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站在榨糖機旁,冷眼注視著眼前這一片微妙的沉默。
在拿出這種雙輥式壓榨機之前,他就已經實驗過了,這種雙輥式榨糖機相對于木杠式效率提升了不止兩倍不止。
使用木杠式榨糖機,每天恐怕榨不到800磅的甜樹枝,而這種雙輥式只需要兩人操作,每天就可以壓榨2000磅左右的甜樹枝。
原本的甜枝種植園主受限于壓榨速度和經濟環境,實際上的生產擴張速度是遠低于正常情況的。
但有了這些榨糖坊之后,霍恩唯一要考慮的,就是郎桑德郡的白糖工坊的數量以及港口的吞吐量了。
表面上沒有什么表示,但剛才的榨糖演示無疑在秘黨巫師們的心中引起了不小的波瀾。
果不其然,幾名巫師低聲討論了一會兒后,其中一名中年巫師小心翼翼地站了出來。
“殿下,”他清了清嗓子,語氣里帶著幾分試探,“這榨糖機的確精妙,可如果我們要建立榨糖工坊,您說盡量讓每座榨糖坊都吃到訂單,可這訂單如何分配?由誰來分配呢?”
這話一出,周圍巫師們立刻豎起了耳朵,紛紛屏住呼吸盯著霍恩。
顯然,這才是他們最關心的問題。
霍恩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他慢慢踱步到榨糖機旁,輕輕拍了拍那堅實的木質齒輪,隨即抬頭望向提問的巫師:“說實話,我也不知道。
不過,我會選擇一個誠實可信且有才能的人,由我親自任命,負責這些訂單的分配。”
“您是說?”
“我需要你們在正確地時候做出正確的選擇。”霍恩只能無奈暗示道,“你們明白我什么意思了嗎?”
支持…話音剛落,巫師們紛紛反應了過來。
馬上就有一名秘黨巫師沖了出來:“殿下,這是我法蘭王國帶來的掛歷,用的是最頂級的彩繪工藝,上面的圖案都是珍稀花卉的形象,寓意著您的事業如花盛開。”
“啊?”
望著手中的掛歷,霍恩有些發懵,他不能明目張膽說準備清理犯罪型秘黨,所以是希望在治安戰爭中,讓這些溫和派和他站到一起去。
但顯然,巫師們紛紛會錯了意。
“殿下,這座蛇人黑曜石雕像,是一位古蛇人祭祀使用的神像,極為罕見!”
“殿下,這只雙頭鱷魚請您收下,絕對是法蘭王宮里都沒有的寶物。”
“殿下,這是我女兒…您要是不喜歡,這是我兒子…”
霍恩本想解釋,只是見巫師們這么熱情,卻是不能直說,只得擺出標志性的假笑一一應承下來。
那些準備好了禮物的巫師們此刻欣喜異常,臉上露出興奮的光彩,似乎已經覺得勝券在握。
而那些原本滿不在乎沒怎么準備的巫師們,腦門上卻是汗水直流。
巫師們一個接一個地上前獻禮,擺出的禮物五花八門,什么奇珍異寶、珍稀草藥、變異生物,什么古艾爾遺物、小型魔物,林林總總擺了一地,都夠霍恩開個植物館或動物園了。
霍恩本身對于這些禮物并不算感冒,他感興趣地只有那些有實用和研究價值的東西,但這些東西不是沒用,是真沒用啊。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一件用大箱子裝著的禮物上,這是最后一件了。
這件禮物看上去與周圍那些精致的奇珍異寶截然不同,大箱子的外觀樸實無華,甚至顯得有些粗糙。
站在一旁的蒜頭鼻巫師有些緊張,但還是立刻站出來,哈腰說道:“殿下,這里面是一只非常罕見的生物,我想您一定會感興趣!”
說著他一拉繩索,擋板落下,周圍的秘黨們都紛紛發出了驚呼聲。
就連原先興趣缺缺的霍恩都既疑惑又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這是——獅鷲?”
黑布之下,鐵籠之中的怪物,正是獅鷲角的命名源頭——獅鷲。
和千河谷的巨蛛以及黑蛇灣的史萊姆類似,獅鷲角這個大陸最南端的廣闊土地上,同樣有一種特殊生物,那就是獅鷲。
作為一種鷹頭獅身帶翅膀的生物,它們常年生活在大陸南端的峽谷懸崖上,并以大型魚類和牛羊為食。
由于其有肉食特性且食量巨大,而且還經常同類相食,所以數量稀少而且領地范圍很大。
曾經的獅鷲角就滿是這種生物,不過隨著法蘭人上百年的開拓,獅鷲數量連年減少,大量獅鷲遷徙去了海島。
但他們記仇的性格卻沒有因此消失,直到現在,法蘭人在獅鷲角的殖民地開拓地以及鱈魚堡風暴岬航線,還經常被獅鷲襲擊。
霍恩曾經在不少圖書中看到過獅鷲的畫像和描述,可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獅鷲。
粗重的鐵欄桿之間透進幾縷微光,打在它金棕色的皮毛與暗黑的羽翼上。
在那雄獅般的軀體上,樹蔭的光斑落在那白色的金雕頭顱上,居然反射出了鱗片般的光澤。
霍恩并沒有看錯,沒想到這名不見經傳的小秘黨,帶來的禮物居然是獅鷲!
