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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果決的人才,精神病患者徐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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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崇德一直覺得自己家的運氣不錯。

  他的先祖當年快餓死之際,正好城池被紅巾軍攻破,這個少年得了一碗稀粥。喝了稀粥,少年便加入了紅巾軍。

  此人征戰的履歷頗為平平無奇,他跟著太祖皇帝出擊,凱旋歸來時,有人刺殺太祖皇帝,好死不死的,刺客正好被馬崇德的先祖撞到。

  一聲尖叫…從此富貴盈門。

  大明立國后,馬崇德的先祖得了個伯爵的封號。

  但榮華富貴沒多久,靖難之役開始了。

  馬崇德的先祖跟隨大軍征伐燕王,一戰告捷,但隨即局勢逆轉,大軍崩潰,馬崇德的先祖狼狽逃了回來。

  燕王大軍兵臨城下,馬崇德的先祖正好戍守城門。

  半夜有人來求見,不等對方開口,馬崇德的先祖就把城門鑰匙遞上。

  城門開,迎燕王!

  于是,馬氏一家子又富貴了。

  但自從馬崇德的先祖去后,仿佛一家子的運氣也都跟著去了。

  兒孫不爭氣是常事,可馬崇德的祖父竟然愛上了青樓女人,鬧騰著要休妻,迎娶那個名妓。

  這等傷風敗俗的事兒被御史得知,群情激昂啊!

  一波彈劾后,馬崇德的祖父栽倒了。

  到了馬崇德這一代,馬家實際上已經成了空殼伯爵,就在山窮水盡之際,馬崇德救了一個被追砍的男子,一問竟然是草原走私商人。

  從此馬氏就搖身一變,變成了京師最大的走私牛肉販子,掙的盆滿缽滿。

  掙錢也就罷了,借著走私牛肉的機會,馬崇德在軍中建立了一張關系網,在這張關系網的籠罩之下,他的兩個兒子在軍中的勢頭蒸蒸日上。

  假以時日,馬氏未嘗不能成為新將門。

  但現在他只想逃命。

  馬崇德很胖,在車廂里隨著馬車顛簸倒來倒去。

  孫兒馬隆一邊努力扶著他,一邊掀開車簾看著后面。

  遠遠的能看到數騎,從出城后就是這幫人緊追不舍。

  “祖父,他們還在后面。”馬隆放下車簾,“長威伯真要趕盡殺絕?”

  馬崇德嘿嘿一笑,“當初彈劾蔣慶之走私草原,證據便是我給的。沒想到嚴黨無能,反而成全了蔣慶之善戰之名。

  我本以為此事就此了結,沒想到最近這數月總是有人在盯著咱們家。機緣巧合,咱們家的護衛發現那幾個人來自于長威伯府。”

  “那他為何不馬上動手?”馬隆覺得換了自己也不會等那么久。

  “我本來不知,可這數月以來,我一直擔驚受怕。”馬崇德拍拍肚皮,“一直以來瘦不下去的肚子,也廋了一大圈。夜不能寐,食不甘味…早上起來枕頭上頭發落了一堆。那一刻我才知曉,原來未知的恐懼才是真正的懲罰。”

  馬崇德嘆道:“這數月我備受煎熬,心一橫,干脆就鋌而走險,令人丟了毒蛇進蔣家,想打草驚蛇,看看蔣慶之會如何。可沒多久,護衛就發現外面來了幾個大漢…”

  “我便借著郊游的借口出城,本想避避風頭,沒想到蔣慶之的人竟然緊追不舍,由此可見蔣慶之早已準備對我動手。”

  馬崇德看著孫兒,“五郎,你去吧!”

  馬隆搖頭,“朗朗乾坤,我就不信蔣慶之敢公然動手。”

  “癡兒。”馬崇德伸手摸摸孫兒的臉頰,慈祥的道:“這個圈子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簡單。不過當初彈劾蔣慶之之事背后是崔元主持,我先前已令人去駙馬府求助。只要崔元出手,咱們暫且能度過難關。隨后你們去南方尋個地方隱居,等風平浪靜后再回來。”

  “那祖父你呢?”

  “我?”馬崇德笑道:“我既然對蔣慶之下手,就該有事敗后接受懲罰的自覺。這是天理循環,你切記,莫要想著什么報仇,這只是報應。”

  噠噠噠!

  馬蹄聲迫近,馬崇德掀開車簾看了一眼,面色劇變,他回身,“五郎下車!”

  “祖父,我不…”

  “下去!”

  馬崇德把孫兒推下馬車,沖著跌落地面的馬隆笑道:“畢竟不是生死大事,蔣慶之不會為難你,告訴你父親他們,馬氏蟄伏二十載…”

  徐渭和胡宗憲會和了護衛們。

  “馬崇德就在前面。”

  孫不同說道“他就帶著孫兒馬隆。”

  “前面那個就是。”有護衛發現了馬隆。

  “可要…”孫不同按著刀柄問道。

  胡宗憲搖頭,“伯爺要的是殺雞儆猴。”

  徐渭說道:“攔截吧!”

  護衛們策馬沖過去,攔住了馬車。

  “諸位,這是…”

  馬崇德笑吟吟的下了馬車。

  “這里無人。”胡宗憲指指周圍。

  此刻馬車停在了一條偏僻的道路,路面雜草叢生,可見平日里行人稀少。

  馬崇德拱手,“那事背后是嚴黨,馬某知曉自己冒犯了長威伯的虎威,三萬貫如何?”

  胡宗憲搖搖頭,“伯爺說了,他需要一個交代。”

  “果然。”馬崇德慘笑,“這些年馬某用錢財蹚出了一條道,可如今也栽倒在了錢財之上。這便是報應啊!”

