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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李春芳辭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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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澤放下奏疏,看向兩人問道:

  “這份奏疏是哪位兄臺主筆的?”

  沈一貫老老實實的說道:

  “是汝默兄主筆的。”

  果然是申時行的風格。

  在原時空,申時行是在張居正去世后繼任的大明首輔。

  那個時候,正逢清算張居正,朝局十分的混亂。

  申時行這任內閣,彌合了朝野上下的矛盾,完成了后張居正時代的朝局過渡,保證了朝堂的穩定。

  用難聽的話說,申時行最擅長的就是和稀泥。

  用好聽的話說,就是擅長彌合矛盾,能夠尋找到朝野的公約數。

  申時行這類的官員,不一定能夠做出什么開創性的事業,但是守住原有的改革成果,團結大多數人是沒有問題的。

  三月七日,朝堂風云再變。

  第一個提出預算分配的勛貴武將集團,反而成了第一個出局的。

  沒辦法,雖然勛貴武將的聯名人數最多,但是分配預算也不是人多就行的。

  或者說勛貴武將集團的分配方案,只照顧到了軍方的利益,是最不得人心的方案。

  到了這一步,成國公朱時泰也知道事不可為,于是請求皇帝收回了勛貴武將集團的聯名的奏疏。

  隆慶皇帝也照準,并且對勛臣武將主動下臺階的行為給了獎勵,允許這些勛臣武將可以再署名一次。

  這自然是皇帝的恩待。

  署名權也是很重要的權力,勛臣武將撤回了自己的奏疏,皇帝又允許他們再署名一次,那就相當于朝堂上又多出了二百多份署名,等于多了一股政治力量。

  那如今還在起草預算案的各方,顯然要拉攏這些武將勛貴集團,對自己的預算做出進一步的修改,向武將勛貴們做出一部分妥協。

  于是官員再次穿梭于這些勛臣武將的府邸,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協商。

  于是申時行又開始新一輪的忙碌。

  不過這一切都和蘇澤沒有多大的關系,他這些日子就窩在東宮內,給小胖鈞上上課,教一教陶觀基本的化學知識,剩下的時候就在詹事府的公房內摸魚。

  這場預算案的爭奪,讓原本態度輕松的閣老們也重視起來。

  顯然閣臣都已經意識到了,這已經不單單爭奪的預算了,這更是一次朝堂的風向測試,從這次預算就能看出整個朝堂中高級官員的人心所向。

  而內閣也感覺到了壓力。

  只要署名上了一定人數的預算案,內閣重臣也都要認真應對,因為無論這些預算案有沒有通過,都代表了一批五品以上官員的態度。

  這些人可都是大明官場的中堅力量,任何朝堂的決議都要經過他們來執行。

  如果他們反對,甚至只是出工不出力,都要對執行產生極大的困難。

  今天蘇澤剛剛下衙,就遇到了高拱身邊的中書舍人郭準。

  “郭舍人?”

  “蘇翰林,閣老想要請你今日過府一敘。”

  蘇澤本以為高拱不會找自己商議預算的事情。

  高拱作為政治家,很敏銳發現聯名共議,爭的不僅僅是財政問題,更是政治問題。

  這些日子,吏部文選郎張四維,作為高拱的代表四處串聯,據說也獲得了不少支持。

  張四維也找過自己,但是被自己婉拒了。

  蘇澤也知道高拱的性格,既然自己拒絕署名,他也不會強迫自己。

  那召見自己是為什么呢?

  蘇澤搖了搖頭,與其猜來猜去,還不如等著晚上當面去問好了。

  當日,晚上。

  蘇澤來到了高拱府上。

  讓蘇澤意外的是,高拱府上冷冷清清,沒有叫其他門生弟子過來。

  蘇澤一路來到了高拱的書房,見到了坐在書桌后的高閣老。

  “師相。”

  高拱點頭示意蘇澤坐下,面對這個得意弟子,高拱的情緒是復雜的。

  蘇澤并不是完全意義上的門生弟子,他很少參與高拱的聚會,更不會迎奉高拱的命令。

  但是高拱遇到問題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還是蘇澤。

  “子霖啊,李閣老已經準備致仕了。”

  蘇澤疑惑的問道:

  “李閣老不是日常上書請辭嗎?師相為什么這么說?”

