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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不舍

熊貓書庫    早安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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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三看書,早安大明!

  “江策多謀,蔣慶之雖說是天子近臣,可哪是江策這等人的對手。糊弄過這一次…我也準備回京了。”

  總兵府中,錢鈞和幕僚在小酌。

  菜不多,三道,但道道都精致之極。

  錢總兵好吃,這是整個宣府都知曉的事兒。為了這口吃的,錢鈞花重金從南方請來了兩位名廚,每日只為他烹飪美食。

  早上起來一頓,必須吃的心滿意足。中午一頓,飯后打個盹,醒來再來一頓。下午一頓雷打不動,晚上還得吃頓宵夜。

  幕僚笑道:“是啊!該走了。”

  錢鈞抿了一口酒水,夾了一片牛肉進嘴里,細細咀嚼著。

  “蔣慶之此人有些意思,無論他統軍之能如何,敢于帶一千人沖殺,這份勇氣朝中就無人能及。”

  錢鈞咽下牛肉,抿了一口烈酒,“牛肉必須配烈酒,否則不夠勁。”

  “可不是。”幕僚笑道:“我愿意跟著總兵十余年不肯回鄉養老,至少一半是為了府上這口吃的。”

  “你啊你!”錢鈞心中得意,搖頭莞爾,然后正色道:“換個地兒,我愿與他蔣慶之結交。可這是宣府,我的身家性命所系之地。”

  “爹!”

  隨著這個聲音,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沖了進來。

  “琴兒。”看到少女,錢鈞故意板著臉,“好不容易讓你能來宣府住一陣子,怎地,不來陪為父,整日就在外面晃蕩。”

  少女叫做錢琴,她沖著幕僚蹲身,然后故意為難的道,“哎!我才將出去數日,就聽聞城中來了個大才子,爹,我這便去求見那位大才子…”

  “大才子,誰?”錢鈞問道。

  錢琴走到他的身后,輕輕為他捏著肩膀,“就是長威伯啊!爹,長威伯在京師作了兩首詩,名震士林呢!可惜他幾次參加詩會…我都進不去。爹,他們說武人什么什么…不屑于和我交往呢!”

  “那些蠢貨。”錢鈞眸子微冷,“回頭等爹回京,進了五軍都督府,你再看看那些人的嘴臉如何。”

  權貴們不少子弟在五軍都督府鍍金攢資歷,到時候誰敢不給錢琴面子?

  “爹,那能不能…嗯!讓我見見長威伯?我保證只看一眼。爹,他們說長威伯長的如芝蘭玉樹,琳瑯珠玉呢!”

  錢琴哀求。

  “總兵救我!”

  外面傳來了江策的驚呼聲,錢鈞不動聲色的拍拍女兒的手,“琴兒先去后面,為父晚些再和你說話。”

  “好。”錢琴乖巧的應了,蹲身,隨即去了后院。

  江策沖了進來,頭發披散在臉上,看著恍若鬼魅。

  “你這是…”錢鈞愕然。

  “總兵,蔣慶之要殺我!”江策腿軟了,癱坐在地上。

  “蔣慶之?”錢鈞看了幕僚一眼,“為何?”

  “他…”江策說道:“先前有軍士擅自出城廝殺,被我令人斬殺,蔣慶之大怒,拔刀相向。”

  幕僚說道:“莫不是作勢?”

  江策指指臉上的亂發。“若非我躲得快,腦袋都沒了。那頭盔都被他一刀兩斷。”

  頭盔何等的堅固,竟然被一刀兩斷,說明蔣慶之的長刀鋒利無比,其次可見蔣慶之的怒火之盛。

  “他就為了幾個軍士要殺你?”錢鈞不可思議的看著幕僚,“就為了那些不值錢的士卒…他瘋了?”

  蔣慶之回到駐地,進了房間后,誰都不見。

  他坐在幽暗中,雙手搓搓臉,說道:“我這是瘋了嗎?”

  他回想起了自己剛到大明時,見到那些軍士戰死,仿佛是看到一群NPC在游戲里做了炮灰。

  他看到被倭寇劫掠后的村子,那些被砍殺的村民倒的橫七豎八的,蔣慶之視若無睹。

  仿佛那些尸骸都是人偶。

  哪怕是到了京師,街坊有人家老人去世,蔣慶之依舊覺得離自己很遠,仿佛是發生在另一個世界的事兒。

  第一次征戰大同,蔣慶之看著麾下戰死,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那時他暗喜于自己能把古今中外的兵法初步融匯。

  第二次…

  蔣慶之坐在地上,想起了第二次在大同廝殺,當他率軍從山包沖下去時,那一刻在想什么?

  極力避免發生在嘉靖二十九年的慘劇…那一戰俺答兵逼京師,天下震動。那一戰也讓大明上下知曉,原來大明連一個俺答都打不過。

  從此,所謂天朝上國的心氣兒盡數散去。

  由此,大明的民心士氣跌落谷底。

  大伙兒該吃吃,該喝喝,個人顧個人,至于大明,特娘的沒戲了。

  可以說土木堡之敗,是大明由盛轉衰的轉折點。

  而俺答兵逼京師,則是大明衰亡的重要節點。

  “我是什么時候…開始想著阻止那一切的?”

  蔣慶之搓搓臉,拿出了一支藥煙,點燃后深深的吸了一口。

  “我只是想回家啊!鼎爺,你說是吧?”

