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杰什卡開始正式撤離夏綠城守軍與民眾的時候,戰敗的消息終于傳到了西郊的萊亞軍隊大營。
得知消息的留守老將尤利安努斯立刻就暫停了進攻,召集將領開會。
相對于熊堡人或是仙石甸人,作為王國核心腹地的黎明島,不僅人口眾多,軍隊與貴族的質量也遠超前兩者。
在科米塔鎮的教堂大廳內,勞工們采用木板密封好了先前被發條炮打出的大洞。
在這大洞的一側,數十名貴族、騎士、雇傭兵隊長按照地位尊卑排成兩排。
坐在最上首的,就是年逾八十但仍然精神矍鑠的健壯老者,舊日的封號騎士尤利安努斯。
現在應該叫他尤利安努斯行宮伯爵,是國王手下的近臣,同時是黎明島封臣軍隊的總指揮。
與碎米鎮的吵吵鬧鬧或者諾恩人的醉酒成性不同,此處的將領們都是衣裝整齊,井然有序。
坐在長桌兩側的,便是西郊軍隊的幾位主要話事人。
“諾恩蠻子中軍營地被攻破,戰旗與圣徽被奪,其余營地望風睥睨,全都不戰而逃…”
“貝倫加爾騎士被俘,戈特弗里德公爵音訊全無,海因茨曼伯爵落水染病,尚未清醒…”
“根據潰兵的說法,敵軍數量在一萬到三萬人不等,并且其中包含不少諾恩精銳雇傭軍…”
等負責匯報的騎士說完,作為主將的尤利安努斯直接開口道:“瘋子教皇的援軍到了,是戰還是守?”
是戰還是守,這是個問題。
瘋子教皇的出兵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一口氣擊敗碎米鎮與基諾鎮駐扎的兩支就是意料之外了。
這最起碼可以證明一件事,來的都不是什么二三流的民兵,是實打實的千河谷正規軍。
一伙叛軍居然能發展出正規軍級別的常備軍,這世道真是越來越叫人看不懂了。
所以目前戰或守最大的關鍵點就在于,這伙援軍的數量如何?
如今西郊這邊雖然是核心主力,但只有一萬六千人左右,潰兵暫時組織不起來。
而且經過累日的攻城戰,士氣與戰斗力都在下滑。
“關于援軍的具體數量,就沒有更詳細的信息嗎?”貴族將領們的口徑不一,但主要的疑問都是這個。
“仙石甸潰兵說是兩個90X90的大方陣,但我覺得他們應該是把兩側的圣銃手都算進去了。
如果他們采用的是碎石原之戰中的改進版大方陣,那就是70人縱深外加400圣銃手,兩個方陣就是一萬人左右。
如果他們采用的是瘋子教皇的橫陣,那么至少也該有4000到6000人。”
聽著其他將領們的分析,尤利安努斯緩緩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我更傾向于一萬人以上的數字。”
“尤利安努斯閣下有何高見?”
“準確來說,我懷疑進攻碎米鎮的軍隊,與進攻基諾鎮的軍隊并非同一支軍隊。”
站起身,尤利安努斯走到掛在墻上的地圖邊,用手杖點了點地圖上的位置:“時間不對,前天早上碎米鎮被攻陷,昨天傍晚基諾鎮被攻陷。
我們都知道強行軍三十五公里,起碼要休息半天才能繼續進攻。
可這些軍隊打完一仗后強行軍,居然能直接再打一仗,這明顯是不合常理的。
哈姆河因為冬季枯水,大型駁船無法通航,諾恩人還拆掉了港口,更不可能是坐船。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將軍隊分成了兩股。
在其中一股進攻碎米鎮,另一股同時出發,進攻基諾鎮和那幾個城堡。
這,也與前段時間,觀察到下瑞佛郡集結了至少兩支軍團的消息相吻合。”
聽著主將分析的諸多貴族們頻頻點頭,這的確是他們沒有想到的。
其中一名教士追問:“那此舉的意義何在呢?要是碎米鎮之戰打輸了,另一支軍隊豈不是被圍困?”
