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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5章 中樞永不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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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四維失魂落魄的離開楊思忠的公房。

  楊思忠不僅僅將試用期考核之權給了考功司,還讓自己文選司配合對方。

  這是殺人誅心啊!

  可偏偏自己又沒有什么好辦法。

  考功司的職責中,本身就包含了官員考核部分,楊思忠交給考功司這件事,就算是內閣也挑不出理來。

  等到張四維離開后,楊思忠才又變了一副臉色,不一會兒吳岳又出現在他的公房里。

  “剛剛的話你也聽到了,有什么要說的”

  原來剛剛吳岳根本沒離開,而是被經歷官帶到了會客廳的屏風后面,完整的聽完了楊思忠和張四維的對話。

  吳岳思考了一下說道:

  “楊尚書是要我和張選郎精誠合作,將考核的事情做好”

  楊思忠面無表情道:

  “再想想說!”

  吳岳的腦子飛快。

  他只是不擅長爭斗,并不代表他是傻子。

  吏部是大明學歷僅次于翰林院的衙門,科舉名次低的都沒資格進來。

  吳岳一個沒有太大背景的,能在吏部做到中層,其實能力是相當可以的。

  吳岳在吏部多年,也是熟悉吏部的人事關系,他很快說道:

  “楊尚書是要我們考功司借助文選司的力量,但是不要事事都聽文選司的意見。”

  楊思忠滿意的點頭,顯然對這個下屬的悟性表示贊同。

  吳岳在吏部做了多年的冷板凳,也很想要抓住這次機會,他又想到了坊間有關蘇黨的傳言,他決定咬牙搏一搏,他又說道:

  “楊大人,下官有個不情之請。”

  “說吧。”

  “如今七品以下官員的授官,都在中書門下五房,既然如此,我們考功司也要和中書門下五房合作才行。”

  楊思忠看了一眼吳岳,終于露出一絲欣賞的表情。

自己怎么以前沒發現,這吳岳是個人才  吳岳看到楊思忠的目光,立刻明白自己賭對了,他說道:

  “所以下官以為,七品初任官員的考核,也要聯合中書門下五房才好。”

  楊思忠這下子是徹底滿意了,他點頭說道:

  “很好,試用之制,也先從七品以下官員開始吧,這樣朝堂上的阻力也能小一點。”

  楊思忠又補充了一句:

  “本官已經讓文選司幫忙了,若是你們考功司人手不足,可以向文選司借人。”

  文選司的權柄大,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文選司是吏部規模最大的清吏司。

  管多少人,就有多大的權,辦事都是需要人和經費的。

  楊思忠的意思,吳岳瞬間明白,他立刻說道:

  “下官明白,多謝尚書大人提攜!”

  楊思忠微微點頭。

  八月。

  七品以下官員新授官,官職前要加“權知”二字,以一年試用為期,這個消息很快在京師傳開了。

  讓楊思忠沒想到的是,這件事竟然迅速形成了官場熱議的話題。

  原本楊思忠以為,這件事只要內閣點頭,吏部進行一下制度修改,就能悄然推動。

  可沒想到,由于基層官員的反對聲浪太大,改革竟然推動不下去了!

  等到蘇澤在公房中和羅萬化等人討論此事,才知道自己和楊思忠,大概是脫離底層官員太久了,所以才對形勢產生了誤判。

  吏房主司宋之韓說道:

  “檢正有所不知,自從中書門下五房接手七品以下官員的選官事務之后,候選官員積壓如山,仕途之窄,已近擁堵不堪。”

  “每年放出的實缺就那么多,可候選的人呢新科進士,歷事監生、舉人出身等待銓選者,還有那些苦熬資歷盼著升轉的,層層疊疊,何止數千!一個知縣缺放出去,幾十雙眼睛盯著,能補上的十中無一。”

“這些人,在京師憑屋租房,靠著微薄的候缺俸祿甚或家中接濟度日,一年、兩年、甚至三年五年地等。眼看同科同年都已外放,自己還枯坐京城,那份煎熬,旁人難以體會。好容易盼來一個實缺任命,對他們而言,無異于  久旱逢甘霖,是身家性命所系。”

  “可如今,這‘權知’二字,這一年試用期”,在他們看來,就是懸在頭頂的一把新刀!”

