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姮笑了,眉眼彎彎:“表兄,這是你‘親自’做的?”
難怪品相這么差!
王姮從小養尊處優,錦衣華服,食不厭精。
哪怕是素菜,端到王姮面前,也都是極盡精致、甚至是奢華。
色香味俱全只是基本要求。
有些素食,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不管是外形還是味道,都跟葷菜沒有什么區別。
有些,會保留原貌,但烹飪的時候,會用高湯、會用各種提味的調料,色澤鮮亮,味道鮮美。
謝宴之親自做的這些菜,都能被王姮腹誹為“草料”,足以證明,至少在“色”(品相)這一項上,是不夠精致的。
在王姮看來,親自做做得好,才是加分項。
若只是親手做,卻做得一言難盡,王姮不會感動,只會覺得對方是在進行自我感動式的道德綁架——我都親自做了,東西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啊。
王姮就想呵呵了,心意?
心意是什么?
能夠讓人好,能夠有積極的、正向的價值,才是心意。
反之,那不是心意,而是負擔。
王姮知道,她骨子里大概跟王廩一樣,都是自私的人。
甚至可以稱之為不識好賴、不知好歹。
又或者,她是被樓彧寵壞了。
樓彧這人除了霸道,其他方面,真的毫無短板。
知道王姮愛吃,樓彧就會從南到北的找來精通各種美食的庖廚。
就是樓彧自己,也做得一手好燒烤。
他的羊炙、魚炙,做得比庖廚都要合王姮的心意。
還有阿棉,廚藝或許不如傳承了幾代人的庖廚更為精湛,但她有著奇思妙想啊。
同樣的素食,阿棉會做得十分新奇。
不管是樓彧還是王棉,動手做就做了,絕不會強調什么“這是我親手做”的。
呵呵,親手做怎么了?
她身邊的哪個人,不是“親手”做了吃食、衣服、玩具等等物什送到她的面前?
如果只是心意,王姮還真不缺。
她,也就不會輕易的被感動。
且,謝宴之為何親自給她做素菜?
他在委婉的提醒她:少吃葷腥,少吃飯,多多減重!
他,或許沒有嫌棄她的胖,卻還是想方設法的督促她減肥。
王姮知道,謝宴之可能沒有惡意,他是為了她好。
但,謝宴之在做這些之前,可有問過她,需不需要這份“好”?
王姮會試著疏遠樓彧,就是因為樓彧太霸道,從不在乎她的意愿,只是按照他的想法就給她做了諸多安排。
可王姮又必須承認,樓彧確實不夠尊重她,但他的所有安排,也真的讓王姮受益良多。
所以,王姮只是不想嫁給樓彧,卻從未想過跟他斷絕來往。
王姮不是不知道感恩,她知道并感念樓彧對她的厚愛。
只是她的“自私”,讓她不想為了所謂的“好”,就忽略自己的感受,讓自己一輩子都受憋屈、被強制!
而謝宴之此刻的舉動,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形式的“霸道”。
更有甚者,他的行徑比樓彧更可恨——
樓彧的霸道是有形的,是強烈的,所有人都能看到,也都能夠察覺到王姮的“委屈”。
謝宴之的霸道則是無形的,是溫柔的。
除了王姮自己,其他人非但不能察覺,反而會覺得謝宴之足夠好,而不肯接受這份好的王姮,不知好歹,是個沒良心的白眼狼。
王姮更是沒有忽略,謝宴之剛才這句話里的“一起”。
好個“一起”啊,謝宴之這是要跟王姮“共苦”呢。
他不是抄手站在一旁,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只讓王姮自己吃素。
他會陪著王姮,甚至給王姮做榜樣。
一個不需要減肥的絕世美男子,為了她王姮,卻能吃著自己不吃的素食,這般“心意”,但凡王姮懂點事兒、有點兒良心,就不該辜負!
而王姮若是不配合,或是不夠努力,都能淪為周圍人“說教”的對象。
估計就連某些奴婢,可能都要為主子鳴不平,繼而跑到她面前說三道四!
王姮:…憑什么我要遭受這一切?
我胖,是我自己的事兒,沒有妨礙任何人,為何要淪為“眾矢之的”?
還有,我若真的想要減肥,自己就可以,哪里需要謝宴之一個外人來“以身作則”?!
王姮深深的被冒犯了。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之前的左右搖擺,是何等的可笑?
跟樓彧的霸道比起來,謝宴之的“溫柔”,更讓王姮窒息。
她以為謝宴之與周圍的人不同,不會在意世俗對于美丑的規定,不會嫌棄她的胖。
結果呢,人家不是不嫌棄,只是善于隱藏。
這不,謝宴之嘴上不說,卻直接付諸了行動。
“…還是樓彧更好些,至少他是真的從未嫌棄過我。”
“他親近我,喜歡我,只是因為我是我。”
與身份、容貌無關。
他喜歡的只是胖丫頭這個人,從未受制于世俗的要求。
王姮胖,他喜歡。
王姮若是瘦下來,他也依然會喜歡!