  腦海中,大鼎緩緩轉動,蒼涼的氣息充斥著每一寸空間。

  “我真的只想回家。”蔣慶之說道:“在這里有什么好?沒有手機,不,有手機,可沒網絡,沒有微信,沒有移動支付…沒有車,什么都沒有,晚上到點了就只能睡覺。”

  銅銹斑駁,隨著角度的變化,仿佛在不斷反射著什么。

  “老爹老娘鬧離婚多年了,可都疼我不是。好吧,他們把我都忘了,所以我才在南美那地兒不想回家。”

  “鼎爺,我何時能回去?十年,二十年…你給個話。”

  大鼎緩緩轉動著。

  “我有些惶恐。”

  幽暗中一個紅點閃亮了一下,隨即黯淡。

  蔣慶之呼出煙氣,“不知從何時起,我習慣了每天身邊有那些人,石頭,富城,竇珈藍…我也習慣了老紈绔的存在,還有那兩個棒槌皇子…以及,道爺。”

  “鼎爺,我有些糾結。”

  “我不知該不該回去。”

  蔣慶之茫然看著虛空。

  秋日的陽光從門縫中頑強的擠進來,那些飛塵在光線中飛舞著…

  “許多時候我很茫然,不知自己身處于何處,是虛幻中,還是一個夢。”

  “少爺,你別生氣,回頭我殺了江策。”外面傳來了孫重樓的聲音。

  蔣慶之吸了一口藥煙,“剛開始我一心只想回家,不知從何時開始,回家的念頭越來越少,鼎爺,那時候我有些發慌,所以我肆無忌憚的和嚴黨斗,此刻想來,我潛意識中在那一刻便有一個瘋狂的想法…”

  他右手夾著藥煙,輕聲道:“自我毀滅!”

  “可不知何時開始,我又不想死了。”蔣慶之苦笑,“身邊跟著兩個棒槌,還有個小姑娘每日叫我表叔,在家蹭飯蹭的理直氣壯。

  還有門外那個少年,傻乎乎的。

  鼎爺,我的管家是太監,你可敢信?哈哈!還有,我的護衛是錦衣衛百戶…這是除去道爺之外的第一人了吧!”

  蔣慶之笑了起來。

  “我一直以為帝王會是那等威嚴無比的模樣,看人一眼,就令人渾身顫栗,可道爺不是,看著就像是一個道士,話少,心眼小…

  他以為我沒發現,可我早就發現他這人心眼特別小,吃虧了一定要報復回來,誰敢動自己的東西,一定要拿回來…”

  “我該怎么辦?鼎爺。”

  大鼎緩緩轉動,古樸的氣息中,仿佛帶著些活潑。

  “若是我回歸了,你說他們會如何?”蔣慶之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和一些人割舍不開了,“我那一家子人都會成為炮灰,那些人見不到我,便會把怒火傾瀉在他們頭上。”

  “而道爺在我消失之后,大概會繼續隱于西苑,如歷史上那般死寂沉沉。”蔣慶之輕聲問:“鼎爺,你說我該怎么辦?”

  “慶之,莫要激惱,你要殺人也罷,我幫你拿刀。江策那狗東西,咱爺倆一起上,難道還殺不了他?

  別擔心陛下,我好歹秉政多年,殺個蠢貨還不至于被處死,過幾年我夏言又是一條好漢…”

  “表叔。”被蔣慶之指派去辦事的裕王回來了,“等我回京便稟告父皇,弄死江策為你出氣。”

  所有人都聚集在房間外。

  竇珈藍在發狠,“石頭,晚上你和我摸進江家,殺了此人。”

  孫重樓用力點頭,“你把風,我動手。”

  “憑什么?”

  “憑你沒我力氣大。”

  徐渭干咳一聲,“此等事要有謀劃,徐某舍我其誰?此事我來主持!”

  夏言突然回身,伸出食指在嘴唇上,輕噓一聲。

  然后直指指里面。

  腳步聲緩緩靠近房門。

  吱呀!

  門開。

  蔣慶之叼著藥煙站在中間。

  “都特娘的沒事做了?”

  眾人一怔。

  “裕王去虎賁左衛,注意別被人發現。”

  “是。”裕王得了任務,喜滋滋的。

  “徐渭,說你呢!明日你帶著人進駐軍中,單獨見那些將士。”

  果然還是用了我徐某人的謀劃…徐渭對夏言微微一笑。

  特娘的!

  狂的沒邊了!

  老頭兒怒了。

  “夏公,夏公。”

  “說。”

  “明晚你和我去見王源法。”

  夏言一怔,“王源法雖說剛直,可此等事他即便知情也不會說,否則此后他在軍中再無立足之地。慶之,這一趟必然會白跑。”

  “可誰知道王源法沒說呢?”蔣慶之瞇眼看著外面,“許多時候,人一旦心虛,便會亂了陣腳。”

  徐渭突然醒悟,“我這里是明修棧道,伯爺和夏公這里是暗度陳倉。明暗兩手…”

  夏言也想到了蔣慶之的用意,“明著的是幌子,讓那些人慌亂,只想著如何應對。而見王源法便是讓他們亂上加亂。”

  “孫不同。”蔣慶之叫來孫不同,“你在隨行將士中挑出幾個軍士,幾個小旗總旗,讓他們找些破爛甲衣穿戴著,在后日清晨裝作是宣府官兵悄然來見我。”

  “這是逼狗入窮巷,徐文長,你可有這等手段?”夏言問道。

  徐渭嘆道:“夏公,這是兵法。論兵法…我自然不及伯爺。”

  蔣慶之把煙頭丟在地上,伸腳碾壓。

  “我說過要殺江策,閻王爺來了也攔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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