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林府,謝盡歡先去了趟鳳儀河畔,想把‘陰陽怪氣丸’給暮大女俠。
但素云齋門窗緊閉,不知是羞于見人跑了,還是幫他借甲子蓮去了。
若是后者,那自然讓人暖心,而要是跑了…
謝盡歡也不擔心,大不了貼尋人啟事,讓整個大乾江湖都知道他這正道少俠,被暮云紅始亂終棄的事兒。
他如今名氣挺大,就不信暮云紅緋聞纏身,還能不急眼回來找他!
正如此瞎琢磨間,謝盡歡回到了正安街的王府。
朱漆大門的屋檐下,站著四名黑甲武卒,見面就是腰背挺直來了聲:
“謝公子!”
然后眼神古怪打量。
謝盡歡有些疑惑,低頭看了下老丈人的衣裳,覺得可能是穿的太成熟了,當下也沒在意,快步進入王府,結果發現一幫子丫鬟,湊在廊道里暗戳戳蛐蛐,發現他露頭,也古怪瞄了他幾眼,低著頭跑開了。
啥意思?
謝盡歡略微斟酌,拔出佩劍當鏡子,左右扭頭查看臉頰,確定沒有婉儀留下的胭脂印后,才繼續往西宅走,剛到拐角,尖嘴猴腮的侯大管家,又手持折扇跳出來:
“喲呵郭夫人回來啦?”
“郭…”
謝盡歡不知為什么,想起了一位勞模,疑惑詢問:
“侯管家,你這是…”
侯管家穿著黑大褂,搖著扇子圍著謝盡歡轉圈:
“我就說你小子,怎么斷案入神、啥都會點,比老夫還厲害;原來背后有那么大一尊高不可攀的女神人,在暗中推臀助股…”
暴露咯暴露咯…
謝盡歡輕輕吸了口氣,想提劍滅口,但侯管家都知道,那恐怕事情已經傳遍王府了,他想想強裝鎮定:
“什么女神人?我怎么聽不明白?”
“接著裝,現在滿京城都知道了,你小子瞞不住,自己想辦法去和郡主殿下解釋。”
侯管家說完,就搖著扇子離去,臨行前還掃了眼謝盡歡身板:
“嘖嘖…”
謝盡歡滿腦袋問號,正想呼叫鬼媳婦出來支招,就瞧見甜美可人的奶朵,從廊道后面小跑出來,一把抱住胳膊:
“謝公子,外面說的是不是真噠?”
因為朵朵本就豐潤,抱著胳膊這么一擠,就是呼之欲出、賞心悅目,大胳膊都快陷進去了。
但謝盡歡實在沒心思去鑒賞,只是疑惑詢問:
“外面說什么了?”
朵朵滿眼崇拜,如同貌美妾室扶著老爺:
“就是說你和郭太后是情侶呀,你勤學苦練,都是為了郭太后顛覆整個大乾…”
你簡直倒反天罡!
謝盡歡腳步頓住,神色幾乎崩壞,望著奶香四溢的大朵朵,憋了半天才道:
“朵朵,咱倆無冤無仇…”
朵朵抱著胳膊就往里拽:“哎呀是外面都在傳,快快快,郡主等你好久了…”
“是嗎?”
不久后,郡主閨房,臨窗軟榻上。
窗外細雨沙沙,房間里則鴉雀無聲,只能聽見翻閱紙張的輕響。
沙…沙…
謝盡歡背對窗口盤坐,手里拿著幾頁信紙查閱,眼神匪夷所思,蹲在大腿根的煤球,則是歪著頭。
令狐青墨在右邊側坐,柳眉輕蹙,眼神十分古怪,時而瞄旁邊的俊哥哥一眼。
長寧郡主靠在青墨身上,身著暖黃色華美訶子裙,手里拿著把團扇,目光也在謝盡歡身上來回打量,若有所思。
朵朵總不能和煤球搶位置,為此跪坐在了后面,用手肘按肩膀,好奇望著信上內容:
“真沒想到,郭太后竟然是謝公子前女伴,怪不得謝公子到了郡主面前,一點都不惶恐…”
謝盡歡深深吸了口氣,把背后靠枕都壓扁了些,都不知道說什么好。
畢竟這造黃謠的王八蛋,是真有點本事!
