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發認為趙安是便宜徒弟,趙安則認為張寶發是便宜師傅。
便宜師傅其實挺看重便宜徒弟的,畢竟有個同進士出身的學官當徒弟是他這個老流氓的無比光榮。
說出去賊有面子。
可便宜徒弟卻覺得這個便宜師傅有點拿不上臺面,不僅辦事小家子氣,還明顯自私自利的很,頗像前世上海青幫的一些就知道收人紅包卻不給人辦事的老爺叔,故而早在心里把這個便宜師傅打入“冷宮”。
這次,他是故意把張寶發架起來的。
借爺叔的名頭辦自己的事。
這一架把張寶發搞的就騎虎難下了,偏又不能阻止斷運河,因為這會讓他在幫里威信大跌,又見丁九等人積極支持趙安這個少君,無奈之下只得默認既成事實,祈禱漕運衙門那邊感受到壓力趕緊派人過來“和談”。
只要把孫瑞他們放了,張寶發愿意把之前漕院要的六萬兩出了。
總比出十萬兩要好吧。
若趙安知道這位便宜師傅的想法,定會給其冠上投降主義的帽子。
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底。
這次,趙安想搞把大的。
不僅僅把孫老四他們撈出來,更要借“此役”打響他在青幫的名頭,至少在揚州分舵要形成以他趙少君為主的青壯派勢力,從而控制揚州三幫這幾萬幫眾為他做事。
既然公議決定要斷運河同漕運衙門打對臺,那肯定要有個周密的計劃,也就是要有個統一指揮中心。
白蓮教起義軍跟清軍打了八年沒有成功的原因,就是因為缺少一個統一的指揮中心。
包括清軍入關那會的南明各路抗清勢力也是如此。
所以,趙安再不懂軍事,也要堅守統一指揮這個底線。
即這次行動只能有一個發號施令的中樞,不能令出兩頭。
在其主張下,由分舵、三幫各自出人作為指揮中心成員。
中心名義上的領導者是張寶發,但這位爺叔顯然不愿充當指揮幫眾跟漕運衙門對著干的領頭羊,借口年紀大精力不濟將“指揮權”給了丁九。
估計還心存幻想,認為事情真鬧大了辦砸了,到時漕運衙門追究起來他還能有個辯解機會。
沒有給趙安這個二號人物,顯然便宜師傅心中對便宜徒弟生了怨氣。
丁九是石寺庵派下來的“代表”,和張寶發都是倫字輩,不過丁九的師傅是石寺庵的老太爺,所以丁九在揚州分舵的實際地位類似監軍(監舵),確保揚州分舵能夠聽從四大庵的指揮,也確保給四大庵的“孝敬”不被分舵私吞。
也可以說丁九就是揚州分公司的財務總監。
名義上趙安這個少君是揚州分舵的二號人物,但實權這一塊應是丁九排第二。
不過這個財務總監卻在第一時間請少君主持對抗漕運衙門的全面“工作”。
“我入幫時日不多,輩份也不及丁師叔,還是由師叔來安排的好。”
趙安必定要謙虛一下,哪怕他巴不得發號施令。
丁九則以主意是少君出的,幫眾對少君也多敬服為由堅持請趙安主持。
趙安便也不再推辭,一付臨危受命的果決狀。
“少君,凡事要做最壞的打算,萬一漕運那邊”
屋中只有趙安和丁九二人,丁九雖然支持對漕運衙門采取強硬態度,但也不得不提出一個擔心——事情辦砸了怎么辦。
或者說丁九是在請示趙安這個少君要把事情鬧到什么程度,每個程度的對應解決方案又是什么。
如果漕運衙門一直不低頭,難道揚州三幫就一直在那阻斷運河不成?
這是一個合格的謀事人。
做事是要謀而定之,一拍腦袋就上馬干,干著干著就很容易發現問題不少,到時要么半途而廢,要么就得投降主義了。
“我說停才能停,我沒說停就不能停。”
趙安說了自己態度,緊接著卻又說了一句,“你放心,這件事我有數,只要幫里把事情鬧大,就算是漕運總督他也得低頭。”
“噢?”
丁九知道趙少君是官面人,也是皇帝特賜的同進士出身,但這個身份真的能幫助揚州三幫對抗從一品的漕運總督。
因為趙安有向老太爺打小報告的權力。
為了獲得這位在揚州分舵有很大影響力的白紙扇支持,趙安拿出自己的底牌,坦言自己被朝廷委任為督學委員,有向皇帝直接上書奏事的權力。
“漕運的事與我學官毫不相干,那我這個學官上奏朝廷指責漕運衙門漁肉漕工,致使漕工生怨以致運河交通為之中斷,你說朝廷是相信他漕運總督的辯解之辭,還是信我這個與他漕運沒有任何利益關系的旁觀者?”
趙安起身給了丁九一個充滿鼓勵的微笑,“放心大膽做便是,天塌下來有我這個少君呢。”
也算是高級知識分子的丁九無須多想,就知道少君這個中立客觀的第三方對于事件的導向和定性具有多大的權威性和影響力。
只要皇上不認為揚州青幫是造反,那漕運衙門的壓力就大到沒邊了。
來到設在香堂邊上的指揮中心后,趙安看了眼一眾小組成員,沒有任何廢話就做了詳細安排。
二幫負責掐斷長江入運河段,三幫則負責掐斷揚州至淮安段,頭幫這邊則負責造輿論,就是將漕運衙門過往對漕工的欺負敲詐無限放大,務要做到不管是百姓還是官員,人人都知道這次運河停擺事件是漕運衙門的錯,而不是漕幫的錯。
三幫各司其責,所有行動消息每天必須三報至香堂。
安排一切后,趙安環顧眾人:“各位還有什么疑問?”
三幫的徐霖第一個大聲道:“沒有!”
“那好,”
趙安點了點頭后,卻是拿出幾張銀票放在桌上,沉聲說道:
“這里一共是一萬五千兩,凡參加斷運河的兄弟每人拿五兩,剩下的給幫中日子實在難過的兄弟們,最少一人一兩,我們不能因為斷運河這件事讓兄弟們的老婆孩子連飯都吃不上。”
言罷,不無誠懇道:“也是我這個少君對弟兄們的一點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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