‘老板’是一個很謹慎的人。”
兩人對話的同時,已經不約而同的拔出了配槍。
無論發生了什么,先假設最差的情況!
砰!布蘭登走上前,一腳踢開了房門。
房間里煙霧繚繞,彌漫著刺鼻、辛辣和腐臭的味道。三個男人像喝醉了一樣,東倒西歪的躺在地上,身上蓋著幾張破舊的麥當娜海報當被子。
那三個人被嚇了一跳,一下坐了起來,嘴里罵罵咧咧:“哪個婊子養的…我靠,條子?!”
這里的人顯然對警察沒有任何好感,在看到布蘭登后,三人連忙站起來,往后退了幾步,警惕的問道:“干什么?我們這幾天可沒做什么違法的事情!”
米爾頓則是在后面用面板掃了一下屋內,檢查一下有沒有什么違禁品。
除非是在檢查站內,否則米爾頓的這個檢查功能都要在比較接近目標的時候才能使用,一般情況下無法在大街上無差別檢查。
發現一級違禁品,違禁煙草(罰款已交)
嗯…罰款已經交了。
意思是,在不久之前或許來了一個同樣在出外勤的檢查官同事,把這筆錢收了上去。
布蘭登見米爾頓沒說話,于是抬起槍口,繼續冷著語氣道:“滾出去,這里不是你們的房子!3分鐘之內不離開,我就會以私闖民宅和非法持有致幻劑的罪名逮捕你們。”
三人立刻舉起手,但還是不服的辯解道:“這里又沒人住,為什么要趕走我們?”
布蘭登才懶得跟這些人渣解釋,只是抬高聲音,厲聲警告道:“離開!”
幾名流浪漢只能無奈的收拾起東西,但嘴里仍是罵罵咧咧。
“昨天檢查官來搶錢,今天條子來趕人,我呸!真倒霉!”瘦高個的流浪漢啐了口痰,“我告訴你們,走路小心點吧,我可聽說這里最近好像失蹤了個條子!哼,走了,咱們撤!”
說完,三人一瘸一拐的朝門口走去。
其中穿著褪色棒球衫的男人被門檻絆了一下,一根很臟的注射器掉落在地上,滾到了污水泥漿里。
他很無所謂的彎下腰,伸出潰爛的手臂,打算把針管撿起來。
“等一下。”米爾頓一腳踩住注射器,“你這是在威脅我?”
男人看著米爾頓手上的M29左輪,冷笑一聲:“誰敢啊?這里確實失蹤了一個條子,但又不是我們干的。現在,您可以把我的東西還給我了嗎?”
米爾頓現在對有關“醫療”方面的事情都十分敏感,因為這100%和范康幫有關。米爾頓按下了左輪的擊錘,但沒有抬起槍口,只是冷冷的問道:“針管是做什么的?”
流浪漢自嘲一聲:“沒錢了賣血的,自己的雖然臟,開水煮一下還能勉強用,總比獻血站的那些艾滋針管好。”8
“哪里來的?”
“教堂那邊,青藤慈善基金說免費給我們打預防瘧疾的疫苗,結果打完后燒了三天,手臂也爛了。針管,是打完疫苗后我順便拿的。”男人晃了晃自己潰爛的手臂,“怎么,偷這點小東西您也要管?”3
他說的很無所謂,顯然“綠葉街”的絕大多數人都過著這樣的日子。
米爾頓沉默片刻,松開腳,淡淡的說道:“你可以走了。”
他敏銳的察覺到了兩個關鍵要素——賣血,試藥!
所謂慈善機構的瘧疾疫苗,恐怕大概率是某種未上市的藥物…他們騙這些人過來注射,真實目的是偷偷的做人體實驗。1
這里面牽扯的走私利益一定很大,涉案金額一定很高,但潛藏的直接危險卻相對而言不會那么大。
類似這樣的行業,主要面臨的阻力來自于各個利益集團,他們會動用合法渠道為自己建立起一條護城河,勸退任何想要調查的人,而非像黑幫那樣直接使用武力保護自己的利益。
米爾頓甚至不用過多思考就能猜到,這里面至少涉及到了檢查站、醫院、慈善機構以及范康幫四方的利益。
前面三者負責提供渠道和法律,黑幫打手則負責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范康幫…又是你。”
現在米爾頓缺錢,很缺錢。
缺積分,缺紅色積分。
或許…這件事他可以想辦法插手調查,只要能把這個案子解決,哪怕只是部分解決,都算打斷了范康幫的一條腿,還能緩解部分資金危機。
增強自己,削弱敵人,直接威脅相對還不大,干了!
至于間接威脅,至于做了這件事之后會觸怒多少當地官員和利益集團,米爾頓已經管不了那么多了。
先把眼下的威脅解決再說別的。
下一個目標,青藤慈善基金會!1
別人不敢查,米爾頓敢。
做好下一步的決定之后,屋內忽然傳來了布蘭登的聲音。
“老大,你進來看一下…‘老板’的這玩意,藏得也太好了,埋在衣柜下的地磚就算了,居然還鋪了一層薄水泥偽裝,怪不得那幫流浪漢沒找到。”
米爾頓收回思緒,轉身朝著屋內看去。
只見布蘭登拿著槍托,用力敲了兩下地板,才砸出來一點裂紋。
扒拉開碎渣后,下面露出了一個木箱。
撬開鐵鎖,布蘭登小心翼翼的把箱子打開了。
里面是一大塊黃金,以及一本很不起眼的小冊子,上面寫著“采購單賬本”幾個詞。
黃金…
“老板”一直嘮叨說有錢就跑去美國。
布蘭登看著那塊黃金,愣神了好一會,才怔怔開口道:“他…他早就存夠去美國的錢了。他只是放不下藥店而已…”2
當然啊,我也很惋惜損失了這樣一個隊友。
米爾頓感慨了一下,然后在心中稍微盤算好了黃金的價值,大概在3萬美元左右…他微微點了點頭,接著開口道:“應該就這些了,走吧。”
“嗯…”
兩人把房間簡單恢復了一下,關上了這座他們再也不會來的小房子的木門,朝街道口的停車位置走去。
就在這時,米爾頓忽然看到自己的皮卡車旁,不知什么時候停放了一輛雅馬哈XT350摩托車。
摩托車旁邊站著一位面帶焦慮的男子。
這位男子身上穿著檢查站的工作服。
他是一名檢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