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平跟鄭耀先屬于是無縫銜接。
不過在徐百川的視角中,是張安平從自己這里醉洶洶的離開后,轉頭就恢復了清醒,隨后秘密下達了指令,要求在手下交警總隊中組建監控小組。
而鄭耀先則是收到了同志的示警后,轉而來找自己。
他不會懷疑張安平會是真正的自己人——事實證明,就連四大家族這邊,哪怕曾有人想置張安平于死地,也不會去想張安平會是地下黨,即便是有人想把張安平往地下黨身上靠,也會被自己人給否決,更不用說去猜測他是地下黨了。
徐百川又怎么可能將張安平往地下黨這方面去想?
而徐百川和鄭耀先最后的交心,也讓一直迫切的等待消息的柴瑩,在獲知了消息后陷入了狂喜之中。
之前就說過,熟知忠救軍戰績的人,對忠救軍絕對是信賴有加的,地下黨方面顯然就是熟知忠救軍戰績的,不僅是戰績,最關鍵的還是對忠救軍、對現在的交警總隊的軍紀,是最最滿意的。
這一支對標新四軍而建立的軍隊,但凡是走過一個地方,該地的地下黨就對他們充滿了好感——而這種好感,就意味著凡是動心的地下黨的同志們,都希望這樣一支部隊不要在黑暗中腐朽,而是走向光明。
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各地的地下黨,會想方設法的跟忠救軍/交警總隊的軍官建立聯系,最后通過甄別,選擇合適的人選進行接觸,最后達到讓其反正的目的。
這意味著當這些信息匯總到二號情報組后,柴瑩這個大管家只會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又會沉重了幾分。
毫不夸張的說,作為二號情報組實際上的二號人物,她反而是最關心張安平在交警總隊布局的。
在柴瑩的視角中,張安平和各地的同志在交警總隊的布局是一團散沙,假設交警總隊手中的十幾支總隊是一副巨大的期盼,那張安平和己方同志的落子,完全就是東一顆西一顆、南一粒北一串。
圍棋的落子連不成勢,再多的子又能如何?
可現在,隨著徐百川的“歸隊”,驀然看去,這偌大棋局上那些零零散散的落子,此時此刻竟然可以連點成線、連線成片——整個棋局上的棋子,竟然形成了一股席卷之勢!
這一支由在抗戰之初,由軍統組建、經歷了淞滬的失敗、經歷了張安平的整編、在敵后打穿了抗戰歲月的武裝力量,現在,舉手之間就能讓其改旗易幟,成為人民軍隊中的一員——這種“收獲”讓柴瑩在狂喜之中,久久難以回神。
面對著失態的柴瑩,張安平并不覺得突兀。
因為迄今為止,國軍師級單位起義的案例只有一個:
184師的海城起義。
至于軍級單位,壓根就沒有!
交警總隊下轄多支總隊,每個總隊的人數介于加強團和旅之間,整個交警總隊加在一起,算一個軍級規模的單位——雖然現在的交警總隊名義上是隸屬于警察總署,但實際上軍統的屬性非常重,外人看來,這就是保密局的武裝力量。
交警總隊集體起義,這影響力不亞于多顆原子彈!
柴瑩如此失態,自然不夸張。
柴瑩費了好大的勁,才將自己從難以自拔的喜悅中抽身,看到張安平在百無聊賴的玩著手上的鋼筆,她不由臉紅,解釋說:“我沒想到有朝一日,像徐百川這樣的人竟然會成為我們的同志。”
回看一下才柴瑩經歷——十來年前,她在南方游擊隊,面對敵人的圍剿,一次次艱難的求生;
六年前,皖南事變,親者痛仇者快;
哪怕是一年多前,國民黨還在氣勢洶洶的發起了內戰,揚言三個月要剿滅共軍!
可一轉眼,徐百川這樣的國軍將領,竟然會成為自己的同志,一切,恍如夢中。
可惜柴瑩還是低估了我人民解放軍秋風掃落葉的速度。
站在這個時代幾乎所有革命前輩的視線上,可以非常肯定的說,他們對于未來的勝利,從不曾動搖過,但幾乎沒有一個人可以預見最后的勝利會來的這般快——就是此時此刻,國共雙方的兵力對比,依然是國軍占據明顯的優勢,除了東北外,國民政府,依然控制著全國的主要城市和要道。
沒有人會想到在22個月以后,一個嶄新的中國,會出現在世人眼中。
“我理解——別忘了我也是過來人!”