這封信上,把他和郭太后相識、相依、相戀的時間、過程寫得清清楚楚。
甚至解釋了他這三年為何查不到任何行蹤一一郭太后怕緋聞走漏,又想讓他回來從內部攻破大乾,抹掉了所有痕跡,所以查無此人。
而且還解釋了他為何三年沖到三品郭太后言傳身教,以舉國之力砸他這小情人!
至于追兇入神、總能發現妖邪從占驗派學了占卜、望氣之術!
前后有理有據,邏輯嚴絲合縫,除開是假的,挑不出半點毛病!
謝盡歡看完《郭太后秘史》,總算明白了主角親自看《魏無異艷史》《浪子陸無真》什么感覺了,那叫一個不知該如何吐槽。
發現三個姑娘都狐疑盯著他,謝盡歡放下紙張,詢問道:
“這些挑撥離間之語,你們也信?我像是吃軟飯的人?”
令狐青墨眨了眨眸子:
“說你是邪魔外道,我肯定不信,但和郭太后…”
長寧郡主搖著團扇仔細鑒賞謝盡歡的美貌:
“郭太后又不是邪魔外道,你容貌、氣態、談吐、才學、天賦一樣不差,哄女人的花活兒還層出不窮,真軟磨硬泡,她受不了的。”
謝盡歡微微攤手:“朝廷不會也這么想吧?”
長寧郡主靠近幾分,把信紙收起來:
“好啦,開開玩笑罷了,別緊張。朝廷若能因為這些猜忌良才,那也算氣數已盡了。不過 你還是當心一些,北周若順水推舟做文章,你恐怕不會太好受。”
“北周做什么文章?”
長寧郡主解釋道:“你是大乾的才俊,前途無量,不給你搞出事,北周就得有事!
“風聲已經吹起來,北周只需真把你當暗樁就行了,比如故意給大乾埋在北周的暗樁,‘透露’些不為人知的消息,或者經常收到‘你’送去北周的情報…”
令狐青墨接話道:“朝廷整天拿到各種‘證據‘,久而久之自然會留個心眼,雖然你清清白白,查不出問題,但被猜忌難免寒心…”
我怎么查不出問題!
謝盡歡覺著這造黃謠不知名道友,怕是想死了,詢問道:
“這是冥神教在誣陷我?”
“估計是,你鋒芒過盛,冥神教壓力如山,給你潑臟水也正常。”
長寧郡主拿起茶杯,遞給謝盡歡:
“不過你也別為這事兒煩心,能成大事者,最初都會被敵對勢力打壓,朝廷有識人之明,不會輕易懷疑你。
“另外,圣上對你很賞識,說你只要查到冥神教暗子是誰,就封你個爵位,我剛才還在和青墨商量,你覺得‘丹陽子’怎么樣?”丹陽子…
謝盡歡有些疑惑:“這是…”
朵朵跪在背后,幫忙整理著發冠,插話道:
“就是封在丹陽的縣子,正五品爵,享一百五十戶賦稅,還有十頃良田…”
“哦,我還以為是道號…”
謝盡歡自幼在京城長大,知道子爵是挺重的封賞,這點從葉世榮幫皇帝擋過槍,也才封了個男爵就能看出來。
不過妖道在大乾耕耘多年,甚至滲透到了皇帝以前的‘死士’身上,葉世榮在儀鸞司掛職,說簡單點就是皇帝車夫,如果他是皇帝,恐怕不敢再相信身邊任何人,著急肅清也在情理之中…
謝盡歡其實什么都不給,也會把冥神教這幫孫子殺干凈泄憤!
先不說老爹的事兒,他昨天才把葉世榮搞死,今天這幫孫子就給他造黃謠上壓力,若不速速除之,他往后如何安穩?
昨天查到了‘醉骨香、礦場、紅樟縣’等冥神教相關的線索,紅樟縣在京兆府邊緣,跑得快明天就回來了…
大冰坨子去借甲子蓮,今天不一定能折返,缺月山莊的快遞也得過幾天才到貨…
念及此處,謝盡歡往窗外看了看:
“朝廷如此賞識我,我自然不能讓朝廷失望。我昨天查到點線索,得去紅樟縣一趟,要不我快去快回?”