“以往,得了實缺,只要不犯大錯,總能安穩做下去。如今呢頂著一個權知’的名頭,一年之內,生殺去留,全系于上官一言!上官說你行你就行,說你不行你就不行!這“一年三要務‘的考成條款,定得松緊寬嚴由誰說了  算評語好壞、勤惰與否,還不全憑上官一支筆”

  “如此一來,想要安穩轉正銀子、人情、孝敬,一樣都不能少。”

“候缺本已艱難,苦等數年才得一職。如今好不容易盼來的位置,卻成了‘試用”的!一年之內,風云難測。萬一倒霉,治下遭了天災、出了民變,或者僅僅是上官看你不順眼,尋個由頭說你‘未達考成”,這一年的辛苦白費不  說,還要被降等候選。”

  “下官深知此制本是良法,意在激濁揚清。”

  “然則眼下這情形,積弊深重,候缺者眾如過江之鯽,人心惶惶如驚弓之鳥。他們不擔心制度本身的好壞,只擔心自己成為這新規下,被盤剝,被犧牲,被隨意拿捏的魚肉啊。”

  在場眾人聽完宋之韓的話,也都沉默了下去。

  大家都知道宋之韓說的是實情。

  但是這時候羅萬化說道:

  “宋房正,這候選官員苦普通百姓就不苦了”

  “然則,官員之苦苦’是仕途升轉之‘苦”,是宦海沉浮之“苦”!可你我皆知,這‘苦’比之升斗小民身家性命系于庸官之手、懸于貪吏之刃的“苦”,孰輕孰重”

“一個庸碌無能的‘權知縣’坐堂一日,便是轄下百姓一日的煎熬!錯判一樁田土官司,可令數戶農家破門絕產!征發一次糊涂徭役,可致一村男丁骨埋荒渠!更遑論那些借權盤剝、上下其手之輩,他們的“一年安穩”,是用多少  民脂民膏、多少血淚冤屈堆砌而成宋房正可曾細算過這筆賬”

  “中書門下五房為何要統管七品以下銓選”

  “不正是因舊制之下,吏部文選積弊如淵,裙帶勾連,才俊沉淪,而蠹蟲盤踞!”

  “如今新制甫立,正是要破此沉疴!這‘權知’二字,這把“一年之期”的刀,懸的不是苦等實缺的良才,正該是那些濫竽充數,只圖鉆營的庸蠹!”

  羅萬化不愧是筆桿子,他說完這些后,宋之韓也沉默了。

  這時候,蘇澤站起來結束了爭論。

  “世間并無萬全法,基層官員苦,百姓更苦。”

  “但是也正如宋房正所說的那樣,若是因為此法,給了上官盤剝的新借口,這代價最后還是百姓承擔。”

  羅萬化也沉默了,蘇澤說的卻是沒錯,官員一定會將代價轉嫁下去的。

  蘇澤說道:

  “這樣吧,先在京官和京畿地區地方官試行好了,如果在這里效果好,那就再推廣到開征商稅的地區,最后隨著征商稅的地區推廣下去。”

  這下子宋之韓也點頭了。

  蘇澤這個計劃巧妙就在,京師和京畿地區,在天子和朝廷眼皮底下,會比較好管理。

  如今開征商稅的,又都是富庶又比較能出成績的地方。

  如果在這些地方都不能完成考核,那確實是不能勝任的庸才,被淘汰也無話可說。

  蘇澤說道:

  “等本官寫一份奏疏,中書門下五房內先議一下,然后再請吏部聯署,送到內閣去。”

  “尊命。”

