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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入社區,分糖丸

熊貓書庫    黃金年代從1977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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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噩耗傳來,用于冷藏疫苗的鋁制冰壺不見了!

  居委會里三層外三層翻成個雞窩,新耗子洞發現了仨,卻愣是沒發現冰壺。

  接下來開始踢皮球:

  鋁制冰壺專門用來保存減活疫苗糖丸,而分發糖丸是突擊隊的事,那顯然是突擊隊丟掉了這個鋁制冰壺。

  突擊隊首先有五隊。

  五位隊長堅稱自己每次送完糖丸都把冰壺送回保管處了。

  保管處的工作員是個少婦,她這段時間恰好在家里生孩子,于是保管處的工作就是居委會其他人誰有空誰兼職。

  這下子有的推諉了…

  頓時,居委會里吵作一團:

  “突擊隊領的差事自然得突擊隊負責!”燒鍋爐的周師傅摔軍帽的架勢堪比軍長,“上回我看見你們拿冰壺鎮啤酒來著,肯定你們搞丟的!”

  錢進樂了。

  好家伙,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突擊隊挺會變廢為寶。

  一隊長王東是退伍兵,他把軍用水壺往桌上哐當一撂,壺身上大紅獎字和‘人民子弟兵’很醒目:“陷害勞動人民啊!”

  他特意露出曬成古銅色的胳膊,那里有道服役時留下的疤:

  “咱能犯這樣錯誤!”

  三隊長趙波指著張紅波說:“是用來冰鎮啤酒過,可那是…”

  “好了好了,”張紅波皺眉下壓手腕。

  他挺起胸膛讓領袖像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某些同志要注意團結,不要把內部矛盾擴大化。”

  好家伙。

  錢進上班第一天看了場大熱鬧。

  他抽空詢問徐衛東:“老徐,冰壺什么樣啊?”

  徐衛東比劃著:“鋁皮夾層灌冰碴子,跟暖壺作用正好反過來。”

  錢進問道:“大概能制冷多長時間?”

  徐衛東搖搖頭:“誰知道?半天沒問題,反正每次分完了糖丸,它里面冰化不完。”

  錢進明白了。

  他想了想又問:“丟了冰壺會怎么樣?不能讓上級再補發一個嗎?”

  “補發?”徐衛東夸張的咧嘴,“你以為防疫站有多大方?它們恨不得居委會一個冰壺能用一輩子。”

  “不過也能補發,找個負責丟壺的人,寫檢討、作報告、打申請,再等一段時間防疫站有了富裕的壺,就會給補發一個。”

  錢進點點頭。

  他明白了。

  現在一群人在吵架,就是想推諉出一個為此背鍋的人。

  結果…

  錢進和徐衛東竊竊私語,幾個頭頭找到了目標:

  “嘿,那個小年輕,別看了,說的就是你,你是誰?我怎么沒見過你?”

  錢進愕然:“我?我今天上午剛來報道的突擊隊隊員啊,張主任親自錄用的我。”

  張紅波趕緊指向徐衛東:“不是說你,說的是衛東同志——你嘀咕什么呢?”

  徐衛東愣了下:“我草!”

  然后他氣急敗壞:“你麻辣隔壁的,老錢,他們想污蔑咱倆…”

  錢進無語。

  他只好說:“這樣,各位領導、各位同志,能不能讓我說兩句?”

  張紅波點頭:“你說。”

  錢進分析說:“冰壺它不可能憑空消失對吧?我們分析一下它的去處。”

  “第一,它被交回來后,不知道被誰放在居委會哪里了——這樣咱們仔細找,總能找到它。”

  “第二,它被用完后不知道被誰放在群眾家里了——這樣咱們發動群眾,也能找到它。”

  “第三,它被壞人偷走了,但這東西對普通人家沒用,偷走它只能是看中它鋁皮材質能賣錢——這樣咱們去收購站問問,還能找到它。”

  張紅波沉吟:“是這么個道理,問題是這得找到猴年馬月啊?”

  錢進說:“咱們一方面努力找,一方面先找個替代品嘛。”

  “不就是用它的保溫能力來發放糖丸嗎?”

  “這樣,木箱里放好棉被,買點冰棍鋪開,找個嶄新的鋁制飯盒用冰棍給包圍起來,這不就是個疫苗分裝盒嗎?”

  頭頭們湊在一起商量幾句,決定試一試。

  很快張紅波批條子。

  突擊隊一隊長王東去批冰棍。

  木箱棉被里包上一層冰棍,鋁制飯盒放在上面,里面墊著嶄新的紗布。

  等到二隊長周耀祖去防疫站回來,他打開箱子眾人湊上去一看,粉紅色糖丸一點沒融化,正在寒氣中散發淡淡奶香呢。

  “好!”張紅波贊嘆一聲。

  一進勞動突擊隊就露了臉,錢進在二隊里一下子有了名聲。

  但他很低調,逢人笑嘻嘻,卻沒必要不說話。

  畢竟他對當下年代的一切了解還太少。

  為了能盡快融入七十年代,他主要是多看勤學,各種方面的了解日常生活常識。

  一隊人冒著小雨進泰山路47號附1社區,手臂上的紅袖章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

  周耀祖開始分發糖丸,叮囑說:“先查戶口簿,再對接種卡,一定要看著娃娃咽下糖丸!”

