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軍大營。
“東王在蜀地取得突破性進展,兵鋒直指成都府,偽朝在蜀地的統治即將崩潰。
只要打贏這一仗,大虞就被我們攔腰斬斷了。
反虞勝利,那是指日可待!
衛嘉瑞的話,并沒有引起眾人的附和,吳國一方的將領依舊冷著臉。
好心借道給楚軍過境,結果卻被對方一路禍害,搞得他們火大。
如果不是為了顧全大局,雙方早就翻了臉。
即便高層極力壓制,私底下的火拼,還是沒有斷過。
尤其是出身九江本地的官兵,更是對楚軍恨的咬牙切齒。
這些問題,衛嘉瑞自然是知道的,并且還在想辦法解決。
可惜軍紀那玩意兒,沒有第一時間建立,后續再想整頓,就不是一道命令能實現的。
以往的時候,沒有注意到這一點,那是各部分散駐扎。
在自家的地盤上,大家心里還是有幾分顧忌。
縱使有人違反軍紀,但因為基數較小,沒有鬧出大亂子。
現在五十萬大軍云集,還變成了客軍,心中的顧忌減少,膽子也就變大了。
哪怕只是少部分禍害地方,在龐大基數加持下,也能釀成大禍。
倘若將領及時制止,嚴懲違反軍紀之人,也能夠解決這個麻煩。
可惜吳楚之間,本就存在著不小的矛盾。
雙方將領默契的選擇護犢子,輕拿輕放的處理方式,讓下面官兵的膽子越來越大。
加上混入軍中間諜的挑撥,下面鬧的很是熱鬧。
“楚王殿下,現在談反虞勝利,還為時尚早。
李牧那賊子,可不是好對付的。
湖廣落入他的手中,想要收回來,絕非一件易事。
貌似最近這些日子,官軍正在進攻湖廣其他州府,搞不好現在又…”
尹牧風冷漠的回應道。
不是他想打楚王的臉,主要是政治需要。
大家都是從白蓮圣國出來的,以往的時候,還有些交情。
如果不刻意疏遠,折騰點兒矛盾出來,吳皇那邊不會安心。
疊加上雙方本來就存在的矛盾,現在這些話說出來,就成了嘲諷。
“哈哈…
在李賊手中丟城失地,沒什么好丟臉的。
當初傅兄的廣東,就是被此賊奪了去,再加個湖廣也實屬正常。
從收到武昌淪陷的消息之后,孤對湖廣其他州府,就不再抱有希望。
能夠堅持到現在,證明我楚國兒郎,都是驍勇之士。
哪怕遇到李賊這樣的強敵,一樣敢拿起武器,同敵人血戰到底。
好的開頭,為接下來的大戰,又增加了三分勝算!”
衛嘉瑞面不改色的回應道。
輸人不輸陣。
反正都是打嘴仗,吹牛逼又不需要負責。
看似在盟友面前爭面子,實際上真正爭奪的,還是聯軍指揮權。
私底下的矛盾,不影響雙方的合作繼續進行。
理論上來說,作為一國之主,身份更高的衛嘉瑞應該占盡了優勢。
可惜前線的持續戰敗,給了吳軍借口。
現在的關系僵,一定程度上,也是接下來的話語權爭奪做準備。
倘若接受他的善意,憑借之前三王的資歷,除非傅皓軒親自過來,其他人都沒資格和他爭。
“王爺,有信心就好。
陛下有過交代,接下來的大戰,就仰仗王爺了。
在這場大戰中,末將會全力配合王爺。
不過最近這些日子,兩軍私底下積累了不少矛盾,短時內難以消除誤會。
為了減少麻煩,接下來的大戰,兩軍只能分開指揮。”
尹牧風面無表情的說道。
原本想爭奪聯軍指揮權的,事到臨頭他又突然改變了主意。
在這場合作中,吳國占據了一定優勢不假,但充當主力的卻是楚軍。
何況衛嘉瑞還是一國之主,要他充當小弟接受指揮,幾乎沒有任何可能。
即便是真達到目的,楚軍也不會買他的賬。
倘若因為內部矛盾,導致聯軍在前線吃了敗仗,主帥可是要背鍋的。
考慮到自己的身板子,承擔不起戰敗的責任,尹牧風果斷選擇退而求其次。
聯軍的指揮權拿不到,那就保障獨立指揮權。
兩軍分開指揮,衛嘉瑞的不合理命令,他都可以拒絕掉。
縱使吃了敗仗,還可以把鍋丟給楚王。
涉及到兩國聯合作戰,對錯很難捋清楚,國內也沒辦法深入追查。
這么操作下來,他就立于了不敗之地。
只要大軍損失不大,無論戰爭局勢如何發展,他都沒有責任。
“尹老弟,兩軍之間不過有些許誤會,不會影響大局的。
因為這點兒問題,就分開指揮,未免也太過了。
要知道戰場上兵貴神速,只有統一指揮,才能夠發揮聯軍的最大戰斗力。
衛嘉瑞當即勸說道。
這場戰爭是為楚國收回湖廣,吳國更多是為了自身戰略安全參與。
利益大頭在他們這邊,自然要更加重視。
為了拉攏吳軍,從一開始他就放低了姿態。
“王爺,如果您真的重視這場戰爭,為何不答應陛下的條件呢?
