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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樹倒

熊貓書庫    攀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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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也算不得麻煩。

  王廩剛入工部,工部尚書便有意讓他接手皇陵的事務。

  王廩趕忙婉拒——

  開玩笑,他只是唯利是圖,又不是真傻。

  修建皇陵可是個燙手山芋,做好了是應該的,做不好輕則罷官、重則流放抄家。

  若是再倒霉些,興許還會來個全族消消樂。

  王廩來京城,是要升官、復興家族,而不是要給旁人當替罪羊。

  修建皇陵這個差事,水太深,王廩不想輕易冒險。

  所幸,上官也不是真的要送王廩去死。

  或者,王廩的態度太過堅決,而他背后的齊王,也還沒有受到打壓。

  工部尚書多少還是有些忌憚,便沒有強行下令。

  不去皇陵,又沒有其他重要差事,王廩索性就坐起了冷板凳。

  名義上,他是工部侍郎,二把手。

  實際上,他一沒有實權,二沒有人手。

  每日里,準時去衙門點卯,然后就是一壺茶湯喝到下衙。

  次日,重復前日的事情,無所事事,荒廢度日。

  王廩:…

  “不急!不能急!”

  “若是我沉不住氣,很容易掉進坑里!”

  剛來就被分派皇陵事務,王廩雖然拒了,可也感受到了那種緊迫與危險。

  這次升遷,即便不是姜氏的陷害,也依然暗藏危機。

  京中,風起云涌。

  工部,不如吏部、兵部等炙手可熱,卻也不是真的養老衙門。

  想要立功,就要做事。

  而一旦插手差事,就極有可能被陷害。

  王廩來到京城還不到半個月,就感受到了風雨欲來的那種壓迫感。

  齊王與楚王(圣人)的爭斗,一觸即發。

  “不該這個時候進京啊,一個不慎,就會卷進去!”

  王廩開始后悔。

  可讓他就此辭官,他又舍不得。

  工部侍郎啊,再進一步就是工部尚書,位列九卿。

  所謂世家,就是世代公卿。

  入九卿,表明家族沒有敗落,而是有了復興的趨勢。

  王廩汲汲營營半輩子,為的就是重回巔峰。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啊!”

  若是就此放棄,王廩豈能甘心?

  “且先看看!大不了,我低調些,寧肯無所事事,也絕不會輕易攪合!”

  王廩暗暗的對自己這般說著。

  隨后,他也果然做到了低調行事、不爭不搶。

  為了更好的“茍且”,他回京后,甚至都沒有去拜見齊王。

  要知道,他的身上打著齊王府的烙印,此次回京,更是齊王府出手操作。

  于情于理,王廩都該去給“恩主”請安、謝恩,并接受主君的安排。

  王廩:…不是我不懂規矩,實在是齊王的處境太微妙。

  王廩擔心,自己若是貿貿然的一頭撞過去,就會成為旁人攻訐齊王的靶子!

  姜側妃&王姮:…你以為你縮頭不出,人家就不會攻擊你了?

  母女倆雖然多年未見,卻對王廩有著一致的了解:

  王廩這人,既要又要。

  野心勃勃,卻沒有與之相匹配的實力與膽魄。

  屬于那種敢想不敢做,敢做不敢當的人。

  偏偏某些時候,又會突如其來的大膽。

  大膽之后呢,卻又會悄無聲息的退縮!

  性格矛盾、言行不一,壞的不徹底,可又算不得好人。

  有小聰明,卻無大智慧,更做不到殺伐決斷、孤注一擲。

  關鍵的時候,觀望、退縮。

  自以為隱忍、有大智慧,落在旁人眼中,那就是靠不住、沒擔當。

  這樣的人,注定不會成大事,還很容易被人算計。

  以前窩在沂州,沒有那么多的爾虞我詐、陰謀陷害,關鍵有齊王府的庇護,王廩這才平平安安。

  偏他沒能力卻還非要往上爬…這樣的人,簡直就是最合適的炮灰!

  旁人不算計,都對不住王廩的蠢不自知呢。

  王廩卻不知道自己的缺點,他決定在工部茍著。

  但,做了官,又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干。

  就算王廩不伸手,也會有人湊上來巴結。

  比如,某個負責給工部供應土方、石料的皇商。

  聽聞工部有了新侍郎,便主動跑來討好。

  又是請客吃飯,又是送些“小物件兒”,隨后更是拋出了“干股”的巨大誘餌。

  不用出錢,只需稍稍照付一二,就能得到兩到三成的紅利。

  一個月,就有幾百貫啊。

  王廩在沂州就習慣了斂財,來到京中,權貴多如狗,他一個小小的工部侍郎,真心沒有多少機會撈錢。

  皇商?

  即便沾了一個“皇”字,也只是商賈。

  王廩不敢招惹權臣、勛貴,難道還會怕了一個商戶?

  尤其這個皇商,還是靠著工部吃飯。

  他可是工部的二把手呢,大事不敢沾,難道還不能撈點兒小錢?