  蘇澤嘆息一聲,沒想到還是要用金手指。

  只能說任何一項改革,都要面臨阻力,而大明官員群體中,最多的就是基層官員了。

  《奏為請行權知官制分域試任疏》

  蘇澤寫完奏疏后,很快得到了中書門下五房的部署,然后又獲得了吏部的聯署,奏疏被送到了內閣。

  而蘇澤則拿著抄本,塞進了手提式大明朝廷。

模擬開始  你的奏疏送到內閣。

  奏疏作為中書門下五房和吏部公議提交,獲內閣高度重視。

  內閣都贊同你的奏疏,也同意你的試點方案,現在京官和京畿地方官員試點,再推廣到征收商稅的地區,最后擴大到全大明。

  權知改革,也只對新授官員,已經在任的官員保持原狀。

  但這件事,還是引起了大量低級官員的反對,他們雖然官職不大,但是聲浪不小。

  皇帝擔憂造成更大的輿論,影響到最早提出試用期改革的太子,暫留中不發。

模擬結束剩余威望:16000點  本次模擬結果:基層反對。

若要通過你的奏疏,需要支付500點威望值,是否支付原來只要五百點威望值  蘇澤果斷選擇了是。

  其實蘇澤也理解隆慶皇帝想法。

  如今是讓太子施恩的時候,這試用期改革又是太子最早提出來的,萬一讓基層官員以為,這試用期就是太子的想法,會損傷儲君威信。

  但是蘇澤也知道,為政也有個“一鼓作氣”。

  如果這一次,因為基層官員的反對就執行不下去,那下一次就更沒有可能執行下去了。

  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蘇澤是明白的。

  說個不好聽的,所謂“中樞永遠正確”,就是不能損傷中樞的權威。

  一旦中樞失去權威,那就什么事情都辦不好了。

  中樞即使是錯了,也只能慢慢的改,或者將事情慢慢冷卻后再偷偷轉向。

  大破大立,大部分政權都是承受不住的。

  所以這次的吏部改革,蘇澤必須要強力支持,就算是退讓一步先行試點,也要將試點工作推動下去。

  叮!威望值已扣除,請宿主在現實中提交奏疏,模擬結算將在奏疏執行后進行!

  剩余威望:15500。

  六科給事中嚴用和,本來是準備告假的。

  這些日子,有關吏部“權知”新政的議論,嚴用和已經清楚了,他身為吏科給事中,不能長期在這件事上沉默。

  嚴用和明白這件事的水有多深。

  他和吏部考功司郎中吳岳是好友,他知道這件事乃是太子首倡,原是用于新任閣臣入閣之事,后被蘇澤發現并提議用在新任官員身上,最后經楊尚書推動準備推廣的改革。

  太子、蘇澤、楊思忠,這三個人,他嚴用和誰也得罪不起。

  但是科道官員,長期占據“卑官之首”的生態位。

  大明朝“以小制大”的傳統,科道官員的級別不高,但是職權很重,他們又是清流,是朝廷的喉舌。

  而清流官員需要形成聲勢,也需要聯合一些低級官員。

  如果在低級官員中沒了威望,再得罪重臣,那言官也就到頭了。

  所以這件事,吏科是一定要表態的。

  可是一旦表態,就要得罪那幾位。

  所以嚴用和本來是用老辦法,裝病。

  可是他裝不下去了。

  昨天,吏部考功司主司吳岳,親自來“探病”。

  他和吳岳是好友,他也知道了這次楊尚書,準備將這個考核試用期官員的職權交給吳岳。

  吳岳這次拜訪,除了私人關系之外,還帶來了楊尚書的話。

  原來是楊思忠希望嚴用和“幫忙”,壓制住反對的聲浪。

  嚴用和本來是要拒絕的。

  沒辦法,嚴用和是見識過楊思忠手段的。

  想想自己同僚的下場,嚴用和就不寒而栗。

  如今楊思忠親自讓吳岳來傳話,如果自己再不幫忙,就是“不識抬舉”了。

  嚴用和苦思冥想一夜,都沒有好辦法,但是他還要硬著頭皮去上衙。

  等嚴用和到了衙門,眾人看到他慘白的臉色,紛紛贊嘆道:

  “嚴給事中不在家中養病,還堅持來上衙,真乃是吾輩楷模!”

  嚴用和苦笑著接受眾人的稱贊,但是他內心苦澀。

  吏科給事中陳三漠湊上來,對著嚴用和說道:

  “嚴公,您是要上書反對權知新政嗎”

  嚴用和看了一眼自己這個同僚,心中哀嘆事情難辦。

  陳三漠又說道:

  “嚴公,這些日子都察院那邊反對聲浪最大,咱們六科聯合都察院上書,還真能黃了吏部這項新政!”

  聽到這里,嚴用和恨不得自己真的病了。

等等,都察院  嚴用和靈光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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