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鬧，好好的，你想多了。”羅浩斥道。
下了高速，羅浩沒有直接去敖麓谷雅酒店，而是直接來到醫大一院。
這個點，醫大一院里根本沒有停車位，到處都是車。只能慢慢的溜車，看誰要走好第一時間搶車位。
不到1分鐘的時間，羅浩發現了40點幸運值的好處所在。
在醫大一院的車海里徜徉，羅浩原本做好了耽擱至少半個小時的準備。
可很快羅浩就看見到兩臺車同時開走。
羅浩不僅有停車位，還有選擇。
停車，羅浩先去b超室找劉海森劉主任。
見面后劉海森用力拍著羅浩的肩膀，親昵異常。
“小螺號，我聽林老大說你前段時間被實名舉報了，真沒事兒？”劉海森關切問道。
“沒事，就是一點小小的誤會，解釋一下就可以了。”
“嘿，哪那么容易。你這也不容易，我最煩的就是平時不干活，又看不得別人干活的那種人。”劉海森也沒追問，獨自嘮叨、安慰羅浩。
羅浩身上有一點點林老大的影子，劉海森知道這種大事兒肯定不會隨隨便便說。
劉海森的八卦之心并不如何重，他更多的是擔心羅浩。
見羅浩坦然，他也就放了心。
“小螺號，我還說找伱來參加我們的年會，沒想到讓石主任捷足先登了。”劉海森道，“怎么樣，這次你準備什么手術了？”
“沒準備。”
“？？？”劉海森怔了一下。
胃腸鏡室石中堅石主任是想讓羅浩在年會上做示范手術的，這事兒從前他們去飛刀的時候聊起過。
石主任對羅浩的水平相當認可，覺得羅浩要是再年長幾歲、資歷再深一點，來醫大當個副主任一點問題都沒有。
做臺示范手術也是理所應當的。
所謂示范手術倒不一定要比別人做的強多少，只要能做，還看得過去眼就足夠了。
主要是當著全省相關專家的面用實際行動告訴大家這手術我能做！
再加上羅浩年輕，手術難度比較高，就一定能給與會專家留下深刻的印象。
這是老一代術者提攜新一代術者的方式之一。
這么做的確有危險。
曾經有人做示范手術，結果因為水平一般再加上緊張，手術做的…慘不忍睹。
但劉海森并不認為羅浩會出現這類問題，屬于風險可控。
“小螺號，你怎么想的？為什么不做示范手術？”劉海森詫異。
“劉老師，我是來學習的。”羅浩坦然說道。
陳勇聽羅浩這么說，嘴撇到天的那一邊，口罩差點沒掉地上。
接著裝！！
陳勇絕對不信羅浩會放棄這種揚名立萬的好機會。
本身羅浩就愿意裝，平時跟自己說話，三句之內必須裝個逼，要不然他渾身不舒服。
這可是全省專家都參加的學術會議，還有示范手術。要說羅浩沒什么想法，陳勇第一個不信。
來之前陳勇心血來潮占卜過，確定有事兒會發生。
“據說帝都的秦晨秦主任要來參會，并且做兩例示范手術。能和秦主任一起做示范手術，多好啊。”劉海森搓著手，表示惋惜。
“是呀，所以我是抱著學習的態度來的。”羅浩認真的看著劉海森，就差沒讓劉海森看看自己虔誠而單純的眼神。
“害。”劉海森心里笑了笑，估計羅浩是膽怯了。
這也難免。
畢竟是年輕人，水平高是一方面，但要羅浩當著這么多與會專家的面，還有胃腸鏡國內最頂級的專家秦晨的面做ercp手術，更要超水平發揮，有些強人所難。
“行行行，不做就不做，有的是機會，不急于這一次。”劉海森拍了拍羅浩的肩膀，“吃飯了么？”
“還沒，先來看看您，我再去找石主任報道。”
“一起去。”
已經快到下班的時間，劉海森和手下的醫生交代了幾句，換衣服和羅浩去胃腸鏡室。
來到門口，剛好遇到石主任出來。
“小羅醫生！我剛要給你打電話問你到哪了。”石主任招呼羅浩，“我要去接秦主任，一起一起。”
說完，石主任還略有點擔心的看著羅浩。
羅浩看見石主任的表情，心里透亮。
石主任就像是偷了自己東西的小賊一樣，透著一股子心虛。
“好的，石老師。”羅浩老老實實的應道。
石主任長吁了口氣，但總是覺得對不起羅浩，小聲說道，“我參加過秦主任的學習班，他的水平高，但脾氣不怎么好，要是說話過分的話，小羅醫生你別生氣。”
羅浩揚了揚眉。
陳勇頓時興奮起來。
這不就是師父姜文明平時琢磨的那些情節么。
遇到一個高水平的專家，主角閃亮登場，一切都是鋪墊，為了主角裝逼而鋪墊。