  李春芳日常告病請辭,這已經是滿朝皆知的事情了。

  高拱沉默了一下說道:

  “李閣老前日請我去府上,談了他要歸鄉的事情。”

  蘇澤沉默了一下,看來李春芳是真的要退了。

  高拱略帶羨慕的說道:

  “李閣老的父母還健在,真是一件讓人羨慕的事情,他要辭官回家侍奉父母,如此純孝的行為,陛下估計也不會過多挽留了。”

  蘇澤也沒想到李春芳的父母竟然這么高壽?

  他本人也已經快要七十歲了吧?

  再一想到大明皇帝那可憐的壽命,你們這些當臣子的,難道不是應該進獻養生秘方嗎?

  但是想到皇帝那嗑丹藥的愛好,想要長命都難。

  這么算起來,原時空的隆慶皇帝,也沒有幾年壽命了。

  蘇澤正在思考要不要進獻萬病藥給皇帝延壽,但是想到隆慶皇帝身上應該有很多疾病吧?這要多少才能延壽?

  看到蘇澤走神,高拱還以為他在思考李春芳去后的政治格局,于是也沒有繼續說話。

  蘇澤回過神來,連忙說道:

  “弟子走神了,師相,李閣老如果真的要退,那弟子就要恭喜師相了。”

  以高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以及在內閣的資歷,他接任首輔應該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在原時空就是這樣的。

  高拱卻說道:

  “子霖你也是這么樂觀的嗎?”

  蘇澤頓了一下說道:

  “師相是說張閣老?”

  高拱點頭,面對這個弟子,高拱也沒有藏著掖著的想法。

  “張江陵素有大志,他不是屈居人下的性格,而且要辦大事就要弄權。”

  “張江陵師從徐松江,這個道理他能最清楚了。”

  蘇澤沉默了。

  高拱和張居正兩人實在是太像了。

  一個內閣中,容不下兩個強硬的人物。

  之所以兩人沒有斗起來,一是有李春芳這個擅長平衡關系的首輔在。

  李春芳的年齡、資歷、能力都能服眾,也得到皇帝的信任,雖然平日里總是當懶狗裝病,但是一出手就是黃老家的治國術。

  有他在內閣一天,高拱和張居正都只能自己的一片領域折騰。

  高拱忙著推動實學,張居正忙著財政改革,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可李春芳一旦去職,無論誰成為首輔,那局勢就要大不一樣了。

  蘇澤也有些頭疼起來。

  如果朝廷風向轉換,日后自己就更難在兩派中跳舞,要推行政策的難度就更大了。

  但是如今朝野之中,也就只有高拱和張居正能擔任首輔,隆慶皇帝很難再找到一個李春芳這樣的重臣了。

  用游戲中的話說,自己算是出了“新手保護期”了。

  世代更替是無法改變的事情,蘇澤收起這些雜亂的心思,對著高拱說道:

  “弟子還是要恭喜師相。”

  高拱摸著胡子,要說不高興也是假的。

  李春芳在臨行前專門找自己,交代了內閣的事情,看來李春芳也是認同讓自己接任首輔的。

  加上和皇帝的關系,以及高拱這些年來的政績,張居正想要越過自己擔任首輔也是不可能的。

  至于趙貞吉,他這些年都忙著軍務,過于偏科,已經排除在首輔人選。

  雷禮年紀本身就不小,而且是專務閣老,本就不是競爭者。

  高拱接著說道:

  “這次的群臣聯名共奏,是子霖你提出來的,群臣可都被你折騰壞了。”

  “最忙的就是子維,他忙著找人簽名,已經拉到了近百個名字。”

  高拱控制吏部多年,如果一百個名字都湊不出,那他也別指望當首輔了。

  高拱又說道:

  “但是張江陵那邊,已經快要搜集齊二百個名字了。”

  蘇澤疑惑道:

  “前幾日的時候,張閣老那邊不是和師相這邊差不多嘛?”

  按照沈一貫的“戰報”,高拱和張居正的預算案支持人數差不多,都是一百多個。

  剩下的文官要么觀望,要么參與了申沈二人的聯署。

  高拱說道:

  “勛臣武將的奏疏被陛下駁回了,現在他們都去張江陵那邊簽名了。”

  原來如此,也難怪張居正那邊的支持者暴增。

  高拱擔憂的說道:

  “如此關鍵的時刻,會不會影響陛下的決定。”

  蘇澤一下子明白了,為什么高拱要召見自己了。

  李春芳要辭職,正在爭奪首輔的時候,陰差陽錯下,蘇澤弄出來的這個聯名共議,正好可以看做朝臣對閣臣的支持。

  高拱現在支持者落后,自然也會擔心起來。

  蘇澤很快說道:

  “師相,您是身在局中。”

  “弟子這份奏疏中也說了,聯名共議‘非為私黨’,而是‘以事而議,事議則散’,陛下也一定是明白這個道理,才御批了弟子的奏疏。”

  蘇澤接著說道:

  “師相,敢問您知道陛下要一個什么樣的首輔嗎?”

