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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一步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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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一步之遙5k高清重置版第166章一步之遙5k高清重置版  躲在一間廢棄小院中,達內在院子里焦急地轉來轉去。

  木門推開,一名侍從在門口張望了一下,才退入門中。

  達內迫不及待地朝著回來的侍從問道:“他們在唱什么,他們在唱什么?”

  那侍從一臉為難地看著公爵:“那些流民說您是魔鬼。”

  “我,哈,我我,我是魔鬼?”達內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問道,“要不是我收留了這些流民,他們早就在野外被餓死了,我倒成了魔鬼了。”

  那不是因為方便你用綠衣魔笛手抓人嗎?那侍從暗地里翻了個白眼。

  “不說這個,情況怎么樣了?”

  那侍從艱難地回答道:“自從市政廳被攻破了,沿途都是暴民,不僅僅是城外的,城內的勞工甚至一部分工匠市民…”

  “…殺盡魔鬼不回頭!”

  墻外傳來了清晰的吶喊,公爵嗖一溜煙竄進了小花園的灌木叢中,只露出個屁股瑟瑟發抖。

  侍從無奈地上前,扶起了被嚇得臉色慘白的公爵:“他們只是從這邊經過。”

  “那就好,那就好。”達內撫摸著胸口,一邊喘氣一邊說道,“咱們還能繼續躲下去嗎?”

  “估計是不可能了,要是他們占領了全城,咱們被逼在這個小院子里,逃都逃不出去。”

  “低賤的流民,我對他們那么好了,他們就是這么回報我的?”達內氣急敗壞地怒罵道。

  被別人從自己家里趕出來,東躲西藏地到處跑,他何曾有過這樣的處境?

  情況如此,達內也只能帶著騎士們小心翼翼地出了小院,朝著城堡的方向硬沖過去。

  沿著黑暗的巷道,心驚肉跳的達內公爵便來到了靠近護城河的旁邊。

  此刻街道旁,上千名流民和雇傭兵們正沖殺著,圣銃的尖嘯聲時不時響起。

  見城堡的門前已經被流民大軍給堵上,達內立刻就想要轉身逃跑,可一想到整個貞德堡都是救世軍,逃到外面去幾乎不可能。

  留守在城堡內,等教會大軍趕到,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達內甚至有些后悔,他剛剛不該跑去接巴曼達的。

  不過看到現在的景象,他又有些慶幸,還好跑到一半自己就清醒過來,否則真就要被流民大軍堵在那了。

  零散的騎士在人群中沖殺著,但比以往要小心得多,根本不敢往人群深處沖或沖殺太狠。

  要知道,和之前不同,要是這個時候落馬,那魔鬼風一響,根本就殺不出去啊。

  走在最黑暗的小道上,達內公爵伏下了身體,生怕任何人發現他。

  可他雖然害怕暴露,更害怕被誤傷,結果還是掩耳盜鈴地帶了二十個騎士,還沒靠近便被流民們發現了。

  盡管不是所有人都見過公爵的真面目,可至少附近的市民是見過的。

  他們藏在屋子里,站在窗戶邊,捏住了嗓子,對著下面的流民大喊:“穿紅色袍子的是公爵,那個就是達內。”

  戰場瞬間安靜了半秒,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達內的身上。

  手忙腳亂地將身上的紅色衣服脫掉,達內抖著韁繩大喊道:“快走!”

  流民們立刻一擁而上,開始瘋狂地朝達內叫罵,朝他投擲泥巴、大糞與石塊。

  達內狼狽地趴在馬上前行,身周甚至有護衛的騎士被鐵砂流彈擊中了脖子,從馬匹上倒了下去。

  “該死的,該死的。”被旁邊的騎士牽著韁繩往前,公爵趴在馬背上連頭都不敢抬。

  那漂亮的白絲綢內衣被糞便和泥巴染成了棕黃色,幾乎變成一件黃袍。

  但大多數的圣銃手和老營兵都去圍攻市政廳了,在這里的大多都是貞德堡本地的農夫為主。

  盡管他們的仇恨更深,可說到底,沒有那些發條銃和長槍,他們還是攔不住公爵,成功被達內突破了最外圍的阻攔。

  可還沒等達內松一口氣,索命般的尖嗓子又叫喊起來:“那個穿黃白色絲綢的是公爵,那個是公爵。”

  從侍從手里拽出一件夾襖,把那些冷冰冰的糞便焐熱,達內氣急敗壞地叫道:“快走啊,愣著做什么?”

