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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怦然

熊貓書庫    攀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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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彧指尖微微顫抖。

  他完美的自控力,在這一刻,迅速被瓦解。

  偏偏他還不知道原因。

  樓彧的內心,頗有些驚惶。

  他不說話,也不伸手。

  王姮:…這是怎么了?

  變聲期就這么矯情?

  不愛說話也就罷了,怎么連荔枝都不吃了?

  樓彧確實不貪戀口腹之欲,可對于送到嘴邊的吃食,尤其是王姮送過來的,他也不會拒絕啊。

  王姮看看明顯不正常的樓彧,又看看盤子上、還冒著些許冷氣的荔枝。

  忽的,王姮似是想到了什么,扭頭看向身邊的丫鬟。

  此刻侍奉在王姮左右的是白芨。

  接收到自家小女郎的信號,白芨趕忙用濕帕子凈了手,跪坐到案幾旁,輕輕捏起一枚荔枝,小心的剝去外殼。

  剝掉荔枝殼,露出來的便是香甜、軟嫩的果肉。

  王姮也早已洗了手,從白芨手里接過剝好荔枝,送到了樓彧嘴邊:“阿兄,吃吧!”

  雖然荔枝不是她剝的,但果肉是她喂給他吃的喲。

  四舍五入,那就是她親自弄好的。

  這,就是王姮“親手”的極限,亦是只有對樓彧的殷勤。

  換個人,即便是親爹王廩,都享受不到王姮的“服侍”呢。

  樓彧整個人還是處于一種非常玄妙的狀態,他的大腦一片混沌,肢體也有些僵硬。

  但,當王姮的小胖手湊到他的眼前時,他的身體還是遵照本能,微微向前探過頭,并張開了嘴巴。

  王姮直接將果肉塞進了樓彧嘴里,不經意間,白皙軟嫩的指尖擦到了他的舌尖。

  樓彧只覺得自舌尖起,就有一陣酥麻。

  他整個人又僵住了。

  “阿兄,快吃啊!”

  王姮不明所以,見樓彧含著荔枝發呆,趕忙殷勤的催促道。

  王姮自己都沒有察覺,她距離樓彧有些近,她的鼻尖幾乎要碰觸到樓彧的鼻尖。

  因著她的靠近,本就擾亂樓彧心神的那股荔枝甜香,宛若一張大網,鋪天蓋地、密密麻麻的將他包裹住。

  呼吸間,全都是那種味道。

  甜入心脾,甜到暈眩。

  樓彧都要窒息了,本就混沌的大腦,直接在甜膩的荔枝味兒中徹底宕機。

  咔嚓!

  樓彧的靈魂仿佛已經出竅,可他的身體遵循著本能,機械的咀嚼著。

  然后,沒有意外的,樓彧咬到了果核。

  牙齒被狠狠的硌到了,發出令人牙磣的聲響。

  王姮都忍不住吸了口涼氣,“阿兄!沒事吧!都怪我不好,忘了提醒阿兄,這果子里還有核!”

  王姮怕樓彧尷尬、羞憤,便趕忙主動認錯。

  沒辦法,這是她能夠跟小霸王“和平相處”的秘訣:

  樓彧的命令,她服從;

  樓彧的失誤,她來認!

  所謂情緒穩定的背后,又何嘗不是王姮在“忍氣吞聲”?!

  牙齒被硌得生疼,樓彧終于從迷霧中驚醒過來。

  他顧不得去聽王姮的話,也不敢看王姮的臉,伸手推開王姮,霍的站起來,一聲不吭,噔噔噔的就走了出去。

  王姮眨眨眼,滿臉的無辜:不會吧,就因為一個果核,小霸王就生氣了?

  生氣、就生氣吧。

  王姮確實會忍啊忍,可她亦有底線。

  她可不是阿棉所說的忍者神龜,已經為不是自己的錯而道了歉,還要她怎樣?

  與樓彧相處好幾年,王姮早就習慣了他說變就變的狗脾氣!

  任由樓彧冷著臉離開王家,王姮自己守著一盤子冰鎮荔枝,吃得十分暢快。

  然鵝,樂極注定要生悲。

  王姮吃了一盤子的冰鎮荔枝,下午的時候,就覺得小腹有些墜墜,還有種說不出卻又十分難受的痛感。

  絲絲縷縷的、鈍鈍的疼,還會有種從身體里透出來的冷意。

  王姮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

  難道是吃得太涼,傷了脾胃?

  “…我要沐浴!”