令狐青墨向來工作狂,見狀當即來了精神:
“我和你一起去!”
長寧郡主團扇輕搖,滿眼贊許道:
“外面大下雨,屋里三美人,你都不忘出去斬妖除魔,怪不得能這么快被有心人惦記。記得多帶點人手,注意安全,回來本郡主再好好犒勞你。”
“咕嘰”
煤球也是抬了抬翅膀,示意不送。
謝盡歡一愣,抬手就把‘樂不思歡’的貼身奴婢逮起來,扛在了肩膀上…
與此同時,逍遙洞。
林婉儀罩著身避雨的黑色斗篷,穿過雜亂街市,來到了皮草鋪子,剛上二樓,便瞧見師叔步寒英,在收拾著書籍字畫。
“步師叔?你這是…”
“誒?婉儀,你來啦!”
步寒英把東西放下,先往樓下看了看,又在窗口左右打量,神情緊張。
林婉儀在茶案旁坐下,瞧見這謹小慎微的架勢,茫然道:
“我注意著,沒人跟蹤…”
“唉不是跟蹤你。”
步寒英心有余悸,確定沒可疑人影,才低聲道:
“師叔我呀,好像被人盯上了!”
林婉儀眉頭一皺:“什么人?”
“血雨樓雇來的殺手,自稱魏昆,昨晚忽然摸到這里,把刀頂在我后腰眼上問話,幸好師叔我老謀深算,把他給鎮住了,不然你今天可就見不著我了。”
林婉儀此行過來是送銀子的,聽見這話,自然不敢拿出來了:
“血雨樓對付我們做什么?他們問什么話?”
步寒英嘆了口氣:“就是打聽些蠱毒派的秘聞,師叔口風硬,本來一個字不透漏,不過看那人也不像邪道,才略微指點了兩句…”
林婉儀知道師叔什么都招了,緊張道:
“師叔沒把我身份透露出去吧?”
“我怎么可能透露這些,反正這地方不能住 了,我準備搬到花鳥街去,以后去那邊聯系…”
步寒英說了幾句后,又道:
“上次你所求的藥材,莊主已經讓人往這邊送了,另外,莊主說你要的這些配藥,都是鍛體之物,似乎缺一味主料,問你是不是需要甲子蓮?”
林婉儀對師父能看出來,倒是不奇怪,畢竟她師父也是巫女,毒師、藥師又屬于同一職業的不同方向,配料表都交上去了,光從藥理也能推斷出大概缺啥。
想到自家男人非要甲子蓮,甚至不惜被扣訂金,林婉儀猶豫了下,還是詢問:
“莊主能給我?”
步寒英坐直幾分:“親師徒明算賬,這種宗門重寶,怎么能隨便給。螃龍洞哪兒有自然凋零的老株,莊主可以用其他材寶換回來,你要的話,可以給你個人情價。”
林婉儀眨了眨眸子:“什么價碼?”
“嗯…莊主對紫徽山的道法挺感興趣,比如‘戮仙陣、七星釘’什么的,你能把這些秘傳神通搞來,莊主可以給你想辦法。”
林婉儀沉默了一瞬,有些莫名其妙:
“莊主覺得蠱毒派沒正面戰力,兼修武道也罷,如今又找仙道功法,她…莊主準備和太叔 丹一樣,當三家…”
“是三教皆通!”
步寒英認真糾正:“太叔丹是欺師滅祖叛教,莊主是立場不變,靠本事涉獵別家神通。要是學幾家神通,就算幾姓家奴,那商連璧早就被唾沫淹死了。”
林婉儀微微頷首,不過‘戮仙陣、七星釘’這種頂尖殺招,已經屬于掌門專屬、立宗之本了,不說讓敵對勢力學到手,哪怕是太陰宮、玄狐觀學到,紫徽山都得喪失很大競爭力,外人不可能得手。
好在謝盡歡和令狐青墨走的近,學到應該不算難,而且用功法交換一株甲子蓮,只要紫徽山掌門沒意見,那就是無本買賣,極其劃算。
念及此處,林婉儀覺得可以和謝盡歡商量商量,當下點頭:
“我回去考慮下,最遲明天給師叔答復。”
“行,我也等著給莊主回信。回去注意安全,可別被盯上了,這幾天邪門的很…”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