張安平輕笑著,含笑的目光中卻充斥著自豪,相比于前輩們在黑暗中奮不顧身、堅定不移的前進,他依仗的是系統的幫助,依仗的是對結果的確信,他的堅定比起前輩們而言,微不足道。
但如果站在一個見證者的角度,他卻有著難以想象的自豪。
四一二反革命政變的血,讓革命的前途蒙上了難以言說的陰影,反圍剿失敗后被迫的長征,讓普通人對革命的結果充斥著悲觀——可那么一群人,卻堅持走完了迷茫的長征,隨后在西北扎根,堅定不移的抗戰、敵后根據地的不斷開花…
他見證了這一段文字中的歷史,見證了無數的前輩,用他們堅定的意志和信仰,于黑暗中披荊斬棘,終于走向了光明!
柴瑩顯然不了解張安平的心態,她以為張安平不過是控制了自己的情緒,面對張安平這個眼前的案例,她立刻反省調整情緒,隨后凝聲說:
“對了安平,交警總隊未來的起義,對你的影響應該很大吧?不如這樣,我和上級見面的時候商量一下,到時候你趁著交警總隊起義的機會撤離?你看如何?”
柴瑩想來,當整個交警總隊完成了起義后,張安平必然會被國民黨懷疑,畢竟他是交警總隊前身忠救軍真正意義上的締造者,到時候國民黨肯定容不下張安平。
面對柴瑩的好意,張安平略思索后,道:“就作為預案之一吧——如果情況不妙,我就撤離,如果情況我還能應付,那就取銷。”
柴瑩的擔心張安平能理解,所以張安平并沒有跟她犟,但在張安珀看來,撤離?
不存在的!
因為在接下來這22個月的時間里,國民黨軍級作戰單位的起義,會層出不絕,至于師級單位的起義,更是會多到沒法細數。
彼時,交警總隊的起義,會像大海中的一滴水般,不甚起眼。
如果是單單交警總隊的起義,他自然是那個顯眼包,可混在一堆起義中,他張安平就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卡拉米。
到時候誰會在意他!
見張安平如此說,柴瑩便熄滅了繼續勸的念頭,而是打算向錢大姐“告狀”,由錢大姐下令撤離,免得張安平到時候舍不得壇壇罐罐。
她可是一直沒有忘記錢大姐的交代:
所有的任務都可以失敗,但安平同志的安全一定要保障好,所有任務的前提,都是確保安平同志的安全!
要知道在厲同志的眼中,張安平不僅是諜戰方面的大才,他在經濟方面的能力更突出——厲同志最期待的是張安平回歸組織后,負責經濟方面的事務。
關于徐百川反正的事,因為事關重大的緣故,柴瑩沒有選擇通過發報的方式來匯報工作,而是選擇自己離開南京,跑解放區去見錢大姐,當面匯報工作。
相比于柴瑩確定徐百川反正后陷入狂喜久久不能回神,錢大姐卻表現的相當淡定,以至于柴瑩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窘態”,請教錢大姐如何大幅度提高自己的心理素質。
錢大姐忍不住失笑:
“我哪是心態好啊!我是早就看到了安平的打算——自從安平把徐百川推上了忠救軍總指揮的位置以后,我就知道他在等著徐百川的反正,他這個人啊,可不會漫不經心的隨意落子!”
“抗戰時候看到徐百川知曉大義,我就知道安平的想法可行性很高,等我們在忠救軍中的工作如火如荼展開后,我就知道穩了。只是沒想到安平的耐心會這么好,一直等到了現在!”
