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3章十年 侍從長對國民政府內部嚴重的貪污不知道嗎?
當然知道!
那他對四家的吸血會不知道嗎?
不,他同樣知道!
他允許四家寄生在國民政府的身上不斷的吸血壯大——因為說穿了,所謂的蔣、宋、孔、陳四大家族,其實就是他自身這個階層。
可是,他不允許這些人吸國民政府的血來便宜自己最忌憚的共產黨!
這才是侍從長暴怒的緣由。
怒罵之后,侍從長依然氣不過,來回踱步,恨不得現在就授權張安平去處理這件事。
可理智卻制止了他的沖動。
他很了解張安平,知道這是一個很純粹的人,他甚至還知道張安平在淞滬會戰的時候,搞出過刺殺名單這種頗符合他做派的事。
但正是因此,他才不能讓張安平去處理這件事。
深呼吸一口氣,他問:“這東西,誰都看過?”
“只有我一人。”
侍從長怔了怔,問:“雨農呢?”
“局座,他沒看過。”
這話,他信。
要是戴春風看過,張安平反而不會這么唐突的將東西交給他的。
“這件事,保密,一定不能泄露出去,明白嗎?”
面對侍從長目光灼灼的告誡,張安平沒有傻乎乎的問為什么,而是毫不猶豫的點頭。
一則是這上面的內容,說穿了涉及到的是他的族人、他的親戚。
二則是這上面的內容太驚悚了。
美國人目前加大了援助的力度,甚至承諾要為國軍打造幾十個正兒八經的美械師,而不是過去那種輕裝的美械師——一旦美國人知道國民政府這么腐敗,后續的援助怕是會起波瀾。
(話說鷹醬怎么也想不到,還不到一百年,他們竟然比國民政府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你回去吧。”
打發走了張安平以后,侍從長又忍不住氣呼呼的踱步起來。
這群混賬,你們就不知道我最忌憚的是中共嗎?
你們倒好,貪污的也就罷了,竟然還讓大量的美式裝備流向了中共。
太過分了!
要不…殺幾個?
思緒升起后就被他果斷的掐滅,不能殺,要么是自己的族人,要么是他的親戚,這殺了還了得?
“只能警告他們了。”
侍從長恨恨的自語了一句,決意讓中統負責這件事。
被張安平咬下了一塊肉后,四大饕餮可謂是恨的牙癢癢,一直在找機會報復張安平。
沒想到他們還沒有展開報復,結果軍統那邊就放了一枚“原子彈”。
他們竟然把赫赫有名的漢奸和有錢的日本人給一網打盡了。
俗話說沒有永遠的對手,只有永遠的利益。
意識到軍統現在掌握著一大塊蛋糕后,四大饕餮立刻就派人去見了戴春風。
他們覺得自己很善良:
你軍統坑過我們,現在只要你軍統能跟我們一起發財,過去的事就讓他隨風飄散吧。
作為權利最頂端的食肉者,他們認為自己提出的條件是真的真的善良——這個民國,想跟著他們吃肉喝湯的多的去了,但你看看我帶不帶他們玩?
可是,可是他們怎么也想不到,在他們向戴春風表明了善意的第二天,一根從天而降的棍子就把他們給打懵了!
他們,竟然被舉報了!
有人將他們寄生在美援之上的貪污網給舉報了,不僅僅是舉報,而且還提供了詳實的信息,這張網的所有節點、這張網下面的所有客戶,被一個不漏的給“點”了。
迎接他們的自然是“疾風驟雨”,四家的話事人被喊去官邸狠狠的批了一通后,話事人回家后,陰沉著臉痛斥這些族人:
貪婪無度,怎么就賣東西賣到共黨手里了?
這些饕餮們心里誹謗:
貪婪無度?馬勒戈壁的,收到一兩黃金,我們手里最后能剩下幾錢?大頭還不是被你們給拿走了,現在你們充什么好人?
饕餮們或者說“手套們”叫屈:“那幫窮鬼窮成什么德性了?他們哪有錢買美械啊!”
“你們還委屈了?證據就在這里擺著!你們自己看!”