比戰馬還要大上三分的獅鷲蜷縮成一團,它似乎還沒適應光明,只是萎靡不振地用鷹喙啄擊鐵籠,發出一聲聲鈍響。
周圍的幾名憲兵立刻噌地竄到霍恩面前。
那名蒜鼻頭秘黨搓著手:“諸位不用擔心,這些欄桿都是用精鐵打造,它得了病又不吃東西,根本沒有力氣去傷到霍恩大人。”
踮起腳尖,霍恩從衛士們的肩膀縫隙中探出眼睛:“這可是個稀罕物,你是從什么地方弄來的?”
“是蛇人部族賣給我們的。”蒜鼻頭點頭哈腰中卻帶著一絲自得,“幸運眷顧了我,它應該是生病了的老獅鷲,迷路了落在綠龍林海,卻被蛇人撿了回來,這些蛇人不識貨,我給了他們一些鐵器,他們就把這獅鷲送來了。”
霍恩不免失笑,他剛剛還在說要騰出一個院子做動物園,這下卻是剛好把臺柱子送過來了。
看著那威武的老獅鷲,杜瓦隆忍不住問道:“這獅鷲能騎嗎?就是騎著飛上天那種。”
“恐怕不行。”蒜鼻頭秘黨卻是搖頭,“您有所不知,這世上有些動物是不可馴服的,他們天生就向往自由。”
在歷史上,法蘭人和諾恩人先后嘗試馴服獅鷲,作為高階騎士的坐騎。
獅鷲可以馴服,但無法馴化,且性情過于暴躁,具有極高的不穩定性,說不定上一秒還在和你蹭蹭,下一秒鷹喙就把天靈蓋掀了。
在金角灣圣座城的豹宮內,倒是馴養有兩頭作為貢品的獅鷲。
不過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是被鐵鏈死死鎖住,作為貴族賓客們嘖嘖稱奇的談資與觀賞物。
“太可惜了。”杜瓦隆肉眼可見的沮喪。
霍恩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惜什么,你再等幾年,我保證不需要獅鷲,也能讓你飛起來。”
安慰了杜瓦隆,霍恩原本還想上前,仔細瞧瞧這稀罕物,可一個恍神,不知道為什么他忽然停住了腳步。
直到收回腳步時,他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是錯覺嗎?還是他的確聞到了一股鮮血的腥味?望著那只奄奄一息的獅鷲,霍恩視線不知怎的停留在了那獅鷲的胸口。
“噗…”一聲細不可聞的聲音傳來,霍恩整個人汗毛倒豎。
幾乎就在他視線轉移到胸口的瞬間,獅鷲的胸腹處驀地出現了一道血線,羽毛與臟器同時向兩側爆射開。
綠油油的胃液灑落在地板上發出滋滋的響聲,一道比霍恩還要矮小的黑色身影鬼魅般穿過了狹窄的欄桿。
長劍反射著太陽的光斑,閃過了霍恩的眼睛,無數次戰爭中鍛煉出來的直覺讓他立刻抽出了腰間的血遮云。
幾乎是眨個眼的工夫,那黑影便從數步之外,來到近在咫尺的面前。
劍風掃過兩名憲兵的衣領,精準地從肩膀之間穿過。
霍恩勉力舉起血遮云的瞬間,一股沛然巨力就從劍身上傳來。
銀白的獵魔鋼劍與淡紅色的血遮云擦出了一溜火星,圣銀制作的劍尖從他的眼前劃過。
電光石火之間,霍恩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擰轉血遮云,感謝平時和讓娜的劍術訓練,他偏轉了這一劍。
劍尖幾乎是擦著他的脖頸劃過,但一道鉆心的疼痛還是從鎖骨上方傳來。
“冕下小心!”
“刺客,有教廷的刺客!”
盡管這一擊未能斃命,但兩側憲兵駭得頭發都要豎起來了,他們齊齊向那黑影撲去,沒等第二劍刺出,就直接將那黑影死死壓在了身下。
幾乎是與此同時,外面的舞會樂聲猛地一滯,接下來就是接連的怒吼與尖叫聲。
“啊——”
“圣銃,圣銃!”
“有獵魔人混進來了!”
“注意火球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