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姜兄今日的款待,告辭。”
吃飽喝足后,穿戴整齊的裴少卿走出密道翩翩有禮的向姜嘯云辭別。
“裴兄與家姐聊得可還好?”姜嘯云試探性的問,裴少卿在里面呆了那么久才出來,雙方應該都很愉快吧。
裴少卿感慨的笑道:“以前沒看出來,現在親身體會,才發覺娘娘那張嘴是真厲害啊,成功嗦服了我。”
貴妃娘娘有絕活啊。
“那今后裴兄可更要跟我姜家多親近才是。”姜嘯云萬萬沒想到姐姐居然真的說服了裴少卿,在驚訝之余也不由大喜過望,“我送裴兄,請。”
“不必,姜兄留步。”裴少卿唰的一展折扇笑道:“就不麻煩姜兄了。”
話音落下,他看著正呆呆望著自己的九皇子微微一笑,彎腰捏著他的臉蛋:“小玩意兒長得可真別致,你娘真不錯,以后要好好孝順你娘。”
說完就一甩折扇邁步往外走去。
雖然他壓根兒就沒準備跟姜家上一條船,但對于宛貴妃為了兒子能犧牲色相這偉大的母愛還是很認可的。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吶。
把他弟弟都感動哭了。
“哇嗚嗚”九皇子反應遲鈍的嚎啕大哭,轉身撲過去抱住姜嘯云的腿哽咽著說道:“二舅,他掐我,痛。”
“好了好了,裴叔逗你玩呢。”姜嘯云安慰著侄子,對于裴少卿欺負小孩的行為很無語,“走,去找你娘。”
然后在半路上碰到了姜月嬋。
“二哥,聽下人說裴少卿剛剛已經走了,怎么樣了?”姜月嬋問道。
“好像被姐姐說服了。”姜嘯云答了一句,又道:“去問姐就知道了。”
兄妹倆結伴前往宛貴妃的房間。
被灌了一肚子的宛貴妃本來正準備沐浴更衣,聽丫鬟報弟妹帶著兒子前來,只能匆忙整理了妝容和衣著。
“娘!嗚嗚嗚…”滿腹委屈的九皇子不知道親媽滿腹弟妹,直接沖到宛貴妃懷里,撞得宛貴妃秀眉微蹙夾緊了腿,“小九怎么了?你哭什么?”
“剛剛裴兄逗他玩在他臉上掐了一把,可能力度沒掌控好把他給弄疼了吧。”姜嘯云輕聲細語的解釋道。
宛貴妃聞言氣不打一處來,裴少卿這個混賬,把她弄哭還不夠,又把她兒子弄哭,要是陛下知道他睡自己老婆打自己孩子,非得砍了他不可。
“好了小九乖,不哭,改天娘給你報仇,狠狠治他的罪。”宛貴妃耐心安慰著兒子,冤家欸,娘為了你可豁出去了,今后可得當個孝順孩子。
姜月嬋在宛貴妃對面坐下,迫不及待問道:“姐,裴少卿答應了嗎?”
“嗯。”宛貴妃心不在焉的點頭。
“姐,你怎么說服他的?”姜月嬋欣喜不已,同時又發自內心的好奇。
姜嘯云也投去充滿求知的眼神。
宛貴妃臉色頓時有些不自然。
怎么說服的?
本宮兩張嘴齊上陣一起說的。
她硬著頭皮答道:“還能是怎么說服?無非就是給他分析清楚眼前的處境,我姜家沒得選,他也沒有,合則兩利,他是聰明人自然會同意。”
“姐,他為人向來很跋扈,沒有沖撞你吧?”姜嘯云關心的詢問道。
當然沖撞了!
都快把本宮身子骨撞散架了!
宛貴妃心里惡狠狠吐槽,但面上卻一本正經的說道:“本宮好歹也是陛下的后妃,他再跋扈也不過是陛下的一條狗,狗還敢對主人呲牙嗎?”