證據被甩出來,這些負責干臟活的手套們懵了,還真的是…
他們當然不會知道,舉報他們的人,正是這幕后的“金主”,而之所以舉報,是因為張安平現在是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既然沒錢了,那就掀桌子唄。
看著這些證據,手套們突然間反應過來:
“張世豪!一定是張世豪干的!”
這么詳實的證據,非局內人不可得。
可局內人又哪里會干這種傷敵一千自損一千的蠢事?
而有這么一個人,偏偏還非常符合。
只有張世豪!
“還不蠢!與虎謀皮,與虎謀皮啊!你們何其愚蠢,竟然跟張世豪合伙!愚不可及!”
原以為這一次天要塌了,可沒想到這通喝罵后,這件事差不多就到此結束了——雖然四家都割了些肉,但參與者卻沒有一人被調查,倒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魚小蝦,倒了血霉,在中統的調查結束后,被冠以貪污倒賣的罪名,槍斃了好幾個。
一時間,國民政府內風氣肅然,大家心說:
這貪污腐敗啊,風險真特么低,大家別客氣,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著老百姓就往死里榨油。
而四大家族在風頭過了幾天后,就磨刀霍霍的嘀咕起來:
“特么的張世豪竟然敢點我們!”
“此仇不報,豈能服眾?”
他們磨刀霍霍,打算收拾一下張安平,可這時候卻得到了一條讓他們錯愕的消息:
張世豪“跑路”了!
“嘿,這混蛋還知道他得罪人了?”
“跑?跑得了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哼哼,以軍統的尿性,我就不信他們面對滔天的利益能無動于衷,查!給我查!只要發現軍統貪污腐敗的證據,到時候點了他們!”
于是,四大家族開始拿著放大鏡在軍統的身上看來看去,意欲尋找出軍統的漏洞。
張安平“跑路”了。
不過他“跑路”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而是戴春風的意思。
點了四大饕餮,斷了他們的財路,總得避避風頭,所以他安排張安平去了美國,負責主持軍工業打包的活計。
但戴春風這么做,不僅僅是為了保護張安平,他還要趁機加強自己在軍統的力量。
通過這一次的事情,戴春風不得不承認外甥實在是太妖孽了,他不敢賭自己離開軍統以后,未來對軍統還有影響力——畢竟,張安平的主意太正了,他很擔心自己到時候影響不了外甥。
為此,他不僅在短期內對明樓升了三級,同時還重新重用了吳敬中,而在權衡利弊以后,他決意將毛仁鳳重新請回來。
毛仁鳳、吳敬中外加明樓這三人組成一個鐵三角,這樣便能在外甥掌權以后,對外甥的權力產生制衡——軍統的區站中,京滬區是一個重點區,平津區也是一個重點區。
讓吳敬中去平津區,毛仁鳳和明樓早局本部,三人里外呼應,遏制張安平一家獨大。
當然,僅僅靠他們三個,不可能成為制衡張安平的力量,但別忘了軍統終究是他戴春風一瓦一磚的搭建起來的,他戴春風的嫡系多的去了,而這三人就是他物色的領頭羊,他的不少嫡系會投身三人門下,從而制衡外甥。
如此,不至于失去對軍統的掌控。
在忙活著制衡外甥的同時,他還加大了謀劃的力度,想讓“靴子落地”,可比起在軍統內留下制衡張安平的手段,謀劃那個位子卻異常的不順。
漸漸的戴春風還感受到了來自侍從長的冷落,這讓戴春風心生不滿。
偏偏在這個時候,有人曝出了一件事:
軍統在“移民布局”中的繳獲,遠超千萬兩黃金之價值。
侍從長震怒,立刻派人調查,但調查的結果卻令人迷惑:
全球貿易拒絕向調查組提供信息,調查組不得已秘密跟當事的船員接觸,可隨著船員被全球貿易解雇打發回美國,調查無疾而終,而全球貿易這邊則親自出馬,向國民政府提供了一個數字,印證了軍統提供的數字的真實性。
也就是說,全球貿易為戴春風作保了。
可這件事卻成了侍從長心里的疙瘩,他不認為舉報是子虛烏有之事,他更相信是戴春風因為美國人的支持,全球貿易被迫配合作保。
這件事讓侍從長意識到戴春風的私心大于公心后,他便收到了無數的“諫言”,這些諫言就一個核心思想:
軍統尾大不掉!