“石老師您放心，不會有問題的。秦主任是國內知名專家，怎么會難為我這種小醫生。”
石主任欲言又止，深深的看了一眼羅浩，沒多說話。
各自上車。
劉海森覺得有問題，沒上羅浩的車，而是跟著石主任上車。
“石主任，到底怎么回事？”劉海森關上車門后馬上問道。
“害，別提了。”石主任皺著眉，嘴角耷拉著，有些愁苦的說道，“我本來想找小羅參加年會，做臺示范手術，算是幫他揚個名，也算是提攜晚輩。”
“可十天前，秦主任忽然給我打電話，主動問我年會需不需要他來做示范手術。”
劉海森啞然。
這種級別的專家，無論是自己還是石中堅都請不來，哪怕露個臉都難比登天，更別說做示范手術了。
一般都是廠家為了推廣新設備、耗材，才能請動秦主任這種級別的專家。
至于要什么代價，那就要看專家的咖位，上不封頂。
秦晨竟然主動打電話要求參加年會并且做示范手術，這是個什么鬼！
“當時我高興的跟什么似的，直接答應下來。敲定了一臺esd治療早期食管癌的術式，一臺腸鏡逆行切除闌尾的術式后，秦主任問我，東蓮市的羅博士是不是也來參加年會。”
“！！！”劉海森不說話了。
他聞到了陰謀的味道！
可羅浩一個醫務處的干事，怎么就招惹到帝都的秦晨秦主任了呢？
按說這種事兒應該發生在兩大學閥的門戶之見，甚至有可能為了爭奪一個院士的席位，才會在學術會議上用技術來為自己背書。
雖然當選院士和技術并沒有必然的聯系，但所有硬件、軟件都不相上下的情況下，直接去踢場子似的做示范手術，是醫療界最硬氣的手段。
沒有之一。
醫生，菜就是原罪。
羅浩？他配么？
“劉主任，你說說，這都什么事兒，當時我就懵了。”石主任嘆了口氣。
“你怎么說的？”
“我還能怎么說。”石主任垂頭喪氣，哭喪著臉，“前些年剛學esd、ercp手術的時候，我去帝都進修，參加了秦主任的短期培訓班。
秦主任也照顧我，培訓班結束的畢業照我就坐在他身邊，別人都是站著的。
后來但凡我有患者做不下來，就讓患者去帝都找秦主任。”
“人家把屁股給我擦的干干凈凈，患者回來后非但沒有挑毛病，還對我感恩戴德。”
劉海森也嘆了口氣。
秦晨對石主任是真不錯，算是知遇之恩了。
這么點小要求，石主任總該不會拒絕。
“我只是多想了下，也不覺得秦主任會和小羅醫生能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兒，甚至我想是不是秦主任特別欣賞他，想找小羅醫生當助手。”
“但昨天秦主任給我打了個電話，問我小羅醫生做不做示范手術，手術是什么術式。”
“你怎么說的？”劉海森心中一動。
“小羅醫生說他抱著學習的態度來，做示范手術不合適。我實話實說，沒想到秦主任直接就生氣了。”
“他把我訓了一頓，氣呼呼的掛了電話。”石中堅直撓頭，他有些無奈，“我從來沒想過秦主任那種級別的專家…”
說著，石主任忽然想起了什么。
“劉主任你說會不會是羅浩上學的時候得罪過秦晨秦主任？”
劉海森搖頭，示意自己不知道。
“秦主任還特意叮囑我說要帶著小羅醫生去接機，你說這是什么意思？”
“我哪知道。”劉海森有些不高興，“你怎么不和羅浩說？”
“秦主任不讓，他還反復跟我強調，這事兒不能告訴小羅醫生。”
劉海森鄙夷的看了石中堅一眼。
“你放心，絕對不會讓他們之間鬧出什么大問題。”石主任堅定的說道，“你放心，放心。”
可是他的語氣越來越虛弱，中氣不足，底氣更不足。
“我和小螺號的大舅是大學同學，一個寢室的，可不能看見小螺號受欺負。”劉海森發狠，“我跟你講，真要是說幾句，我沒意見，但要動手的話，別說我不給秦晨臉。”
“不至于，不至于。”石主任哭喪著臉，想要說點什么，但最后還是沉默下去。
來到機場，劉海森拉著羅浩把這事兒告訴他。
羅浩卻沒多害怕，只是安慰劉海森不用擔心。
但當劉海森問羅浩他和秦晨之間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兒的時候，羅浩卻語焉不詳。
應該真有問題，劉海森看出端倪。
說不定當年羅浩課間見習的時候做了什么錯事，導致無法挽回的醫療事故。