  王姮實在不知道該如何緩解這種疼痛,便想泡個熱水澡。

  丫鬟們趕忙抬來熱水。

  大大的浴桶里,飄散著絲絲熱氣,王姮坐在里面,被熱水包裹,似乎整個人也暖了起來。

  忽的,王姮臉色一變,她、她好像——

  咕嚕!

  浴桶里泛起一個水泡。

  緊接著,便有一絲殷紅在水中暈染開來!

  “傅母!傅母!”

  王姮被嚇到了,頭一次顧不得儀態,大聲的呼喊著。

  王姮的傅母,就在外間,聽到這疊聲的呼喚,也被嚇了一跳。

  她快步進了凈房,“九娘,發生了何事?”

  王姮卻說不出話,一根肉乎乎的手指,指著水面上飄散的血絲抖啊抖。

  傅母定睛一看,先是一驚,旋即想到了什么,眼底帶了笑:“…九娘長大了!”

  王姮一臉驚惶中還有些疑惑,怎么就長大了?!

  傅母來到王姮近前,輕輕撫著她的胖胳膊,低聲道:“九娘,莫怕!這是癸水!”

  癸水初至,九娘不再是孩童,她長大了,可以嫁人了!

  “來人,將那物什取來!”

  傅母一邊安撫王姮,一邊命人去取她早就準備好的月事帶。

  素白的絲帛縫制成長條的口袋,口袋里鋪了一層棉花。

  是的,棉花!

  有了王棉這個穿越女,早在兩年前,王姮名下的某個農莊,就種了棉花。

  種子是王棉想辦法從西域的胡商手中買到的。

  種植方法,則是老農們自行摸索出來的。

  沒辦法,王棉不是萬能的,對于很多事,她只知道一個大概,具體的細節,還需要真正的專業人士去“填充”。

  比如,王棉知道棉花在西域,而這個時候的西域,只是一個籠統的泛稱。

  還是精通地理的樓彧,在聽說了王棉的講述后,做出推斷:王棉所說的地方,應該是高昌。

  而所謂的棉花,在大虞境內也有,只不過是被用來當做花卉觀賞。

  樓彧命人去搜尋,王棉也針對性的找胡商尋找“高昌特產”,這才弄到了棉花種子。

  經過兩年的試種,王姮已經收獲了一些棉花。

  只是,數量太少,還不能紡織成棉布。

  王棉就先用來做月事帶——

  咳咳,去年的時候,王棉也來了月信。

  在沒有衛生巾的古代,王棉就只能自制月事帶。

  雖然草木灰沒有現代人想象中的臟,可王棉還是不能接受用。

  還是用棉花吧。

  奢侈是奢侈了些,至少王棉心里是覺得干凈的,人也舒適。

  王棉做了“試用者”,效果還不錯。

  王姮的傅母便按照王棉說的樣式,命人提前準備了一箱子的月事帶。

  洗干凈,暴曬!

  如今取來使用,王姮竟還能隱約聞到陽光的味道。

  傅母親自幫王姮系好帶子,換上寬松的家常衣裳,然后又給她送上一碗熱乎乎的生姜紅糖水。

  王姮小口小口喝著,甜甜的、熱熱的糖水入口,滑入腸道,整個人似乎也跟著熱了起來。

  寒氣被驅散,肚子似乎也沒有那么疼了,王姮這才有種活過來的感覺。

  這、就是成長?

  傅母坐在王姮身后,拿著大大的棉布巾子,輕輕的給王姮絞干頭發。

  她一邊擦拭,一邊輕聲叮囑:“九娘,以后切不可貪涼。”

  “冰鎮的吃食,能少吃就少吃!”

  “還有綠豆飲、寒瓜、螃蟹等寒涼之物,也要少用!”

  一旦聚集了寒氣,輕則痛經,重則影響生育啊。

  傅母是王姮的乳母,從小看著她長大。

  說句不怕僭越的話,在傅母心里,王姮就是自己的女兒。

  哪怕是當年鄭儀來了,取代了她這個傅母,傅母也只是默默退后兩步。

  不能繼續教養王姮,傅母卻還是竭盡所能的關心她、照顧她。

  后來,鄭儀走了,傅母又重新成為王姮身邊第一得用之人,她也沒有得志猖狂。

  傅母對王姮,始終如一!

  既然傅母有著一顆老母親的心,此刻親眼見證王姮的“成長”,自然會為她全心考慮。

  傅母已經聯想到,她的九娘議親、嫁人、生子等等一系列的后續。

  在傅母想來,女子肯定是要嫁人的。

  嫁了人,也肯定要生孩子。

  若初來癸水的時候,沒能好好注意,落下了腹痛、宮寒的毛病,可是會影響九娘一輩子——

  呃,好吧,如果實在生不出來,也沒關系!

