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就這般簡單么。
——李葉雖然迅速分析透徹了這里面的秘密，但他總感覺不對勁。
因為太簡單了。
通情曲這樣稍一感知就發現了？
到底是作為四時宗頂級傳承的《九歌·山鬼》太強，還是苦旅書院在這里面壓根就沒有任何隱瞞的意思？
所以是那種“人篆”。
即便是李葉如今知曉了啟靈的手法和原理，沒有人篆的幫助又要付出多少的功德氣運？
這樣一想他便釋然了。
他繼續吹奏著通情曲，幫助儒生們為更多的千幻醉蕈啟迪靈性。
自然就理所當然地得到了一些酒水。
他都這般大度的幫忙了，拿一些酒水當作報酬不是很正常的么。
至于那些儒生們，在一個個喝完酒之后早就已經陷入了某種非常豪邁的狀態，各自取出毛筆在四周心景幻成的光幕之上揮毫作畫。
無論是山川草木還是飛禽走獸，都如同活的一般活靈活現。
——順帶一提。
這也是李葉在偷師的一種法子。
繪畫一道對于天賦和技巧看得都算很重，這些儒生們揮毫作畫時難免會調動起靈力，而心景之墻又是李葉神識的具現化，他就能學到一些東西。
就這樣。
李葉對著蘇師兄舉起酒杯：
“咱們也嘗嘗。”
“這酒水到底是什么絕世美味。”
說著便直接一飲而盡。
醉光靈蚌差點就跳起來了，它眼睜睜地看著美酒被李葉喝掉，整個蚌都變得不好了。
還好李葉及時將第二杯美酒塞入了它微微張開的蚌口里面，醉光靈蚌頓時就不鬧了，連杯子帶美酒都包裹在自己的殼里面，殼身微微顫抖。
心情直接變成了沉醉和欣喜若狂。
李葉原本還在看著它，但那酒水的滋味涌上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完全顧不得醉光靈蚌了。
因為這酒水的滋味簡直太離譜了。
苦澀自嘴巴傳遞到整個身體，就連神識都是苦澀的，差一點讓他淚眼朦朧——真是要苦得流下淚來了。
而且還帶著一股子海水的腥澀味。
簡直就跟去海里結果直接喝了一大口還夾雜著泥沙的海水一樣。
“這真的是人能喝的么？”蘇涯師兄簡直懷疑是不是苦旅書院給他們下毒了，就這樣的酒水其他人竟然還是一臉陶醉？
是不是真的讀書讀傻了？
“我也…嗯？”
本來李葉也想跟著附和幾句的。
可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忽然發現一股清泉極其突兀的自四肢百骸升起，帶著微涼又微熱的靈性，讓他的魂魄，或者說已經算是元神浸泡在其中。
然后便是一股飄飄欲仙的感覺傳來。
清泉涌動之時讓他的思緒變得異常活泛，可身體的其它地方卻又感覺醉意上頭飄飄欲仙，之前那復雜晦澀的神通法術，在這一刻變得簡單至極。
靈感就像是泉水一般直接涌動出來。
在這其中對李葉來說最是晦澀難懂的自然就是…
他手上的琉璃手鏈。
這件他金丹之時的天賜之寶無論是煉制的方法還是內里蘊含的符紋靈力，都極其晦澀難懂，是一種他見所未見的特殊法門。
如今他便要借助著這股苦酒帶來的靈感，一窺琉璃手鏈的究竟！
但未等他真正查看——
“轟隆隆！”
天雷便極其突兀地炸響。
原本還有些許日光照耀的天穹頓時被烏云所覆蓋，這烏云甚至遮蔽了這片原始洞天所有的出入口，就連外界對此的控制也都全部被迫隔絕。
數位等同于元嬰的行矩境儒家修士豁然起身。
“發生何事了？”
“洞天竟被天道的力量所隔絕了？”
“…先生如何說的？”
——苦旅書院和其它宗門不太一樣，書院的院長是當今修為最高者，也就是相當于化神的弘道境修士，一切大小事宜都是她所管理的。
如今這種情況，為了能夠更快速解決，自然就需要向院長求助。
一位儒生臉色有些古怪：“院長說要我們將學海引一部分進去，然后便不要管了——她說要還一個人情。”
人情？
等等。
那洞天里面是不是有四時宗的兩位弟子，院長要還人情給他們。
還要動用書院的學海？
這究竟是什么人情竟要這般鄭重。
