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太后再三保證,終于讓夏景回到了羅漢床上。
男孩繼續講畫舫的事,說到孫靜竹,又從孫靜竹這,說到寧守緒,邊說邊瞧尤太后的反應。
尤太后挑了挑眉,看夏景:“你三哥的秘密,就這么告訴哀家了?”
“大皇姊說過,什么都可以和奶奶說。”夏景搬出寧晚君來。寧晚君的確說過類似的話,不過沒有這樣直白。
只要不是涉及王朝安危的大事,尤太后就是個普通的脾氣不佳的老太太。哪有老太太不疼愛自家孫兒,何況寧守緒在她心中的印象還不錯,剛剛還提了一嘴。
尤太后神情平靜。活了這么多年,她聽過的見過的,比薛老太君都多得多,皇子中意罪臣之女這種小事,在她心中掀不起一點兒波瀾。
“你倒是聽你大皇姊的話,她說什么你就信什么。哀家剛剛說的你怎么不信?”尤太后捏著男孩的臉頰,發泄心中不忿。
“愛聽的我才聽!”夏景理直氣壯。
“愛聽的才聽?讓你當了皇帝,可得成了昏君!”尤太后用力戳男孩的腦門,口上說的重,眼中卻帶著一抹笑。
雨荷看出了太后娘娘的情緒,不知太后的喜悅是因為九皇子任性的話,還是因為九皇子的話里,包含了他想要信任太后的意思。
不論是哪種,現在能影響太后情緒的,除了大公主,又多了一個九皇子,就連康寧帝都不在此列。
“奶奶又說這種話!”夏景扭頭,留給尤太后一個后腦勺。
這話他也不愛聽。
“好好好,你是明君。”尤太后哄得生硬。
雨荷貼緊了墻壁,恨不得將臉埋入胸里,若她是蕭月,說不定真能做到。
剛剛昏君的假設已經很刺激,很聽不得,現在說明君的話,更是令人驚恐,這話要不是太后說的,可是要被捉下問罪的!
“那丫頭怎么樣?”尤太后問夏景對孫靜竹的態度。
“我覺得挺好,文文靜靜漂漂亮亮。”夏景往尤太后身旁靠了靠,抬起頭,“奶奶要去看看嗎?下次我們一起去畫舫。”
雨荷手一哆嗦,好在她手上沒有東西,不然就要闖了大禍。她用余光小心地暼一下男孩,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小祖宗哦,你自己去畫舫玩就算了,居然還讓太后娘娘去逛那畫舫?
尤太后一怔,被這個提議逗樂。她一個太后去那種地方,想想還挺刺激。
“哀家什么身份,能去那兒?”尤太后要諷刺兩句,又怕趕跑了男孩,只能忍下。
說是這么說,尤太后在心中記下了孫靜竹這個名字。她要見那孫丫頭,當然不用去畫舫,等嫻妃把那丫頭領進宮,她去福清宮逛一逛就可。
看她神情,夏景確定了計劃成功。
他提孫靜竹,是為了提前打個招呼,防止后面出了什么事,找不到人幫忙。
聽了計劃,就是同謀。尤太后現在聽得樂呵,日后有什么問題,她也別想置之不理。
說完孫靜竹,夏景說起寧雪念。
“一個公主,怎么能去那種地方!”尤太后蹙眉。
清水河的畫舫寧守緒可以去,夏景可以去,但寧雪念不該去。這倒不是針對寧雪念,皇子逛畫舫最多被說風流,不算個事,而公主逛畫舫傳出去,是要影響名聲的。
等夏景說到薛家,尤太后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她冷笑:“這薛家門楣不高,架子倒是挺高。要不是三皇子,他一家三口的官早被捋了去。”
這話有些夸張,不過,要不是寧守緒,薛家的處境必然不如現在。
夏景最后說了說自己的小伴讀,還有小伴讀那懂事的妹妹。
“心機深沉。”尤太后評價薛芷兮。恨屋及烏,她對整個薛家的觀感都很差。
夏景沒在意,沒見面之前的印象做不得數,心機深沉和七竅玲瓏是一個意思,就像紅顏禍水和國色天香是一個意思,只是說時的立場和情緒不同。
講完小伴讀的事,外面的天已經暗了,夏景與尤太后告別,跑出慈寧宮,與自家小宮女會合,回去了靜怡軒。
忍冬之前已幫夏景請了假,說九皇子被留下用膳了。夏景從靜怡軒出門的時候,說要去養和軒瞧瞧,蕭月沒多想,以為少年在養和軒用了膳。
寧守緒對薛昭矩的表現還算滿意,早晨回到后宮,告知了嫻妃。由薛昭矩來當九皇子伴讀的事,就這么定了下來。
這幾日,薛仁禮奉著老太君的命令,盯著薛昭矩學習禮儀。
薛昭矩迷迷糊糊,疑惑哪家書院這么講究,入學前還要學禮儀。
月初,五更天的鑼聲尚未散去,家丁喚醒了薛昭矩,為他更衣打扮,送入了老太君院中。
早膳在桌上,除了老太君,還有薛仁禮,三人在桌上用餐,老太君開口,細細叮囑。
薛昭矩這才知道,自己原來是去做伴讀。
他有些失落,但很快打起精神,伴讀也是讀,就算辛苦些,學到的學問是自己的。
“原本,這差事是遠哥兒的,”老太君強調此事的重要,“遠哥兒無緣,才到了你手上,你萬萬不可怠慢了。”
“孫兒曉得。”薛昭矩心想,薛懷遠是嫡子,怎么可能去當伴讀,老太太哄自己呢。
用完餐,收拾了東西,他跟著薛仁禮上了馬車,問自己給誰當伴讀,去哪家書院,薛仁禮沒回答,扯開了話題。
馬車顛簸了一盞茶的時間,停了下來,他撩開簾子下去,愣住了。
皇宮高聳的城墻屹立在他面前,占據了他的視野,遮蔽了整個天空,城墻下,宮門前,兩個驍勇的侍衛披著銀甲,手持銳利的長槍,目光冰冷。
侍衛發現了他們,大步趕來。
“禮哥,咱們走錯了,這里是皇宮,快離開!”薛昭矩抱住了薛仁禮的腿,焦急道。
薛仁禮樂呵,也不回答,掏出一封信箋,交給了侍衛。
侍衛看后,點了點頭,一左一右,架住了薛昭矩。
沒理會薛昭矩茫然的目光,薛仁禮轉身,坐上馬車,駛遠了。
薛昭矩盯著馬車的影子,腦中一團亂麻,不是說去書院嗎?不是說伴讀嗎?怎么把我弄到皇宮來了?皇宮是我這種五肢齊全的人能進出的地方嗎?
莫非…莫非…
母親,孩兒不孝啊!薛昭矩渾身顫抖,隨后嚎啕大哭,嚇壞守門的侍衛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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