  “達內大人,達內大人。”

  在四處混戰的人群中,上百名雇傭兵結成方陣,逆著人群殺到了達內的身邊。

  扶著頭上的碟形鐵盔,一名身穿紅色或者被血染紅夾襖的雇傭兵隊長來到了公爵的馬前。

  “公爵大人,我們來接你了。”

  “好好好。”達內慌不擇路地騎著馬跑來,他拍著雇傭兵隊長的肩膀,“若此次我能躲過一劫,就封你做男爵!”

  “那將是我最大的榮幸。”

  在法蘭雇傭兵的槍陣下,達內在涌動的人潮中艱難前行,發條銃的響聲時常響起。

  五十碼,四十碼,三十碼…

  平時騎馬沖鋒,頃刻便到的地方,對于達內是如此地遙遠。

  他已經能清晰看到城堡前面的場景。

  在城堡的吊橋前,三百名法蘭雇傭兵排成半圓形的陣列,用長槍與對面的流民互相捅刺。

  狹窄的戰陣中,每一次長槍探出都有一人倒下,每一聲銃響就有幾名雇傭兵捂著手臂軀體慘叫。

  可圣銃手畢竟是少數,盡管他們不斷擠壓著那些雇傭兵,可還是沒能攻破他們的防線。

  “砰!”一發流彈擊穿了達內戰馬的脖子。

  馬上的公爵則發出一聲慘嚎,接著整個人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巨拳擊中了一般,從馬鞍上落了下來。

  肉眼可見地,鮮紅的血已經流滿了他那條名貴的呢絨長褲。

  捂著自己的右腿,公爵知道騎不了馬了,他咬著牙,扶著侍從的手臂,朝著騎士們喊道。

  “你們斷后。”

  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公爵的額頭流出了冷汗,他每走一步,都感覺到有刀子在剜他大腿上的肉。

  “公爵在那里!殺!”

  可他們還沒能走幾步,上百個桿長槍卻從左近沖了出來,明顯救世軍業已發現了公爵。

  在銃聲中,公爵嚇得直接趴在了地上,而雇傭兵則與眼前的老營長槍兵開始了對決。

  來回的人群,不斷地踩踏,趴在地上的公爵暈頭轉向,不知道被多少只腳踩過踢過。

  跪在地上,在人們的胯下和膝蓋間狼狽地爬行。

  達內不管不顧地朝著前方爬去,鮮血順著大腿流到了膝蓋,在地上留下一個個跪行的印子。

  他的臉被撞得青腫,腳踝不知被誰踩崴,撅著屁股,達內朝著最后的安全之所爬去。

  誰都沒能想到,這個在地上狼狽爬行的,一身骯臟污泥的乞丐,會是公爵達內。

  望著雇傭兵們愈發清楚的鞋面,達內咬緊了牙關。

  一步,只差一步,就能進入雇傭兵們的槍陣保護,就差一步。

  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想逃?!”

  一股巨力從腰間傳來,達內眼前忽然天旋地轉。

  被撞得重重倒地后,他齜牙咧嘴地看去,卻見是一名赤裸上身的老神甫。

  他脖子上掛著折斷的屮字架,身上滿是大小各種傷口。

  “抓住你了!”柯塞朝著達內露出了滲人的笑容。

  “放開我。”惱羞成怒的達內望著只剩不到五碼外的城堡門前空地,瘋狂掙扎著,“該死的賤民放開我。”

  明明眼前這個四十多歲的老神甫已經身受重傷,年輕力壯的達內卻死活掙不開他的束縛。

  達內瘋狂地用拳頭毆打著柯塞的臉,向來軟弱的老柯塞,此刻堅硬如一塊鐵石,雙手牢牢抱在達內的腰上。

  見無法掰開柯塞的手,達內轉而哀求起來:“你要什么,你到底要什么,我都答應你,伱要錢嗎?我給你。”

  “錢?”柯塞咬著牙笑道,“我要什么錢?”