草蛇灰線伏脈千里——徐百川反正,再回望一下張安平最初的布局,要說震驚,也只能是對張安平耐心的震驚。
柴瑩默然,合著是這個原因啊。
整理了一下情緒,柴瑩才說出了自己的另一個來意:
“重文同志,安平同志的意思是組織這邊派一個合適的人選安排進交警總隊,由他負責重新梳理我們在交警總隊的同志,配合輔助徐百川展開工作——安平同志的意思是交警總隊不要急于反正,他會想辦法為交警總隊創造一個聚集在一起的機會,到時候再反戈一擊。”
交警總隊目前有十八支總隊,這十八支總隊分散在各地,擔負著對付游擊隊、保護交通通道的任務。
如果起義,分散在一起的交警總隊即便是同一時間進行起義,可不一定會有機會全員撤到解放區。
所以張安平的意思是湊個“合適的機會”,至于合適的機會嘛,那自然是大半年后“優勢在我”的關鍵時候了。
這也是他為什么需要一個人梳理在交警總隊的同志架構,配合徐百川工作的原因。
“聚集到一起的機會?”
錢大姐呢喃,張安平的想法還真的是膽大包天,但這恰恰又都是張安平做事的一貫風格。
張安平善于一石多鳥,說穿了不就是追求利益最大化嘛!
“這個我需要跟首長溝通一下,不過我猜首長應該是不會反對的。”
換做別人,肯定要以穩妥為主了,可張安平布局,看似冒險,但多年下來,一次次回望他的布局,就能發現他追求的利益最大化,都是在穩妥的前提條件下——錢大姐猜測厲同志肯定會同意張安平的想法。
果不其然,特意趕來的厲同志聽到了錢大姐的匯報后,毫不猶豫的就同意了張安平的想法。
但對張安平提出的要人選方面,二人卻為難了。
對交警總隊的布局,厲同志和錢大姐在大體上是有了解的,但僅僅是大體上,敵后工作,有很多的細節問題,他們在后方明顯是沒辦法知道的。
有些細節,二號情報組可以提供,但更多的細節,卻需要張安平這個執棋者來親自交代,這么一來,這個人選問題就比較難了。
關鍵是這個人選,極有可能會通過和張安平進行的細節的交接,意識到張安平的身份——必須要選擇一個百分百靠譜的同志來執行這個任務。
選誰?
厲同志和錢大姐愁的快把頭發給拔光了。
兩人一開始想到了呂宗方,可呂宗方出身軍統,現在的交警總隊中,有部分人就是從軍統轉過來的,老呂同志很容易被認出來,萬一出了紕漏,那就問題大了。
后來錢大姐提到了岑痷衍,可岑庵衍同樣在軍統任職過,還是宣傳部門,且他還“背刺”了張安平,以張安平的聲望,怕是有人對老岑念念不忘,到時候說不準會有人為張安平出氣而告密——也不行!
其他人選,又被兩人相互否決。
厲同志無語,沒想到二人竟然會因為這么一個人選問題而久久不能決斷。
最后還是柴瑩一語驚醒夢中人:
“要不問問安平同志?安平同志或許會有想法…吧?”
錢大姐一愣,嗨,張安平說不準還真的會有想法呢!
一封密電立刻發去了南京,沒多久就有了回信,翻譯之后,就一段話:
原晉西北獨立團政委趙剛。
錢大姐看到獨立團三個字后,瞬間“驚醒”:
“獨立團?我有印象——我記得抗戰那會,這個團的團長,膽大包天,派人去上海找安平同志,‘撈’走了好大一批軍火!”
厲同志同樣心有余悸道:
“是那個獨立團啊!那個李云龍,膽子是真的大!”
張安平的身份是組織上的絕密,但偏偏有八路軍的同志跑上海搞來了好大一批軍火,錢大姐知曉后豈能不緊張?
一查才知道合著是獨立團有個很厲害的連長,跟張安平在美國期間關系密切,知曉張安平的政治立場,才有了這讓人啼笑皆非的一幕——為此,錢大姐特意跑了一趟晉西北,“教育”了一番。
因為去過獨立團,見過趙剛,所以錢大姐便說:
“趙剛這位同志,文質彬彬的,但卻能讓李云龍這種擠走了多位政委的悍將佩服,本事確實不小,最關鍵的是趙剛同志當初從北平轉道上海的時候,還是安平同志按照救了他。首長,我覺得安平的這個想法沒問題。”
見錢大姐如此說,厲同志也不反對,不過他加了一句說:
“我記得那個叫鄭英奇的連長跟安平同志是同學,那把他暫時調過來,讓他負責趙剛同志的安保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