“姐你這話也太難聽了吧,什么狗啊狗的。”姜月嬋為裴郎鳴不平。
宛貴妃白了她一眼,偏又不能說裴少卿對自己做了什么,黏黏糊糊的感覺讓她心里更煩躁,“總之是達成了合作,我有些乏了,想睡會兒。”
姜月嬋和姜嘯云識趣的退下。
同一時間,來自蜀州知府和靖安衛的兩封奏折送到了景泰帝的面前。
景泰帝看完后就知道定是裴少卿的手筆,下旨召聞安和裴少卿入宮。
聞安先一步抵達。
“臣參見陛下。”他恭敬跪拜。
但回應他的卻是漫長的沉默。
聞安心中不安,小心翼翼的眼睛往上瞟了一眼,頓時看清了景泰帝陰沉的臉色,心不由得慢慢沉了下去。
開始反思自己又是哪惹到他了。
“啪嗒!”
一封奏折從上方摔聞安他面前。
“你自己看看吧。”景泰帝說道。
“是。”聞安應了一聲,然后才拿著奏折打開看了起來,這一看頓時大驚失色,意識到定又是裴少卿干的。
如果只是周治反告他,或者那群土匪反咬他都還好,畢竟無憑無據。
可現在兩件事在不同的地方同時發生,都指向了他,那就很不好了。
哪怕還是無憑無據,但周治和土匪的話相互佐證,就增加了他們反告的真實性,傳出去輿論將是一面倒。
怪不得裴少卿這兩天沒動靜。
原來是在等這封奏折。
“陛下!冤枉啊陛下!”聞安丟了奏折五體投地連連磕頭,聲音悲切的說道:“聞家世代忠良,怎么可能干這種事?定是有人蓄意構陷,還請陛下明察秋毫,還我聞家一個公道。”
“陛下,平陽伯到了。”就在此時一名小太監邁著小碎步進來稟報道。
聞安喊冤的聲音便戛然而止。
景泰帝不咸不淡說道:“能明察秋毫,還你個公道的人來了,傳。”
“是。”小太監立刻應聲退去。
聞安聽見皇帝的話,心里一萬匹草泥馬狂奔而過,覺得皇帝簡直不似人君,身為堂堂九五至尊心胸竟如此狹窄,我不就是利用輿情倒逼了你一次嗎?至于逮著不放故意惡心我嗎?
裴少卿快步走了進來,跟聞安并排而跪,“臣參見陛下,陛下萬安。”
剛吃完皇家甄選溏心鮑,回到家還沒來得及洗澡就被召進宮,面對這位同道老前輩,他心情有些怪怪的。
“平陽伯免禮,看看你面前那封奏折吧。”景泰帝風輕云淡的說道。
“是。”裴少卿應了一聲,撿起手邊的奏折翻看,臉色肉眼可見的越來越凝重,看完后扭頭惡狠狠的瞪了聞安一眼,“聞侍郎真是高啊!一邊讓周治誣告我,一邊讓人打著我的名頭為非作歹給我身上潑臟水,幸好老天有眼沒讓你得逞,否則我冤死矣!”
“平陽伯休要胡言亂語!此事我聞家也是受害者!周治跟那些土匪純屬信口雌黃!他們有何證據?完全是污蔑我聞家!”聞安堅決不肯承認。
裴少卿滿臉譏諷:“哈哈哈,那還真是奇了,周治跟那群土匪遠隔數千里,是怎么默契的同時污蔑你?”
“說明他們背后有人操控!有人在針對我聞家!”聞安冷冷的說道。
“呸!”裴少卿吐了口唾沫,直接站了起來,指著他大罵道:“敢做不敢當的東西,沖我來便罷了,竟害死那么多無辜百姓,我裴少卿發誓要代表正義與律法于你聞家不共戴天!”
“你裝什么大義凜然!”聞安看向皇帝,“請陛下治他君前失儀之罪。”
“夠了!你們兩個當朕這里是菜市場嗎?”景泰帝沒好氣呵斥一聲。
兩人同時請罪,“請陛下恕罪。”
“哼!”景泰帝深吸一口氣,語氣平靜的說道:“聞愛卿告個病假吧。”
“陛下!”聞安聲音都在顫抖。
景泰帝語重心長的說道:“現在情況對聞愛卿很不利啊,上次只是周治狀告平陽伯,就激起無數士子和百姓游行,現在不止周治告聞家,還有那些土匪也指證聞家,傳出去后群情定當更是洶涌,朕這也是為你好。”
聞安整個人都跟著顫抖了。
景泰帝特意用上次他擅動士子和百姓游行舉例,這是赤果果的嘲諷。
“臣…遵旨。”聞安澀聲說道。
“這就對了嘛。”景泰帝眼底深處閃過一抹嘲弄,淡然說道:“等平陽伯查個水落石出,還了你清白,一切就過去了,到時候還是正常上朝。”
讓裴少卿來查。
他能給我聞家清白嗎?