  “那我可以賜你爵位,你喜歡女人嗎?我什么樣的美女都有…”達內近乎是以最卑微的姿態說道。

  “哈哈哈哈咳咳咳哈哈哈。”一邊咳嗽,柯塞一邊大笑起來。

  “你當我們是什么?你當我們是什么?!”鎖緊了公爵的腰,自得知女兒死后,柯塞的眼中第一次盈滿了淚水,“我們不是豬,不是羊,我們也有感情!我們是人!”

  柯塞的眼眶紅了起來,可那雙渾濁的眼睛頂著淚水瞪向達內。

  “我不過是個殺豬的,我沒讀過經書,也不知道什么大道理,可我知道豬崽子被抓走時,老母豬拼了命還要咬人呢!”

  旁邊戰馬的馬蹄沖過,踏斷了柯塞的大腿,可他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

  這個向來騎墻的中年男人,死死抱住了公爵的腰,堅定得無以復加:“我千辛萬苦才走到這里,我遭過多少罪,受過多少難?”

  一名士兵用短劍捅穿了柯塞的大腿,而他仿佛感覺不到痛苦般地對著達內吼道:“你以為我想要什么?啊?你以為我想要什么?”

  “我不要錢!不要爵位!我不要女人!”

  “我要出一口氣,我要莉娜和安娜知道,帕帕沒有忘記,你們的仇,帕帕一定一定一定替你們報!”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將鮮血、鼻涕與淚水一起吸進了肚子,他的嘴巴顫抖著,努力把哽咽和恐懼全部咽回肚子。

  “公爵老爺,老母豬咬起人來,也痛得很呢!”

  抬槍特有的爆鳴聲響起,當先便有一名騎士從馬上翻倒。

  達內絕望地抬起頭,從道路的左側,代表著霍恩的救世旗已經高舉,在道路的右側,強烈的白光包裹著圣女讓娜的圣杯戰旗,順著人潮涌來。

  五碼外的雇傭兵半圓槍陣,明明無比接近,卻仿佛是天塹。

  當一聲聲發條銃響起,更多的雇傭兵和騎士應聲倒下,隨后,不知是哪位騎士起的頭,所有的騎士都朝著小巷中四散奔逃。

  而城堡內的守衛與貴族,眼看著情況不對,居然直接將吊橋給升了起來。

  “起吊橋,關城門!”

  在絞盤的吱呀聲中,鐵索拉著吊橋緩緩升起,停在岸邊的雇傭兵們本想退到吊橋上去,可當他們后退時,才發現腳下懸空。

  后排的雇傭兵們紛紛轉過頭,卻發現作為退路的吊橋正在緩緩升起。

  “橋,快看啊,橋升起來了。”

  “我們還沒上橋呢,我們還沒上橋。”

  一部分不死心的雇傭兵試圖從岸邊跳起,抓住吊橋的邊緣,可大多數都直接跳入了護城河中。

  就算有抓住吊橋邊緣的,那也成了圣銃手們的活靶子。

  當月亮漸漸沉向西邊的平原,大街上的士兵,不是逃走,就是投降,被扒光了衣服,押往了地牢。

  從遠處急匆匆下馬,霍恩沒有第一時間確認被兩名壯漢用膝蓋壓在脖子上的達內,而是仰面躺在地上的柯塞。

  他身上的血洞和傷口都被蓋上了亞麻紗布,可那傷口卻幾乎要流不出血來。

  “冕下,公爵…抓住了嗎?”

  半跪在地上,霍恩抓住了柯塞的手,他的聲音異常地干澀:“抓住了,你親手抓住的他,他就在那呢。”

  “冕下…你說…莉娜和安娜會…會怪我嗎?”

  “她們都是好孩子,您抓住了兇手,她們一定會為你而自豪的。”

  “可兇手…還沒抓完…不是嗎?”