  他們分成了三隊。

  錢進搞不懂給孩子打疫苗怎么還得這么鄭重其事、如臨大敵。

  這是好事呀,家長會很歡迎的呀,畢竟能預防疾病還不花錢呢。

  在27年代都是家長自己帶娃娃去社區醫院接種,想讓官方提供上門接種服務?想桃子呢。

  不過他不會去傻乎乎的問,只要觀察就行了。

  他和徐衛東跟著周耀祖敲響一扇拴著紅布條的門。

  開門的老太太眼神警惕,懷里的嬰孩裹著印有“安全生產”的勞保毛巾。

  周耀祖亮出自己‘先進防疫工作者’的徽章,講解接種糖丸的好處,最后說:“這是組織上的關懷。”

  老太太依然警惕。

  她再度詢問糖丸身份和用途。

  周耀祖耐心講解,并掏出一本小人書似的連環畫:“這是國家要求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的宣傳書,人人接種疫苗,建設社會主義。”

  “這張是人人種痘預防天花,你家里人都種痘了吧?看這張,這張上說的能預防小孩偏癱的疫苗就是咱們現在的糖丸…”

  老太太慢條斯理的說:“我家孩子不用這個預防病,我家有菩薩保佑…”

  “在哪里?我去砸了。”徐衛東沖屋里探頭探腦。

  嚇得老太太趕緊說:“心里,菩薩在心里。”

  她又說:“哎呀,反正你們說的這些我老太婆不懂,等娃的爹娘下班回來吧,你們跟他們說。”

  徐衛東說道:“他們在哪里上班?這樣吧,我直接找他們廠里的政治宣傳員。”

  “怎么搞的嘛,這都1977年不是1947年了,怎么還有這樣的思想覺悟落后分子?”

  老太太沒轍,只好答應讓孩子吃糖丸。

  但她堅持要用家里的銀鐲子抹一下檢測看看有沒有毒…

  等到給這孩子吃下糖丸,已經差不多半個小時過去了。

  錢進臉綠了。

  他問:“后面還有幾家要接種?”

  周耀祖溫和的說:“咱們要負責的還有八家,其他兩隊要是接種不順利,那還有幾家真不好說了。”

  “另外衛東,你工作方式要委婉一些,這都是咱們的老街坊,沒必要嚇唬她們…”

  徐衛東在他背后沖錢進擠鼻子弄眼睛,標準的差生樣。

  后面又走訪了兩家,倒是很順利將糖丸送了進去。

  到了第四家又吃癟了。

  家里也是老人照看小嬰孩。

  面對周耀祖的講解,老人憂心忡忡的說:“我看過月份牌了,今年是瘟年,瘟神要作怪,什么疫苗什么藥都沒用,肯定要出瘟!”

  “這是封建迷信!”周耀祖批評他。

  可老人油鹽不進。

  周耀祖怎么說也沒用,急的徐衛東嗷嗷叫:“干你噢!”

  結果待在家里歇班睡覺的孩子媽被吵了起來,拉長了臉跟著吵吵。

  周耀祖嚴肅表情沖少婦沉聲說:“姜美蘭同志,你父親思想覺悟差、是個老封建腦子,你怎么也這樣?”

  “為嬰兒接種疫苗是國家政策!是為人民生命健康負責!你怎么跟老封建一樣頑冥不化?”

  姜美蘭不悅的說:“周哥你不用給我扣帽子,我愿意給孩子接種疫苗。”

  “我不愿意的是上了夜班好不容易回來睡一覺,結果被你們吵醒!”

  周耀祖說:“那我代表我的同事向你道歉。”

  姜美蘭要去抱孩子。

  老頭又阻攔,拿出本日歷說:“抗瘟不是小事是大事,得看日子…”

  “您老要實在信這個,”錢進接過日歷在今天一頁上刷刷刷開寫。

  “今兒陽歷18號,陰歷初六,喲,黃道吉日宜小孩服藥、忌阻攔街道工作!”

  老頭一愣一愣的。

  徐衛東趁機給孩子喂上糖丸。

  錢進把日歷本還給老人,問道:“大爺,您家里還有月份牌呢?”

  老頭支支吾吾。

  姜美蘭快人快語:“有的是,我爸收藏這個,收藏一輩子了。”

  老頭打哈哈:“沒幾個、沒幾個。”

  “那什么,報紙上說了嘛,月份牌畫是表現新中國的新人、新事、新風尚的重要形式嘛,我存了幾個用來關心咱新中國新面貌,哈哈。”

  錢進跟著哈哈。

  然后他心里活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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