用遍地是山的浙江,換天下糧倉湖廣,您又不吃虧。
一旦交易達成,陛下親率大軍過來參戰,到時候兩軍合力,何愁破不了官軍?”
尹牧風的話,把衛嘉瑞氣的想吐血。
從紙面數據來看,亂世之中湖廣確實比浙江重要。
問題是現在的湖廣,大片疆域都在官軍手中,浙江可是全在吳楚兩國手中。
雖然受戰爭影響,導致浙江經濟大幅度下滑,可經濟底子還在那里擺著。
坐擁南直隸和浙江的吳國,要錢有錢要糧有糧,還有全世界最發達的制造業。
稍微經營一下,就能夠在天下爭奪中,大幅度領先群雄。
楚國和吳國是盟友,可同樣也是競爭對手。
如果只能拿到湖廣全境,這筆交易也不算虧。
怕就怕交易達成,吳國先拿到了浙江,他們的湖廣卻還在官軍手中。
“這筆雙贏的交易,孤自然不會拒絕。
只要你們助我拿下湖廣全境,本王就退出浙江。
本王可以用白蓮圣母的名義發誓,絕對不會食言,否則必受亂箭穿心而死!”
衛嘉瑞當即打起了包票。
交易順序非常重要,這關系到自身的戰略安全。
亂世之中,各種承諾保證,全部都是虛的。
白蓮圣母,頂多忽悠一下底層官兵,高層根本沒有幾個人信。
真要是發誓有用,他們這些人,早就死在了誓言反噬之下。
當初在起兵前,他們也是發過誓的。
后面為了自己的利益,一個個都背信棄義,在關鍵時刻出賣白蓮圣皇。
相對而言,他衛嘉瑞還算表現好的,雖然沒有全力救援,最起碼派出了一支援軍。
武昌,城門樓子上。
看著城外飄揚的叛軍旗幟,李牧的神色也凝重起來。
不是他坐以待斃,純粹是連續幾次軍事行動,均以失敗告終。
叛軍吸取了之前失敗的教訓,不光派出了大量的探馬,還學會了結硬寨。
哪怕是臨時行軍營地,四周布滿了壕溝、陷坑,還有各種陷阱。
叛軍每天一半的時間,都折騰在了營地上,行軍速度堪比蝸牛。
無論是伏擊,還是去偷營,都不具備實施條件。
派出去的官軍,除了搞搞破壞,進一步遲滯敵軍的速度外,就只有獵殺探馬的戰績。
找不到出擊的機會,不喜歡冒險的李牧,選擇了保守戰術。
“怎么樣,可曾發現敵軍的弱點?”
李原關心的問道。
武昌保衛戰再次打響,勛貴集團的最強的武裝力量都在城中,這次可不允許輸。
“除了吳楚兩軍營地,距離略微遠了一點外,基本上沒有大問題。
從搜集到的情報看,叛軍成長的速度非常快。
相比從前那個打仗憑感覺的草臺班子,現在已經走向了正規化。
在營地布置上,完全按照兵法上教的,一板一眼執行。
或許在各部配合上,還存在一些問題,但就目前的局勢來說并不致命。”
李牧搖了搖頭說道。
事實證明,戰爭最能教人成長。
連續多次吃虧之后,叛軍高層現在也學乖了。
摒棄了花里胡哨的戰術,直接利用自己的兵力優勢,用官軍打起了呆仗。
以往的軍事勝利,除了麾下士卒能打外,還有就是建立在對方犯錯上。
截止到現在,叛軍尚未出現致命的錯誤,此時出擊就是正面血肉碰撞。
這樣的打法,縱使官軍能夠獲勝,士卒也會損失慘重。
“那就直接固守吧!