  依著王姮的身份,她必定會嫁入高門。

  世家大族,主母的價值就不只是生育了。

  實在需要孩子,還有姬妾。

  姬妾?

  傅母思緒發散,她居然開始考慮,若九娘嫁人,她該帶走哪些人做陪嫁。

  似王姮這樣的世家貴女,所謂陪嫁,不只是金銀田畝、器具擺設,還有適合做媵妾的奴婢!

  白芷、白薇、白芍、白芨…四個一等丫鬟,都比王姮略大些。

  忠心自不必說,容貌也上等,倒是可以列為備選。

  還可以再從二等、三等里挑選。

  哦,對了,還有鄭十三…她對九娘忠心,還與樓彧是表親。

  若是九娘嫁給樓彧,倒是可以把鄭十三也算上。

  傅母也不是一個人暗自打著算盤,隨后的時間里,她會將這些女子嫁人后的種種,慢慢的說給王姮。

  王姮不知道自己的傅母已經想得無比長遠,她喝著紅糖水,腹中還有隱隱的痛感。

  這痛感,終于讓她意識到:我,真的長大了!

  接下來的幾天,王姮都乖乖的窩在莊子里。

  沒有去書院,也沒有去樓家。

  王棉已經從萬壽寺回來,她除了陪周既明學習,還給王姮求了一道平安符。

  王姮:…還算有良心,沒有真的“見色忘友”。

  對于嫡長閨與周既明的婚事,王姮該說的都說了,王棉自己有主張,王姮也就不再深勸。

  “過些日子,他就要進京?”

  王姮歪在大大的引囊上,手里摩挲著那道平安符,懶懶的與王棉說話:

  “若是在京城,他遇到了麻煩,或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去齊王府!”

  “我阿母不在王府,但世子已經回京。我這里有一張世子的帖子,可以送給周既明!”

  王姮輕聲說著,她還是不看好這一對兒,不只是周既明過于功利,就是阿棉,在談及周既明的時候,眼底也沒有那種炙熱與迷戀。

  阿棉素來清醒,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會選擇周既明,更多的是“合適”,而非喜歡。

  不喜歡,只是因為合適就成婚,王姮不是經歷者,無法評判好與壞。

  她只能希望,阿棉一切安好!

  而為了阿棉的幸福,王姮愿意給與周既明足夠的幫助。

  王棉定定地看著王姮,忽的綻開一抹笑:“九娘,謝謝你!”

  “不過,還是不要將你的這份人情,平白浪費掉!”

  王棉果然足夠清醒。

  她可以與周既明有“默契”,卻也不會輕易的付出所有。

  她首先愛的始終都是自己。

  在閨蜜與男人之間,她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前者。

  閨蜜是自己選的親人,而男人…遠不如嫡長閨靠得住。

  周既明的“自律”,王棉當然有所察覺。

  她更是看過無數的小說,深知“負心最是讀書人”的道理。

  王棉根本不敢保證,周既明會對自己忠貞不二。

  更何況,兩人之間也沒有那么深的愛戀。

  周既明冷靜自持,她王棉理智清醒。

  兩人之間,確實有些好感,但還沒有達到“非你不可”、至死不渝的境地。

  比如這一次周既明去京城,就是最大的考驗。

  周既明若是高中,就有可能入了貴人的青眼。

  大虞朝,還沒有榜下捉婿的情況。

  但,優秀的人才,終究不會被埋沒。

  若真有什么權臣、勛貴看中了周既明這個績優股,想要招做女婿,也屬正常。

  王棉確實幫了周既明許多,但,她始終有個度。

  她所付出的,大多都是可以量化的銀錢。

  而似王姮拿出來的齊王世子名帖,則是不可估量的人情,王棉不會隨意浪費!

  聽王棉說“浪費”二字,王姮就徹底放心了。

  阿棉沒有長出戀愛腦,她還是那個靈魂不羈、清醒理智的女子。

  就在王廩快要離開沂州的前三天,謝宴之抵達了沂州。

  拜會了王廩,王廩便帶著謝宴之來到了河東的王家莊子。

  “宴之,這是九娘!”

  “阿玖,這便是你謝家表兄!”

  王廩給女兒、表外甥相互介紹著。

  王姮乖巧屈膝:“阿玖見過表兄!”

  謝宴之溫和的還禮:“阿玖,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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