何況關鍵是聞家真的不清白啊!
陛下啊陛下,你究竟要做到哪個地步才能消解心里的火呀,臣真已經知道錯了,以后再也不敢欺君了啊!
“還請陛下放心,臣一定會秉公執法!”裴少卿大義凜然的承諾道。
“朕自然是信你的。”景泰帝緩緩點頭,對聞安說道:“你先下去吧。”
“是,臣告退。”聞安爬起來看了裴少卿一眼,搖搖晃晃的往外走去。
等他離開后,景泰帝才哈哈大笑起來,“看看他剛才的模樣,平陽伯這回可幫朕好好出了一口惡氣啊。”
“他報復我便罷了,竟然敢裹挾民意倒逼陛下,豈有此理!請陛下放心吧,臣定讓他付出代價。”裴少卿也不裝了,直接承認一切都是自己搞出來的,承認就是要狠狠收拾聞家。
景泰帝只是想出口氣同時警告一下聞家,也怕裴少卿借著自己的名義行永絕后患之事真把聞家往死里整。
所以提醒道:“點到即止,聞老對國朝有功,一把年紀了,總不能因為一些不肖子孫讓他不得善終吧?”
“是,臣明白了。”裴少卿低下頭畢恭畢敬的答道,眼底閃過絲寒意。
點到即止?
呵呵,不弄死聞家,難道等著他們下次再卷土重來對自己下黑手嗎?
景泰帝揮了揮手,“去吧。”
“臣告退。”裴少卿轉身離去。
走出御書房,他快步去追聞安。
聞安本來正在走神,被身后的腳步聲驚醒,下意識轉身,看見是裴少卿后臉一黑,冷哼一聲又回過了頭。
“呵呵,聞侍郎知道什么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吧?”裴少卿臉上掛著欠揍的笑容,悠悠說道:“知道聞震為什么會死嗎?聞家現在得罪我的程度比聞震更甚,聞家死定了!”
“虛張聲勢。”聞安嗤笑一聲,冷冷的說道:“你以為聞家的死活是你能說了算的嗎?只有陛下能做主!而陛下若真想讓我聞家死,那就不會不避嫌讓你來負責查此事了,你敢拿著雞毛當令箭,陛下就不會輕饒你。”
“你憑什么那么自信的認為陛下會一而再再而三容忍聞家?”裴少卿知道他說的對,可表面上卻不承認。
聞安對這個問題都懶得回答。
“因為陛下要顧及影響?”裴少卿替他回答了,接著又說道:“可你覺得我會顧及影響嗎?聞侍郎是不是忘了我的行事風格?我可是裴少卿!”
聞安臉色微變,突然被驚醒。
是啊,他可是裴少卿。
這混賬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干的?
“還有,難道陛下就沒想過我不會顧及影響嗎?可他為什么還是讓我負責此事呢?他真的就沒準備讓聞家死嗎?”裴少卿又戲謔的說了一句。
聞安臉色更加難看了,停下腳步說道:“你休要挑撥離間編排陛下。”
“呵呵,隨你怎么想,也隨陛下怎么想,反正我肯定奔著一次就弄死你們聞家去。”裴少卿大笑著離去。
聞安盯著裴少卿的背影臉色是愈發陰沉得可怕,下意識攥緊了拳頭。
陛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知道聞家很可能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必須要不擇手段和代價的度過這一關,否則就會煙消云散。
因為裴少卿的話讓他不敢賭。
而這正是裴少卿給他說這些話想達到目的,就是逼著聞家狗急跳墻。
如果聞家現在什么都不做,那他還真不敢違背皇帝的意志奔著弄死聞家去,畢竟他現在也已經是拖家帶口的人了,有老婆有孩子,還有群跟著他混的兄弟,不能再動不動掀桌子。
也是有軟肋了啊!