類似的事兒也不是沒發生過，當事醫生肯定會恨闖禍的見習生一輩子。
羅浩也是，知道人家秦晨盯著他，竟然還趕來接機，這不是把臉湊過來給人打么。
眾人各懷心思等了將近半個小時，一個一米八、身材挺拔、豎著大背頭、身穿西服、披著風衣的男人出現。
這幅扮相和高進不能說相似，簡直就一模一樣，只差一副墨鏡。
“秦主任。”石中堅迎上去，握了握手，主動接過秦晨秦主任手里的拉桿箱。
“羅浩。”秦主任只是敷衍了一下石中堅，目光落在羅浩身上。
“秦主任好。”羅浩微笑。
“示范手術都不做？你是回老家后把手術都荒廢了吧。”秦主任言語之中的鄙夷之氣洋溢而出。
陳勇愣了一下。
說好的裝逼呢？怎么羅浩見面后就被訓？！
秦晨秦主任身上自帶一種王霸之氣，大背頭梳的相當有范兒，自帶bgm。
關鍵是羅浩還沒反擊，只是憨厚的笑著。
就知道天天根自己裝，遇到真的高手，一下子就慫了。
陳勇開始鄙視羅浩。
“寧為雞頭不為鳳尾？你該不會真這么想吧。在東蓮市那種鳥不拉屎的破地兒當雞頭有意思么？”
“仗著幾位老板對你還有點情誼，自己惹了簍子就拉著柴老板去給你背書站臺。爽是爽了，但你這層次也太低了吧。”
秦晨見面后不容分說，劈頭蓋臉的訓斥羅浩。
而羅浩只是憨厚的笑著。
劉海森的臉拉下來。
但羅浩卻不在意，只是接過拉桿箱，默默的跟在后面。
秦晨一拳打空，看樣子也很難受，惡狠狠的瞪了羅浩一眼，大步往出走。
“羅浩，沒事吧。”劉海森落在后面，小聲問道。
“秦主任說兩句就說兩句，不礙事的。”
羅浩只是笑，看樣子真沒往心里去。
劉海森吁了口氣。
他還真怕羅浩和秦晨在機場打起來。
普通人以為的競爭可能是專業上的競爭，但這個世界就特么是個草臺班子，劉海森太了解了。
不說醫療，當年3721和百度競爭的時候，3721的一個猛人單挑百度4個人，被打成脾挫傷。
后來就因為能和百度對著剛，升職加薪，變成3721的標兵模范。
再往后，演化成3721的員工出門都隨身帶著銼刀，看見百度員工的車最起碼也要把4個輪胎扎爆，甚至還有扎油箱的。
再后，百團大戰的時候美團、餓了么天天打架，還相互潑大糞。
前幾年，知名創業大佬，互聯網公司的老板上演了搶公章的鬧劇，把所有人看的目瞪口呆。
現實的商戰和電視里演的商戰截然不同，但卻從側面證明了世界就是個草臺班子的理念。
要是秦晨動手，劉海森毫不意外。
好在秦晨還有理智，知道人老不以筋骨為能，他雖然在手術上處于巔峰狀態，但那是體力、經驗的綜合判定。
真要是動起手，中年的秦晨肯定不是羅浩這種年輕人的對手。
劉海森腦海里閃過無數的雜念。
直到秦晨上了車，劉海森才徹底放心。
他上了羅浩的車，反復叮囑千萬不能和秦晨鬧的不可開交，要不然萬一遇到狠茬，像帝都的那個律師，自己敲掉自己十幾顆牙，硬生生把原告送進去踩縫紉機。
秦晨的身份、地位，真要這么不要臉，羅浩一輩子就毀了。
羅浩只是應著，笑而不語。
先把陳勇送到萬達廣場，這貨晚上還有兩場相親的kpi。
再把劉海森送回家，羅浩這才隨便吃了口飯，回到江邊別墅洗漱、進系統手術室做手術訓練。
至于秦晨對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訓斥，羅浩并不在意。
秦主任說話不好聽，自己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這人雖然說話不行，但還算是心善。
第二天一早，羅浩開車來到醫大一院。
學會上午在醫大一的禮堂開，主要是大家交流這一年來的心得。
從手術到救治，有5名醫生上臺。
中午、下午開始示范手術。
其中秦晨的手術有2臺，石中堅有1臺。
往年一般不會有示范手術，今年多了這么個流程，來參加會議的人都多了很多。
能親眼看上級醫院的醫生做手術，這對醫生來講有著特殊的意義。
成長，就是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
機會難得。
羅浩來到禮堂，找了個后排的座位坐下。
在羅浩上學的時候，年會都由各大廠家贊助，尤其是循環內科的年會，世界知名廠家申請贊助，排隊能從華山醫院排到黃浦江去。