“一來,我想是因為千河谷人擊敗孔岱親王后過于驕傲了,二來嘛…呵呵。”尤利安努斯冷笑一聲,“恐怕就是要引誘我們進攻。”
用兩支軍隊平行進軍制造出援軍數量低于預期,引誘黎明島軍隊離開陣地。
因為目前還在圍城,如果他們主動進攻支援軍隊的話,并不能全軍出擊。
必須得留至少三五千人在城外陣地,以防敵軍突圍或者趁機減緩攻城進度。
他們要是真按照四五千人到一萬人的標準進攻的話,千河谷人以有心算無心,說不定真能贏。
老將軍甚至于相信敵軍可能有超過三支軍團,也就是一萬五千人以上。
如果沒有必勝的把握和處理危機的容錯率,他們怎么敢使用平行行軍的手段?
從戰略層面分析,歐斯拉家族支援尚未到達,而拉夫爾率領主力進攻阿丹堡。
尤利安努斯不想承認,但他們已經成了戰線上最薄弱的一環。
此時援軍馳援夏綠城,再擊潰他們,先斷國王殿下一根手指,是相當正常的事情。
這大概就是他們的目的。
“那有沒有可能是他們虛張聲勢呢?”
“說的有道理,所以咱們做兩手準備。”在長桌前來回走了兩圈,老將尤利安努斯撐著手杖重新坐下。
“第一,派出偵查騎兵,徹查敵軍的具體數量。第二,降低攻城烈度,收縮兵力。
如果他們主動來進攻,我們憑借陣地迎敵,如果他們繼續引誘咱們,咱們就不動,等到歐斯拉家族援軍到來。
不管是否主動進攻,他們是否虛張聲勢,我們都能占據優勢地位。”
這些大大小小的貴族將領們思索片刻,都認可了老將軍的說法。
一些激進派的貴族覺得可惜,但其余貴族們都是無所謂。
黎明島這次的作戰,可以算得上是表忠心的贖罪戰。
讓他們在有風險的大勝與無風險的小勝間選擇,他們寧愿選擇后者。
畢竟千河谷一戰真的贏了,封賞的只會是河上嶼的貴族派別。
在會議得出結果后,整個西郊的軍隊營地都開始了動作。
收攏組織潰兵,擴展外圍崗哨,減少攻城烈度,重新修繕營地等等。
同時,傳信的騎兵各自帶著尤利安努斯的信件,向著北方的阿丹堡以及后方的歐斯拉軍隊趕去。
“你們有沒有感覺到,萊亞人的進攻好像不如之前了?”
望著白雪漸漸融化,露出了土黃色地面,一名十隊長用手肘捅了捅老拉弗的腰。
老拉弗不知道是不是剛喝了杜松子酒,兩頰微微發紅。
他瞥了一眼那十隊長,又灌了一口酒:“我猜,是援軍終于到了,咱們這幾天不是看到不少潰兵嗎?”
“那圍城是不是結束了?”
“想的美,人家不停止進攻,我們就別想跑。”
“那圍城什么時候能結束啊?”
老拉弗摸了摸胸口的鐵戒指,卻是不敢貿然回答。
他忽然想起了卡勒,這小子是發達了,似乎得到了什么大人物的賞識,都沒見他返回前線。
以后自家那小子,說不定還得靠他這位小叔叔來提攜。
打了這么多場仗,他早就把這個小兄弟當做了親兄弟看待,幾天不見,都有些想念。
抬起頭,看著天邊的紅日,老拉弗晃了晃腦袋,又瞇起了眼。
今天的酒這么醉人嗎?為什么太陽變成了三個?
“老拉弗,拉弗隊長,怎么回事?”
“額頭好燙啊。”
“醫護兵,醫護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