要知道就算是化神境界的院長也并非事事都能一言而決，調動學海，肯定是要給出足夠的理由，不然其他化神定然不會同意。
這代價可不低。
可不管到底如何，既然院長下了命令，他們還是立刻照做，將浪涌之上烙印著無數圣賢書字符的學海引出，注入到了那座洞天。
然后便只能坐等。
等待那洞天之外的雷霆烏云解開。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李葉身體里面的酒水效力還在，但他眼中琉璃手串卻已經變成了一團耀眼的光，璀璨到像是握住了一團星云，內里全是散發著熾熱金光的大日！
恐怖的熱度連帶著天穹轟隆隆震響的雷霆在四周擴散，很奇怪的是草木都沒有受到影響，但是千幻醉蕈卻像是被沸水燙到一般，向著四周逃竄。
“道友！道友！”
“你這是怎么了？”
“快快！用書墻隔絕四周！畫地成牢！”
儒家修士們也顧不上再怎么樣了，連忙揮灑出一道道墨跡，想要幫助李葉隔絕掉雷霆的影響，但壓根就做不到。
墨跡在接近李葉的時候就被融化。
那光芒在漆黑一片的世界之中仿佛混沌初生一般。
學海也就在這個時候降臨。
洶涌的海水直接涌入到了這片洞天，它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要接近李葉！
“滋滋滋！”
學海的海水在接近李葉的時候也迅速被蒸發，里面一個個字符墜落在地，黑白一片的墨跡悄無聲息地在李葉身邊堆積。
這一幕讓儒生們都麻爪了。
學海！
就連學海都穿不透李葉身上的光么？
這位四時宗的真人究竟要做什么。
蘇涯卻總有種怪異的感覺，甚至他還松了口氣——終于來了，這次自己這位李師弟又打算搞出什么事情？
他握緊了離開之時掌門給他的一樣東西，心中稍安，默默地看著。
其實李葉自己也一臉懵逼。
他能隱約感覺到琉璃手鏈里面有一種力量，就像是鎖鏈，或者說是道則之鏈，正在束縛著什么東西。
這股光輝灼燒著他的本命法寶。
日月環似乎隱約傳遞出了一股意識，轉瞬即逝，卻涌入了琉璃手鏈以及學海蒸發的霧氣之中。
雖然日月環看起來平時基本沒咋用過，但它平日里都是幫助和它綁定的小千世界，進行最基礎的日月輪轉。
那是李葉打算在小千世界里面建立的“秩序”。
就是很簡單的日升月落。
可就是這最簡單的規則，也有十幾年了都沒有任何進展，但在這個時候他卻忽然有點悸動。
那自心底傳來的。
學海被琉璃手鏈的光所蒸發。
黯淡無光的天空。
迷茫不清的天與地…
學海蒸發的霧氣里面帶著一股和之前酒水有些相似的苦澀以及清泉，源源不斷地注入李葉的身體。
讓他處于一種靈感如泉涌，但身體異常苦澀的狀態。
那酒水毫無疑問就是用學海之水釀造出來的！
在這種古怪而又特殊的狀態之中，李葉有了感悟。
兩道聲音也不知是從琉璃手鏈還是心底傳來，如同晨鐘暮鼓一般，響徹他的識海：
“冥昭瞢暗，誰能極之？”
“明明暗暗，惟時何為？”
這是…
天問？
李葉對這篇還是在自己知道自己所住的是天問山脈，才特地去了解過，這同樣是一篇上古之人所寫的特殊典籍。
據說當初在厘定天地萬象之時，苦旅書院就用過里面的一些篇章，來為整個世界定下基礎。
其中就有李葉如今聽到的這兩句。
一句是晝夜混沌。
一句是光明黑暗流轉。
那位強大的苦旅書院的祖師只是用這兩句留下疑問，就像是拋灑了種子，世界自然會給出答案。
它們為什么會忽然出現，是因為本命法寶的影響嗎？要在小千世界定下這兩句話的“秩序”？
雖然還不知道這到底是因何而起，但他肯定會把握住機會，努力地將這幾個字烙印在日月環的靈性之中，要知道這可是這方天地的道則。
他之前就想過從小洞天和小千世界里面得到一些穩定和幫助自己世界發展的寶物，但那些寶物如何比得上這方世界的道則？
“這可真是好寶貝。”
“太好了！”
刻字的過程非常困難。
而且每一次以神識為刀刻的時候，琉璃手鏈以及日月環都會迸發出要毀滅一切的金色火光，若不是學海源源不斷地涌來，壓制住這些火光蒸發，估計會失敗。