  高拱沉默了一下說道:“陛下御極后勵精圖治,自然是要有所作為的首輔。”

  “宰輔宰輔,我朝雖廢宰相,但內閣首輔也有宰相之實。”

  “宰者,上佐天子,理陰陽,順四時,下遂萬物之宜,外鎮撫四夷諸侯,內親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職也。”

  高拱點頭。

  蘇澤接著說道:

  “理陰陽,順四時,下遂萬物之宜。這也是李閣老能讓陛下如此倚重的原因啊。”

  高拱愣一下,蘇澤繼續說道:

  “陛下要的閣揆,就是能是外朝‘卿大夫各得任其職’,平息朝爭,讓百官信服的官員。”

  “師相要和張江陵爭,爭的是誰更能調和各派,最終拿出一個讓所有人都滿意的預算出來。”

  “張江陵和勛臣武將綁定太深,反而不好做過多的妥協,如今正是師相向陛下展示能力的好時機。”

  高拱聽完連連點頭,更是覺得今天喊蘇澤過來議事是對的。

  是啊,張居正為了拉攏勛臣武將,新軍的軍費依然過半。

  而自己沒有這個包袱,可以談判的底線更加靈活,那由自己去商談,就算是得不到支持,只要其他官員不反對,那也能體現自己協理朝局的能力。

  隆慶皇帝也意識到,隨著登基時間越來越長,隆慶皇帝的勤政熱情也逐漸消退。

  皇帝自然是需要一個能穩定朝局的首輔。

  送走了蘇澤之后,高拱果然開始行動。

  三月九日,高拱親自見了五個聯名奏疏的提案代表,這些都是聯名人數超過十人,具有一定影響力的,其中也包括沈一貫。

  申時行雖然是主筆,但是他本人來見高拱就不太合適了。

  身為張居正的弟子,可以提出和張居正不同的提案,畢竟申時行是弟子不是家奴。

  但是公然和政治對手接觸,那就是赤裸裸的背叛了。

  所以是沈一貫代表著五十多個簽名來和高拱見面。

  這次高拱一改往日的霸道作風,而是和煦和眾人交談,并且傾聽了在場所有人的意見。

  他發現很多提案雖然整體分配上未必合理,但是在某些預算的要求上卻很有亮點。

  高拱聽完之后,又羅列出大家都沒有異議,都同意花錢的地方。

  眾人紛紛點頭贊同。

  有了共識之后,接下來就是具體分配的問題了。

  這些事情就不需要高拱親自談了,他喊來張四維,眾人又這樣談了一個下午,最終的提案交給了高拱后,高拱赫然發現,這份預算案竟然和蘇澤簽名的那份,申時行弄出來的預算差不多。

  張四維苦笑說道:

  “師相,那沈一貫不愧是鴻臚寺出來的,他一番說辭連弟子都被說服了。”

  高拱放下眼鏡說道:

  “你拿去給大家解釋下,如果都沒有問題,就一起上奏吧。”

  “不必要求大家都在一份奏疏上署名,只要內容差不多就行,具體的還是要請陛下圣裁。”

  “弟子明白。”

  三月十四日,這次因為京營問題而產生的預算風波終于平息。

  高拱和剩下的五份奏疏,囊括了超過四百的簽名,超過了文武官員總和的一半。

  這五份奏疏的內容區別不大,最后皇帝還是批準了高拱牽頭的這份奏疏。

  但是包括申時行和沈一貫在內,領頭上書的這些官員,也獲得了極大的聲望。

  原本因為擔任直沽兵備道,而被認為邊緣化的申時行,更是一躍成為政治新星。

  在風傳李春芳要辭職的情況下,皇帝這么做的政治信號就很明顯了,高拱府邸前拜會的官員比以往更多了,但是也都被高拱下令驅趕走了。

  而蘇澤又應召,來到了李春芳的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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