  從道路的盡頭,矮小的阿爾芒眼角青腫,看來是剛剛撞到了什么,他此刻快步跑來,走到近前時,卻又不敢靠近。

  “阿爾芒…我的…我的孩子。”柯塞伸手,想要去摸阿爾芒的臉,手卻抬不高。

  阿爾芒立刻將腦袋湊了過去,和霍恩不同,他已經說不出囫圇話了:“柯塞帕帕,我在這呢。”

  在先前的戰斗中,柯塞渾身上下已經重傷,后來又被戰馬踏斷了大腿和脊柱,血流到現在,早已救不活了。

  “對不起了…其實…我一直把你…咳咳…看成…看成是我的…親生兒子…”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您的親生兒子,您供我去教會學校上學,幫我賄賂院長,讓我提前出來…”

  “其實…在莉娜和…安娜…出生前,我…我一直想…有個男孩…但我的兩個小天使…她們出生后…我又覺得無所謂了。”

  握著柯塞的手,阿爾芒眼角的淚水止不住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阿爾芒,我的孩子,我還沒有給你起過教名吧?”突的,柯塞的話語流暢起來,他的眼睛泛著光。

  “沒,沒有。”

  “我之前找主教花了20第納爾起了一個教名,本來是想留給我親生兒子的…咳咳咳咳,送給你吧。”

  “您說。”阿爾芒的聲音顫抖著。

  “黎塞留。”柯塞望了一眼阿爾芒,又望向一旁的霍恩,“那個教名,是黎塞留…”

  “好。”阿爾芒擦去了眼角的淚水,“以后,我就叫黎塞留。”

  柯塞沒有回話,他直愣愣地望著天空,微笑著,緩緩閉上了眼睛。

  阿爾芒,不,黎塞留的哭聲像是開了閘的洪水,肆意地從肺部流淌到嘴巴。

  也就是在同一時刻,遠處的群山上,浮現了一抹乳色的魚肚白。

  太陽的金輪從山后跳出,驅散了一夜的瘋狂與血色。

  黎明,到了。

  帶著金色的晨光落在每個流民的肩上,臉上,他們人人帶傷,互相攙扶著對方,可他們仍不敢相信。

  他們真的擊敗了那么多的超凡騎士嗎?他們真的擊敗了公爵嗎?他們真的奪下了整個貞德堡嗎?

  血冬大暴動,三十萬農夫都沒能做到的事情,他們做到了嗎?

  可在這一瞬間,他們卻有些迷茫。

  幾名護衛押著達內跟在身后,霍恩大步向前走去,黑紅兩色的救世旗已經飄揚在貞德堡教堂的屋頂上。

  透過市民們的窗戶,霍恩隱約能看到他們模糊窺視的臉。

  踏在市民路的墁石地面上,還是以前那條街,卻已不再是以前那條街。

  那些流民們都聚集到城堡門口的小廣場上時,看不到的,就會踩在屋頂上,爬到樹上,朝著這邊張望。

  達內被捆住了雙手,屎尿已經淋滿了褲襠。

  可能是已經知道必死無疑,達內一路都在朝著霍恩大罵。

  “你們以為殺了我就萬事大吉了嗎?”

  “還有教會與孔岱親王的大軍呢,他們三天就到,你們都得死嗚嗚嗚——”

  將一塊抹布塞入了公爵的嘴巴里,一腳將其踹得跪倒在地。

  “諸位信民…”

  面對數萬雙眼睛,霍恩走到公爵的身后,用右腳踩在公爵的背上,說到一半卻失聲了。

  大多數時候,霍恩都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可此刻,他卻少見地停住了嘴。

  他抽出了自己的腰間的血遮云,輕輕彈了一下。

  “叮——錚——”

  清脆的響聲后,霍恩抽了抽鼻子,不知道是對自己還是對著劍輕笑起來:

  “你們這些混蛋,還真是給我留了一個大難題啊。”

  用腳踩在公爵的肩胛骨之間,將他的腦袋深深按入泥土之中,霍恩高高舉起手中的血遮云:“諸位信民…”

  血遮云反射著初升東曦,輕輕揮下,霍恩輕描淡寫地斬下了這出生東西的腦袋。

  輕易地,就好像滿大街的血跡都是憑空流出來的。

  高高舉起公爵的頭顱,讓他驚恐的面目沐浴在陽光下。

  盡管霍恩竭盡全力去掩飾,可聲音中還是帶了一絲自己都未能察覺的哭腔:

  “魔鬼,已經誅殺!”

  “我們,勝利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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