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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條陳國史三事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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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樹德在京師做官,都是住在兄長陸樹聲家中的。

  陸樹聲是嘉靖二十年的會試第一,如今官至吏部右侍郎,在京師也算是擠進了重臣行列。

  陸樹德和陸樹聲雖然是兄弟,但是兩人年齡相差十三歲,而陸樹德小時候也是在兄長陸樹聲指導下讀書的,所以兩人雖然是兄弟,但是卻更像是師生。2

  陸樹德對兄長很敬重,做官以后也對兄長的教導言聽計從。

  但是今天陸樹德一回家,卻發現陸樹聲正在打點行李。

  “兄長,您這是?”

  陸樹聲見到弟弟,又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氣,開口訓斥道:

  “你身為科道言官,還整日醉酒,立身不正,如何垂范天下?又要如何正諫君王?”

  陸樹德知道兄長又要訓斥自己,他連忙問道:

  “兄長這是在干嘛?”

  陸樹聲說道:

  “哎,為兄已經向陛下辭官,今日就要歸鄉。”

  “啊?”

  陸樹德看向兄長,連忙問道:

  “父母都已經過世,兄長為何現在就要歸鄉?”

  陸樹聲今年六十歲,這個年紀在明代大臣中中規中矩,而大明也沒有明確的致仕退休年齡。

  徐閣老比陸樹聲還要大六歲,依然當著內閣首輔,而嚴嵩更是在閣老的位置上坐到了82歲才倒臺。

  陸樹聲說道:

  “兄長身體不好,所以向陛下請辭歸鄉養病。”

  說完這些,陸樹聲看向弟弟說道:

  “最近南京六科有缺,你要不要去?”

  陸樹德這下子明白了,兄長這根本不是回鄉養病,而是看出了朝廷將有風暴,找個理由從京師跑路。1

  甚至還想讓自己也一起跑。

  陸樹德不明白兄長為什么如此風聲鶴唳,難道是因為徐階和高拱的爭斗?

  就算是輔臣之間的爭斗,也不至于要歸鄉啊?

  而且如今內閣四人,張居正是徐階的弟子,陳以勤雖然不站隊,但是也和高拱有舊怨。

  徐階的門生故吏遍布朝堂,三打一還怎么輸?6

  在陸樹德看來,高拱不過是仗著皇帝的寵信,才能在內閣立足,以徐閣老的手腕,很快就能將他再次趕回老家。9

  自己兄長是吏部右侍郎,是清流安插在吏部,牽制高拱的骨干,怎么能撂挑子回鄉呢?

  兄長你不要進步,我還要進步呢!

  看到弟弟的表情,陸樹聲明白了弟弟的想法,他嘆息一聲說道:

  “你舍不得京師的榮華富貴,這座宅子就留給你了。”

  說完這些,陸樹聲也懶得再勸,直接吩咐管家加緊打點行囊,明日一早城門開了,就立刻啟程離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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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陸樹德渾渾噩噩的來到了六科廊,昨日聚會的同僚湊上來,對著陸樹德說道:

  “陸兄,你的奏疏寫好了嗎?”

  陸樹德這才想起來,昨日約著要一起彈劾蘇澤的,他連忙拿起桌上的空白題本說道:

  “我兄長辭官離京,昨日我幫著他打點行李的,這就寫,這就寫。”

  科道官在大明的官僚體系內,地位也是十分特殊的。

  秉承了太祖“以小制大”的思想,科道官員雖然官職不高,但是地位很高,有著糾劾百官的巨大權力。

  這一點也體現在六科的辦公地點上,六科的公房是一條長廊形的房子,俗稱“六科廊”,和內閣翰林院一樣,六科廊也是在皇宮內的。

  所以六科給事中能有機會見到內閣重臣乃至于皇帝,也能第一時間知道皇帝和內閣的情報。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科道官員沖進了六科廊,對著眾人說道:

  “不好了!蘇澤上第三疏了!”

  聽到蘇澤的名字,陸樹德都覺得心臟一窒,他這些日子對這個名字咬牙切齒。

  但是很快的,陸樹德又對蘇澤的第三疏好奇起來。

  今年剛中的進士,蘇澤總共上了兩疏,這兩疏都名震天下!

  要知道很多的言官,這輩子都沒能寫出一篇能影響朝堂的奏疏。3

  上一個“一疏而天下知”的,還是在先帝朝上治安疏的海瑞呢。

  這名科道官員拿著拖本,在六科廊讀了起來。

  條陳國史三事疏?

  這是有關修史的奏疏?

  這樣的奏疏,又能有什么波瀾?

  陸樹德不明白,他不是治史的專家,其實國史這種事情,和普通官員沒啥關系。

  但是聽了同僚讀的蘇澤奏疏,陸樹德的腦袋嗡了一下。

  他怎么敢!

  原來,蘇澤這第三封奏疏,剛送到了內閣,就引起了劇烈的震蕩!

  內閣首輔徐階看到這份奏疏,差點直接氣到暈倒,而張居正看完了奏疏,也是臉色發白。1

  陳以勤更是雙手顫抖,心中開始咒罵蘇澤十八代祖宗。

  只有高拱佯裝震驚,卻藏不住嘴角的笑容,然后命人立刻送到宮中,請皇帝圣裁。

  見到蘇澤的奏疏,隆慶皇帝也很頭疼,于是他按照高拱的票擬意見,將蘇澤的奏疏發往各部衙門,讓群臣公議。

  蘇澤在條陳國史三事疏中,主要就講了三個問題。

  第一個,要修國史,建文帝的問題怎么定性,要不要列本紀?17

  第二個,景泰帝的問題怎么定性,要不要列本紀?1

  最后一個,才是如今群臣攻擊的問題,嘉靖親爹睿宗皇帝的問題怎么定性,要不要列本紀。

  和第三個相比,前兩個才是重量級的問題,可以直接將內閣和禮部炸飛的那種!10

先把蛋糕做大,然后再往蛋糕里吐口水。真抽象  成祖朱棣北伐的時候,打的是清君側的旗號,剛開始的時候還是承認建文帝的。6

  但是到了晚年,對建文帝的事情進行了革除,甚至連建文這個年號都不用了,直接將建文四年稱之為洪武三十五年。

  要知道朱元璋在洪武三十一年就駕崩了,這洪武三十五年的說法,任何一個讀書人都繃不住。

  景泰帝的問題也同樣棘手,明堡宗奪回皇位后,對景泰帝也是多方打壓。2

  景泰帝被謚為“郕戾王”,實錄都被混在明堡宗的實錄里。

  和這兩個重量級問題相比,嘉靖他生物爹的問題都不是什么大問題了,反正太祖朱元璋也給自己的老子朱世珍追封了皇帝,編了實錄的。7

  原來蘇澤的后手在這里?

  陸樹德全身發抖,只聽到剛剛宣讀奏疏的官員說道:

  “那蘇澤建議,禮部、翰林院和科道官員,都要上書議一議這三事,陛下也朱批準奏了。”3

  陸樹德一屁股坐在到凳子上,他已經后悔了,為什么不聽從兄長的話,調去南京六科。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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