而如果聞家狗急跳墻的話,那他再把聞家往死里弄可就不能怪他了。
不知道是誰干的,蜀州送進京城的奏折內容當天就傳了出去,并且迅速在京城發散,讓許多人為之憤怒。
聞家構陷剛正不阿、清正廉潔的平陽伯就算了,居然為此殺了那么多無辜百姓,這讓哪個百姓能接受啊?
當天還有往聞家院子里扔屎的。
嗯,裴少卿派人扔的。
有他安排的人帶頭后,熱情的京城百姓給聞安投擲各種各樣的禮物。
聞安對此是又憤怒又憋屈。
“刁民!刁民!盡都是一群罪該萬死的刁民!”他在府上破口大罵。
他人在京城,很多事不方便做。
所以給遠在渝州的爹寫了封信。
告訴他現在事情的嚴重性,讓他無論如何、不惜代價也要阻止裴少卿對聞家的調查,否則聞家死到臨頭。
事情沸沸揚揚。
聞府的下人也都暗中議論。
被關押的周玲瓏聽見了下人們的交談,原本無神的瞳孔又有了色彩。
她爹養了她十幾年寵了十幾年。
才嫁到聞家幾個月。
而且還是嫁了個傻子。
所以她對聞家自然是沒什么感情和歸屬感的,是聞家慫恿她爹告裴少卿的,雖然不知道爹為什么突然反咬聞家一口,但她知道肯定是有苦衷。
現在聞家對她爹見死不救,還把她關了起來,讓她心里產生了怨恨。
她想救爹,也想報復聞家。
“爹!我錯了!放我出去吧!我知道錯了,我以后再也不胳膊肘往外拐了!”周玲瓏拍打著門大聲喊道。
很快就有人去通知聞安。
聞安根本就沒把周玲瓏當回事。
聽見她認錯了就讓人把她放了。
聞安的小兒子聞亮聽說嫂子被放出來后,連忙第一時間跑去去探望。
這兩天他可想死嫂子了。
“這兩天嫂嫂你受苦了,心疼死我了。”聞亮握著她的手噓寒問暖。
周玲瓏心中毫無波動,被關著這兩天聞亮都沒敢來看她,已經讓她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只是饞自己身子。
聞家上下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不過表面上卻裝出一副幽怨的模樣嗔道:“心疼我那這兩天你不來看人家?我看你是提上褲子不認人。”
“哎喲我的嫂嫂欸,我這兩天剛好不在府上,聽說后就第一時間匆匆趕回來幫你求情,又剛好得知你已經被爹放出來了。”聞亮睜眼說瞎話。
周玲瓏一如既往的跟聞亮打情罵俏著,但是心里已沒有往日的熾熱。
裴少卿這邊還沒出發去渝州呢。
而田文靜那邊早已經帶著下屬便裝進入渝州,對聞家秘密展開調查。
聞家就是渝州城當之無愧的第一世家,除了新來的知府外,從縣令到靖安衛都跟聞家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而且聞家在渝州的名聲極好。
修建了免費的啟蒙學堂,經常捐橋捐路施粥,誰提起聞家都要稱一聲大善人,百姓對聞家人十分的維護。
這一切都得益于聞喜確實對聞家人管教很嚴,所以聞家子弟有在外打架斗毆者,但卻沒有殺人放火、奸淫擄掠的傳聞,至少田文靜沒有查到。
不過田文靜的人查到聞府管家聞良的兒子聞泰來,跟秦家來往甚密。
秦家是渝州一個新興的家族。
跟聞家名聲是兩個極端,秦家人可謂是劣跡斑斑,市井傳聞有許多人的死和失蹤與秦家有關,而這些案子通常都不等經官就已經被了壓下去。
除了秦家外渝州還有幾個名聲不太好的家族,都和聞家的人有關系。
田文靜懷疑這些家族就是聞家的白手套,專門幫聞家干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有聞家的支持所以才能崛起得那么快,因此準備從秦家入手調查。
收拾不了裴少卿,那這股壓抑著的怒火就只有發泄在聞家的頭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