“是啊!第一次做,做得不太好,還望阿玖不要嫌棄!”
謝宴之不知道,眼前這個笑得甜美的少女,已經重新做了選擇。
他見王姮眉眼帶笑,便以為對方接納了自己的心意。
“如此、甚好!阿玖最是乖巧,過去身邊的人太過縱容,這才讓她放縱了口腹之欲,讓自己吃得過于肥胖。”
“我以后會親自監督,跟她一起茹素,節制飲食,多加鍛煉,定能早日助她減重成功!”
謝宴之愈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王姮:…呵呵,沒有“以后”了!
再說王棉。
一個時辰前。
像往常一樣,王棉被王家的馬車送到了村口。
她下了車,笑著跟王姮揮手再見。
王姮也笑著道別,馬車這才緩緩離開。
望著馬車遠去,王棉的笑容慢慢消失。
王姮對她很好,她不該有任何亂七八糟的想法。
可…身份的卑微,讓她忍不住的不甘、憤懣。
“不能再想了,我這樣已經很好!”
“不但自己衣食無憂,還讓全家、全村都實現了小富即安。”
“還有堂哥、堂弟們也都刻苦讀書,最快一兩年,最遲三五年,他們就能去參加科舉,到時候,就能改換門庭。”
“不說在古代了,就是在現代,女子想要掌握權柄都十分困難…”
王棉一邊緩步往家走,一邊拼命的安撫自己。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
王棉回過頭,發現有一隊騎士正沖著自己而來。
王棉趕忙收斂心神,并讓到了路邊。
不管來人是不是找自己的,王棉都要給自己找個安全的位置。
被馬撞到,可不是小事兒啊。
她一介草民,被權貴的馬踢飛出去,都只能自己承受后果。
王棉:…這該死的古代!這該死的等級差距!
“吁!”
一記破羅嗓子,喝止了奔跑的馬。
為首的少年騎士,熟稔的停了下來。
不過,他沒有翻鞍下馬,而是繼續坐在馬背上。
一手拿著韁繩,一手提著馬鞭,雙手交疊,放在了馬鞍上。
他微微彎腰,卻還是居高臨下的看向了王棉。
王棉看清了來人的容貌,呃,好吧,其實就算不看臉,只看這囂張的氣勢,就知道是某個小變態。
她收斂心神,快走兩步,來到近前:“樓郎君!”
樓彧定定地看著王棉,見她即便見禮,背脊卻還是挺直的,他就知道,這丫頭,出身卑微,卻極有骨氣。
嘖,也不知道她一個農家女,哪里來的“傲骨”。
偏偏胖丫頭喜歡!
且,這些您,王棉也算安分,還多有功勞。
樓彧已經將王棉納入自己人的行列,雖然只有多半個,遠不如胖丫頭重要,但已經算是親近。
只不過…
樓彧眉眼不動,帶著稚氣的俊美面容上,只有標志性的溫和、儒雅。
他輕輕頷首,權當回禮。
樓彧沒有開口,回過禮,便掃視了周圍一圈兒。
王棉雖然達不到王姮與樓彧的默契,但好歹相處幾年,對這位小霸王也有一定的了解。
騎馬趕來,直沖自己,應該是小霸王有事找自己。
可他不下馬,也不開口,而是打量四周,應該是想要找個合適談話的地方。
王棉腦子轉得飛快,猜到了某個可能,便試探性的開口:“郎君,村口西側有條小河,四周還算空曠,此刻又值晡時,應該比較安靜!”
空曠,無人,適合“密談”呢。
樓彧:…是個聰明人!
王棉,希望你能夠一直聰明下去,不要做出愚蠢的選擇。
樓彧騎馬來到河邊,甩鐙下馬。
王棉一路小跑,氣喘吁吁的跟了上來。
“郎君!你可是有何吩咐?”
有話就說啊,弄得這么神秘做什么?
好似有什么見不得人似的。
這孤男寡女的,很是不合適呢。
王棉認定王姮是今生最好的閨蜜,而樓彧是閨蜜的男人。
她覺得樓彧配不上自家嫡長閨的同時,也會時刻注意與樓彧的分寸。
越過閨蜜,跟閨蜜的男人“私聊”,很不妥當,王棉更不喜歡。
所以,此刻王棉沒有那么的恭敬,反而透著一絲不耐煩。
樓彧沒有計較王棉的“放肆”,他負手站在河邊,年紀雖小,卻極有bking的氣勢。
“王棉,我知道,你做了很多事,卻一直被埋沒。”
“…我可以給你一場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