在日寇投降以后,隨著對淪陷區的接收,軍統的勢力又迎來了一波高漲,目前軍統在編特工近五萬之多,另有高達近二十萬的外圍人員(附屬武裝),甚至軍統還利用掌控的各種信息干預人事任免。
如此下去,軍統將從他的爪牙變成一個派系。
一個以戴春風為首的派系,像桂系、晉系這樣的派系。
偏偏這個時候戴春風還在謀劃海軍司令的職務——也就是說,一旦戴春風真的成為了海軍司令,那海軍就不是國民政府的海軍,而是他戴春風的海軍!
侍從長越想越怒,在一次會議上直接否決了由戴春風出任海軍司令的提議,同時他還稱軍統現在過于臃腫,冗員過多,必須要進行精簡。
精簡?
這分明是拆分!
當消息傳來,戴春風懵了,辛辛苦苦的謀劃沒有成功不說,軍統還需要被拆分?
開什么玩笑,軍統可是他一磚一瓦搭建起來的,他嘔心瀝血、含辛茹苦的將軍統發展成了如今的規模,拆分?
怎么可能!
作為侍從長的鷹犬,這一次他在公眾場合發表了反對拆分軍統的意見。
與此同時,他開始跟地方實力派進行聯絡,意欲保下軍統體系。
既然謀求海軍司令失敗,那他就繼續當這個軍統負責人,將接下來的主要精力集中于軍工業的接盤中,等這件事完成以后,挾功重新謀劃。
面對這種戴春風不得不感慨:
“沒想到安平當初謀劃的藍圖,竟然真的成為了我的退路。”
美國。
張安平悠然的看著手里的電報。
這份加密的電報,是最近的消息匯總。
“這把火,點的…不錯。”
看完電報后,他輕語一句。
任誰都想不到,饕餮們之所以能獲取到戴春風刻意隱瞞了移民計劃所得金額,不是因為他們的調查有多厲害,而是有人悄咪咪的向他們泄漏了信息。
而泄漏信息的人,正是張安平!
在國民政府派出調查組調查的時候,全球貿易又為戴春風站臺,也是張安平的杰作。
正是這一把火,讓戴春風多年的謀劃成空,也讓侍從長對戴春風的忌憚之心大起。
若是換成張安平,這時候他會主動配合對軍統的拆分,但戴春風舍不得自己的軍統江山,昏招迭出,不僅在公眾場合唱反調,同時還暗中聯絡各實權派以保軍統——這是最大的昏招!
因為軍統的本質是侍從長的耳目、爪牙,一旦這個耳目、爪牙失控,那本身的存在就是“非法”的。
戴春風大概率是知道自己這么做會引起忌憚,可他終究是舍不得手中的權力,不得已而為之。
因為不這么做,他的軍統江山就得垮掉!
“看來,我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張安平幽幽的嘆了口氣,自己順著戴春風的心意出來避風頭,倒是成功的避開了這一番的旋渦,現在“功成”,該回去了準備迎接接下來的疾風驟雨了。
1946年1月27日,農歷臘月廿五。
張安平的船隊抵達了上海。
去時,他只帶了寥寥幾人。
來是,他的身邊,跟著一個巨大的船隊。
這個船隊中,裝載著軍工業接盤計劃中第一批的機器。
“1936年7月3日,我結束了在美國的學業,回到了上海,這一晃眼,十年過去了。”
面對著越來越近的上海,站在船頭的張安平對身邊的曾墨怡輕聲的感慨。
十年,三百七十萬字啊!
曾墨怡抱住了張安平的胳膊,一語不發。
去年的八月下旬,她跟隨丈夫離開重慶,搭乘美國軍艦去了美國,這一晃眼,也過去了五個月了——外人以為這段時間的張安平是忙于各種生意,但作為枕邊人的她卻很清楚,這段時間的丈夫,其實一直在惦記著國內。
他整宿整宿的睡不著覺,一直在遙遙的注視著國內的局勢。
具體的事務張安平沒有跟她溝通過,但她知道丈夫在謀劃著一件大事,一件非常大的事。
現在回國,不知道丈夫在接下來又會陷入什么樣的旋渦之中。
遙看著快要抵達的上海,曾墨怡輕嘆一聲,隨后又緊緊的抱住了張安平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