  當然,王廩也不會一口答應,而是任由那皇商再三請求,這才勉強同意合作。

  然后,王廩就享受到了財源滾滾的樂趣。

  長安是新城,皇城、內城,以及外城等大體框架都修建完畢,卻還有一些瑣碎的小工程。

  另外,還有遷至長安的宗室、勛貴、朝臣等,需要修建自家的宅院。

  而這些,都離不開土石等建筑材料。

  那皇商就是專門做這項生意的,他利用陸路、水路等各種交通方式,從南到北、由東至西的運來了許多石料、木材。

  靠著這些,皇商賺得盆滿缽滿,王廩也跟著吃到了不少肉。

  不到一個月,他就拿到了近千貫的分紅。

  皇商還給他看了賬冊,并親自給他算了賬:

  按照這個事態,到了年底,王廩就能分到不少于一萬貫的錢。

  一萬貫啊。

  王廩這個工部侍郎的俸祿,一年600石米。

  京城的米價,一石120文。

  也就是說,王廩當官一年,俸祿是文。也就是七十貫錢。

  只是分紅的一個零頭啊。

  王廩在沂州搜刮多年,攢下的家私也不過十幾萬貫錢。

  噼里啪啦,王廩心里的算盤珠子,撥得飛快,他迅速就算清了。

  這“干股”好啊,用不了幾年,就能再攢下一份家私!

  沒人嫌錢多,尤其是王廩這種利欲熏心的人。

  他確實是世家子,從出生起就沒有缺過錢。

  按理,王廩不該如此貪戀財貨。

  但,錢與權是分不開的。

  所謂清貴更是需要錢來買單。

  不說別的,單單是筆墨紙硯都要花錢。

  還有各種宴集、雅集,不能空著手去參加吧,隨便買個小禮物,也都要不少錢。

  更不用說世家、豪門的種種豪奢享受,那都是在燒錢。

  沒有錢,就沒有人情世故,也就無法與人正常交際。

  王廩還想繼續往上爬,就要“交好”同僚、上官。

  靠山不硬,關系不鐵,那就只能拿錢開路!

  退一萬步講,就算不為了謀官,若是犯了罪,也要用銅錢贖買呢。

  所以,錢、萬萬少不得。

  更要多多益善!

  王廩想得簡單,他不沾皇陵,不摻和敏感的、要緊的差事,只是悶聲搞點兒小錢,應該不會麻煩。

  但,王廩萬萬沒想到,他還是、出事了!

  此時已經進入到了七月,京城多雷雨。

  就在幾天前,接連大雨,正在修建中的皇陵坍塌了。

  圣人震怒。

  這可是他的陵寢,不但是他百年后的居所,更是彰顯著上天的旨意。

  皇陵坍塌,莫非就是上蒼對他這個開國皇帝不滿,這才降下天罰?

  當然了,古人并不迷信。

  圣人自然不會認為皇陵的坍塌,與他的功績、品性等等相關。

  必定有人瀆職,甚至是故意為之。

  必須徹查。

  圣人責令大理寺卿親去調查,還派出了千牛衛中郎將。

  幾方人馬、幾位大佬,齊聚皇陵,不到一日就查到了原因——

  不是意外,卻也沒有官員瀆職,而是皇商供應的土石、木材有問題。

  以次充好、以假亂真。

  木材不夠堅硬,土石外硬內軟,再加上雨水的侵襲,直接破損、腐壞,繼而導致了塌方。

  確定不是官員的問題,而是卑賤的商戶,圣人愈發震怒。

  繼續查!

  一個皇商,哪里來的膽子敢“欺君”?

  這可是族誅的大罪。

  要么喪心病狂,要么就是另有主謀。

  幾方精英繼續追查。

  這,其實很好查,看賬目,看分紅,看銀錢的流向,就能判斷出真正的“東家”。

  然后,沒有意外的,王廩就被揪了出來。

  王廩:…

  他本能的喊冤,他是真的冤枉啊。

  他進京才一個多月,“入股”那皇商,也才一個月。

  而皇陵已經修了一兩年,如今塌方,勢必是以前用的材料出了問題。

  這與他有甚相干?

  然而,在皇商處查到的賬冊,卻顯示,王廩與皇商的“合作”,兩年前就開始了。

  皇陵的“人禍”,就是王廩這個背后主君的鍋。

  王廩:…

  這一次,他就有些心虛了。

  那個,為了多多的分走紅利,王廩和皇商在賬冊上做了假。

  王廩平白多領了兩年的分紅,足足二十萬貫!

  當時,王廩還覺得是皇商“懂事”,知道如何討好“恩主”。

  現在回想起來,王廩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嘴巴:那、哪里是分紅,分明就是淬了毒的餌料啊。

  王廩被抓,很快就牽連出他是齊王舊部的身份。

  楚王(圣人)趁機出手,終于拉開了雙方激戰的序幕。

  而王廩,作為雙方對陣的“導火索”,沒有任何意外的,轟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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