但最近幾年不行了。
桌子上放著冰露，沒有花里胡哨的禮品，一切從簡。
但羅浩更喜歡現在這種形式，簡單、更接近事情的本質。
學會么，完全沒必要弄那么復雜，大家是來學東西、相互交流的。比如說這次，秦晨秦主任做示范手術就很好。
很久沒見秦主任做手術了，羅浩有些懷念。
“喂，你昨天睡得怎么樣？”陳勇走進來，一屁股坐在羅浩身邊問道。
羅浩見陳勇精神抖擻，反問，“你呢？鏖戰一夜？”
“怎么可能，公事公辦，就完成個kpi。今天有示范手術，我要好好看看，怎么可能熬夜。”陳勇死死的盯著羅浩，“你說，你心里怎么想的？是不是今天拿出秘密武器，給那個囂張跋扈的秦主任致命一擊！”
羅浩哭笑不得。
“想什么呢，又不是電視劇。”羅浩道，“要講點邏輯。”
“我師父說，、電視劇才有邏輯，現實根本沒邏輯。”陳勇三句話不離姜文明。
這話倒是真的，羅浩也認為世界沒有邏輯，所以他才喜歡能用邏輯解釋通的事情。
一切都按照流程進行，省城的幾家大型三甲醫院的主任們紛紛上臺發言。
他們都準備了精美的ppt，針對內鏡診斷、治療與臨床實踐中的認知發表自己獨到的觀點。
羅浩聽的津津有味。
陳勇卻開始哈氣連天。
“有意義么，你怎么聽的這么認真。”陳勇差點沒睡著了，勉強忍著困意和羅浩溝通。
“這都是豐富的臨床經驗，就像我讓你去看針刺樣出血點，你還記得吧。”
“記得，那東西真難分辨。”
“我參加一次學會，有一位老師總結了30年內所有脂肪栓塞患者的資料，其中有很多老照片。”羅浩給陳勇講道，“針刺樣出血點也有很多可能，我聽完老師的課以后就記住了。”
“那個患者的針刺樣出血點剛好和老師記錄的一個病例相似，所以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陳勇依舊無動于衷。
在他看來臺上講課的都是老頭子，陳勇在基因驅使下，已經昏昏欲睡。
但在這種場合打呼嚕是很沒禮貌的，陳勇又打了個哈欠，“來之前我使用了占卜儀式。”
“哦？”羅浩也來了興致，趁著一名專家發完言，工作人員正在整理下一名專家的資料，他問道，“看見什么了？”
“什么都沒看見，就是感覺你在學會上肯定會裝逼。”
“那你的感覺是不準的，話說你是女巫的流派么？”
“我和幾名女巫的關系都很好。”
羅浩微笑，他明白陳勇的“好”是什么意思。
正聊著，最后壓軸的秦晨站了起來。
他沒有著急走上講臺，而是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大背頭。
秦晨不知道打了多少發蠟，頭發一絲不茍，就像是他的手術一樣。
但秦晨依舊習慣性整理了一下，這才走上講臺。
和其他專家相比，秦晨要年輕不少，但那股子莊重的氣勢、隱隱帶著的背景音樂，經典的《TheFinalCountdown》在與會專家們的耳邊響起。
“淦！”陳勇精神起來，“羅浩，你看人家，真有氣勢！”
“畢竟是國內頂級三甲醫院的科室主任，厲害著呢。”羅浩輕描淡寫的說道。
秦晨站在講臺上，臺下掌聲響起。
他雙手平齊，微微壓了一下，目光卻徑直看著羅浩。
與會專家們開始還沒發覺，但很快就有人順著秦晨的目光找到羅浩。
“他是誰？”
“不認識，秦老師怎么一直盯著他看？感覺有點古怪。”
“我昨天跟著去接秦老師，你猜怎么著？秦老師出了機場就把那個年輕醫生罵了一頓。”
聽到八卦，周圍的人都豎起耳朵。
“我沒聽全，秦主任說的也比較含蓄。”
“你趕緊說啊，快點。”
“我猜應該是2年前秦主任想把那個年輕人留下，他應該是秦主任的關門弟子吧，想留在帝都。結果人家回了東北老家，秦主任還很生氣說他寧為雞頭，不為鳳尾。”
“竟然還有這么笨的人！”
“對啊，醫生多吃平臺！去縣級醫院當院長也不如在帝都當管床醫生，他不懂么？”
“誰知道，反正秦主任很生氣。”
議論聲如同潮水一般此起彼伏。
秦晨就像是沒聽見似的，和羅浩四目相對。
足足15秒后，秦晨才撇了撇嘴，輕蔑說道，“沒出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