城中的存糧,足夠一年之用,我們耗的起。
外面還有官軍在收復失地,拖的時間越長,叛軍的控制區就越小。
等收復了湖廣全境,這些部隊也會過來參戰,到時候兵力差距就沒現在這么懸殊了。”
李原當即表明了立場。
身上的戰績少,也不影響他理論基礎扎實。
做不到出奇制勝,更做不到奇正結合,但正招打法他還是很熟悉的。
“這確實是一個辦法,不過還要給叛軍施加壓力。
大兵團作戰,最是考驗主帥的耐心。
叛軍看起來很有章法,但我就不信衛逆是軍事天才,真能協調六十萬大軍作戰。
我們看不到敵軍的問題,不等于他們的問題就不存在。
江西安穩了那么多久,叛軍把江西當成了老巢,是時候讓廣東那邊動起來。
人在慌亂的時候,總喜歡做點兒什么。
通常這種時候做出的決策,失誤率都要遠高于平常。”
李牧微笑著說道。
原本準備把叛軍敲零打碎,逐個進行擊破。
結果敵軍被他給嚇倒了,一個個都謹慎的不行,完全不給他施展的機會。
沒法速戰速決,那就只能打消耗戰。
不過這樣一來的話,該著急的就是叛軍了。
六十萬大軍在前線作戰,想要保障后勤供應,沒有上百萬民夫是很難完成的。
如此高強度的動員,非常考驗組織能力。
哪怕諸蕭何再生,面對如此復雜的調度,也難免不出紕漏。
前期可以靠囤積的物資支撐,相對而言壓力會略小一些。
等拖上幾個月時間,叛軍就會感受到,為何戰爭被譽為吞金獸。
大量的物資被消耗在半路上,對喪失了湖廣糧倉的衛逆來說,絕對是最棘手的難題。
“不光廣東那邊可以動起來,中原地區的官軍,也不能讓他們閑著。
遼東那幫家伙,整天牛皮吹上了天。
現在我們拖住了叛軍主力,也該他們表現一下了。
施家不是想要出任遼東總督嘛,那就給他們這個機會。
只要他們能收復南京,我們就支持他們。”
李原似笑非笑的說道。
以往的時候,遼東鎮在大虞朝,一直都是獨一檔的存在。
隨著兩次濟南大捷之后,遼東鎮在軍中的地位,遭到了嚴重沖擊。
外界普遍把兩廣鎮,同他們列為了同一檔次。
在一些人眼中,甚至認為兩廣鎮的戰斗力更強,北虜的首級就是最好的證明。
作為右軍都督,李原就沒少受遼東鎮的氣。
那幫家伙抱緊了文官的大腿,完全不鳥都督府的命令。
勛貴高層全力扶持嫡系武裝力量,一定程度上也是被他們給刺激出來的。
當然,在這一過程中,其他邊軍也貢獻了一份力量。
迫于政治需要,再怎么不滿,對邊軍也只能盡量拉攏。
惡劣的局勢,讓勛貴們意識到,再不采取行動就要被擠出權力中心。
等到勛貴系武裝,再次立了起來,勛貴們的立場很快發生變化。
遼東鎮和朝廷關系鬧僵,勛貴們也是出了大力的。
在北虜入寇期間,文官們拼命的捂蓋子,勛貴們則在一旁掀桌子。
許多隱藏的問題,被捅到了永寧帝跟前,加劇了皇帝對文官和邊軍們的不滿。
勛貴系能夠拿下一眾總督的位置,也是前期鋪墊的結果。
作為競爭對手,支持施家人出任遼東總督,純粹就是一個畫餅。
收復南京,可不是說說那么容易。
盡管歷史上守南京的勢力,就沒有誰真正守住了,那也不是一群旱鴨子可以攻破的。
“叔父,言之有理。
那些邊軍一直閑著,白白浪費朝廷的錢糧,也不是辦法。
不奢望他們收復南京,拿下江北地區,總是能夠完成的。
陛下早就等的不耐煩了,現在獻上平賊策,正是最佳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