  噠噠噠!

  一騎遠來,看到這邊的情況,就喊道:“老爺。”

  馬崇德認得此人是自己派去駙馬府的護衛,不禁狂喜,“崔駙馬如何說?”

  護衛喊道:“崔駙馬令人把小人趕了出來,說此事與他無關。”

  馬隆一瘸一拐的跟過來,“祖父,低頭吧!”

  馬崇德苦笑,“果然,咱們都是替罪羊。”

  徐渭對胡宗憲說道:“伯爺什么意思?”

  胡宗憲說道:“當初若非伯爺早有準備,那一關就過不去了。馬崇德必須嚴懲。另外,馬崇德的兩個兒子在軍中,伯爺已經和成國公交代過,緩一陣子再出手。”

  “如此可震懾那些小人!”徐渭點頭,但覺得不過癮,“伯爺其實可利用馬崇德的兒子為威脅,令其反咬崔元一口。”

  這廝果然是伯爺口中的毒士…胡宗憲:“…”

  “馬崇德要作甚?”孫不同說道。

  馬崇德沖著馬隆喊道:“五郎,記住,咱們家和長威伯的恩怨就此了了,此后不可記恨。”

  馬隆不解,“祖父,你要作甚?”

  馬崇德沖著徐渭和胡宗憲笑了笑,“告訴長威伯,馬某的錯馬某來承擔。上次針對長威伯的彈劾并非馬某本意,只不過身在局中身不由己。對不住了…”

  不知何時,馬崇德的手中竟多了一把匕首。

  “崔元,到了地底下,馬某也要看著你有何好下場!”

  馬崇德用力把匕首插入小腹中。

  還攪動了幾下。

  馬隆急奔過來,扶著緩緩跪倒的馬崇德。

  胡宗憲愕然,“伯爺并未想殺他!”

  “他這是想以死來保住兒孫的前程。”徐渭卻神色復雜,“此人果決,可惜了。”

  那邊馬隆仰天嚎哭。

  “自盡?”

  蔣慶之也有些意外。

  他突然苦笑,“這是苦肉計。”

  胡宗憲說道:“他這一死,伯爺反而不好動他的兒孫。”

  事兒是嚴黨主使,馬崇德等人不過是炮灰罷了。

  如今炮灰自盡,蔣慶之的怒火也得到了宣泄。

  “這是個人才。”徐渭說道:“可惜不得天時。”

  蔣慶之叫了孫不同進來,“你去打聽一番,馬崇德最近可曾就醫,問清楚。”

  孫不同出去。

  傍晚孫不同回來。

  “馬崇德在半年前就開始頻繁吃藥,小人找到了為他診治的醫者,說馬崇德乃是絕癥,活不過今年。”

  徐渭:“…”

  胡宗憲:“…”

  伯爺是如何猜到的?

  二人交換個眼色,都覺得不可思議。

  前世騙保的手段層出不窮,蔣慶之只是試探了一下,沒想到竟然猜對了。他突然就笑了起來,“此人狡黠到了極致。”

  反正都是死,早死一陣子,卻為家族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人才!”胡宗憲由衷贊道。

  徐渭卻有些郁郁,晚些和胡宗憲出去散步,胡宗憲察覺后便問道:“何故不渝?”

  “我自詡謀略無雙,卻兩度在伯爺這里受挫。”

  胡宗憲覺得好笑,“你的謀略自然不差,可卻忘了伯爺能有今日,靠的可不是陛下表弟這個身份。”

  他拍拍徐渭的肩膀,“當初伯爺在大同時,我本以為來了個紈绔。俺答大將領軍來襲,滿城惶然,伯爺卻率軍出擊…

  那時我就在想,此人不但是紈绔,還是個自以為是的蠢貨。當捷報傳來時,我和你此刻的心情差不多。”

  “伯爺深不可測,文長,你的狂傲在他的面前最好收斂些。”

  徐渭默然。

  良久說道:“來日方長!”

  第二日,蔣慶之發現徐渭對自己的態度有些變化。

  當著自己的面坐下時,不再故意撇開腿。

  從小備受屈辱的經歷讓徐渭的性格有些扭曲,贅婿的經歷更是讓他本就扭曲的性格多了自卑和瘋狂。

  而最沉重的打擊來自于屢試不中…別人屢試不中沒事兒,可徐渭是誰?著名大才子。

  站的越高,摔的越重。

  不堪重負的徐渭便用各種狂傲,乃至于瘋狂的言行來掩飾自己內心的絕望和茫然。

  比如說撇開腿坐,也就是箕坐,這是一種無禮的舉動。徐渭用這個動作來彰顯自己對權勢的不屑一顧,在蔣慶之眼中卻是一個精神病患者對這個世界不公的反擊。

  歷史上胡宗憲被捕下獄,徐渭驚懼加上悲憤,據說自殺九次,但都沒死。

  后來他殺了自己的第二任妻子。

  至此徐渭的精神病修煉到了大乘期。

  蔣慶之想著徐渭的事兒,一路到了西苑外。

  崔元也來了。

  還有久違的趙文華。

  趙文華剛從詔獄出來,見到蔣慶之就想到了這段時間的煎熬。

  崔元冷笑道:“聽聞昨日長威伯逼迫馬崇德自盡?馬氏雖說沒落,可也是大明伯爵。長威伯,你過線了。”

  趙文華幫腔,“此等事駭人聽聞,御史當風聞奏事。”

  幾個御史在一側竊竊私語,聽到這話,有御史正色道:“此事我等當仁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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