再加上霧氣蒸發融入他身體的靈感之泉以及苦澀，他好歹是堅持了下來，以神識為刀一筆一畫地刻錄著。
“淬火？”
“這位李道友在用學海淬火？”
“他究竟要鍛造什么級別的法寶，竟要以學海淬火？！”
儒生們簡直好奇到了極點。
但無論是他們如何想要接近和探查，或者對蘇涯禮貌詢問，都得不到任何答案——前者他們壓根無法接近，后者保持著沉默。
就在他們的好奇心簡直要炸開的時候，時間緩緩過去。
大約七個月之后。
李葉才終于睜開了眼睛。
手里的日月環看起來沒有任何變化，僅僅是更加剔透更加圣潔。
但是在它的核心之中，卻已經烙印下了當初苦旅書院的祖師厘定天地萬象關于晝夜混沌以及光明黑暗交替的篇章。
也就是直到這個時候李葉才有了一絲明悟。
——天空中的雷霆確實是在阻止他窺視琉璃手鏈的真意，那手鏈里面竟然有最基礎的天道法則。
而后來雷霆接連不斷就是為了幫助他感知到那兩句十六字的《天問》篇章。
別看只是兩句話。
但這可是真正的圣賢書。
估計哪怕是放在整個苦旅書院都算是極其強大的圣賢書之一了。
李葉沒有立刻起身，還在盤膝而坐查看自己小千世界的情況，結果他發現小千世界內里竟真的有了日夜之分！
日月環的真靈高掛在小千世界的天穹之中。
朦朧的薄霧就像是晨霧和夜霧一般，每當它們升起的時候，就會推動日月環的形態變化——璀璨奪目的大日，朦朧清冷的太陰。
小千世界在有了日與月的變化之后，原本只有一畝左右的土地開始瘋狂擴張，幾乎每個呼吸之間都會增長數倍。
最后固定在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畝這個微妙的數字之上——從一畝擴張到臨近萬畝！
這就是道則帶來的影響。
日月輪轉，是最基礎的陰陽之變！
“圣賢書。”
“我也有了圣賢書，那我…”
李葉將目光看向了位于世界中心那依然靜靜燃燒著的劫火。
他要做就要做最特殊的。
他要試著用苦旅書院的圣賢書以及功德之法為劫火啟迪靈性！
當他對著劫火念出第一個字：“冥…”
一種難以形容的壓力頓時狠狠地壓在了他的肩膀之上，原本已經打算褪去的雷霆涌動著，變得一片漆黑，一片死寂。
它從雷霆轉化成了天劫。
天劫嘛。
李葉其實并不陌生，這種東西自己見到太多次了，甚至還有點熟悉。
可這次的天劫卻有些古怪。
他手腕上的琉璃手鏈失去了所有的光澤，跟天劫之間失去了聯系，死寂的天劫陰沉沉地壓在整個洞天之上，像是要毀滅掉這里。
不能做！
神識在瘋狂示警。
假如李葉真的這樣做了的話，很有可能會招致這無比恐怖的天劫，而這天劫他還不一定，不，是絕對無法靠自己渡過的。
可李葉偏偏就想試一試。
劫灰既然是這個世界誕生出來的，為什么它無法誕生靈智——即便是它誕生了靈智，自己也有把握能夠馴服，或者教導它走上正道。
不就是功德么？氣運么？
我給就是了！
李葉毫不猶豫地將儲存在建木之中的全部功德都放了出來，這還是原本打算促進建木生長的，它還沒有吃完的。
可憐的建木涌動著一股不舍的意識，但還是全部都取了出來。
大約有四五千兩。
這些功德隨著李葉艱難地念誦那兩句圣賢之言，注入進劫火之中。
圣賢之言和功德在劫火周遭構成了一圈圈漣漪，環繞和簇擁著它，連帶著整個小千世界都充斥著催動的意識。
但還不夠。
這些功德的數量明顯不夠，無法完全在劫火身上留下印記。
功德不夠？
李葉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也會因為功德而感到囊中羞澀！
要知道他可是得到了不知道多少功德，普通一點的元嬰修士都沒有他多！
也就是這個時候。
“師弟。”
蘇涯默默地攤開手掌。
在他掌心之中有一枚灰蒙蒙的令牌。
上面寫著四個大字：
四時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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