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密的雨霧在風中時而聚集時而分散,泥濘的道路上滿是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水坑。
初冬的冷雨冰寒刺骨,順著河邊流動的流民們在寒風雨霧中打著哆嗦。
雨水落在他們的兜帽或茅草斗篷上,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音,而他們露著大拇指的草鞋踩在水坑中,往往能濺起一圈泥漿。
他們的方向是不遠處的長橋,此刻的長橋盡頭,救世軍和本地獸化人們正在用木筏搭建浮橋。
站在南澤湖的岸邊的大石塊上,雨水撲打在霍恩的臉上,他只能瞇著眼朝秋暮島眺望。
秋暮島嘩嘩的雨聲中,還能聽到夾雜在其中,每隔一段時間都要響起的銃響。
那是仍在秋暮島上清理長毛僵尸的圣銃手們。
伸手放在眉前遮擋雨水,霍恩還能看見秋暮島的上空泛起雷電的光澤。
那些蠻族更是徹底沒了對抗的底氣,在得到霍恩“只要他們不鬧事,救世軍就不會調轉銃口對準他們”的承諾后,這些南北獸化人王國的大分裂,終于在霍恩的手中迎來了統一。
這種雨天作戰,讓娜幾乎就是無敵的。
按照東庇阿的說法,河口那邊“簡直能踩著魚背過河”。
布薩克抬頭看著漫天的烏云:“這雨下一陣停一陣的,估計要持續個七八天,但真要下雪,估計得到十二月后半月,咱們還有時間。”
只是霍恩暫時還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目前得把主要的精力放到軍事上——編練新軍。
盡管大澤鄉是沼澤地,可每年依然會下雪,等下了雪,河鱸和青魚就會從相對較淺的北澤聚集到相對較深的南澤。
這就是為什么霍恩著急忙慌地找人捕魚和建立鹽場。
今天早上的時候,當一具具長毛僵尸的尸體被運回了岸邊,大批的血神祭司立刻在爆鳴后休克。
天氣轉冷,當地的魚類正在往南澤轉移。
因為天氣一冷,水面就會更冷,水越深的地方反而越暖和,湖中的魚類都會潛入更深的地方避寒。
打了個噴嚏,霍恩揉著鼻子問道:“這些天營地里的流感怎么樣了?”
大澤鄉雖然會下雪,可南澤卻很少結冰,這就導致湖底明明有魚,可漁船就是撈不到。
于是血神祭司們短短一天的時間內,原地轉職霍神祭司。
每每聽到這些銃響和電閃,那些被自愿幫助霍恩搭建營地的蠻族獸化人都會忍不住縮脖子。
血神已死,霍神當立!
當初月神死了,不就換成血神了嗎?那現在血神死了,咱們跟著霍神不就完了。
“這場雨下完,估計天氣就要入冬了。”望著湖面上頂著冷雨捕魚的獸化人們,霍恩略帶感慨地對身邊的布薩克說道。
不過通關了秋暮島和獸化人蠻族后,霍恩便能在原先的交戰區進行活動,他特地在幾個河口設下了木樁漁網。
只是血神死后,獸化人蠻族諸王國陷入了信仰迷茫之中,但這個問題很快便被復蘇的血神祭司們修復了。
因為限于技術手段,根本沒有能撈那么深的漁網,假如現場制作的話,一是時間來不及,二是沒有材料。
“人數又增多了,我們有些控制不住,那些流民們有些根本不聽我們的話,或者大喊大叫或者到處亂跑…”布薩克抱怨起來,“都跟他們說了不管是流感還是圣眷都沒多大事。”
聽到這個消息,霍恩大概能夠理解流民的想法。
在這個時代,對于底層農夫來說,一場流感的確是要命的事情,長久以來的慣性,讓他們根本無法約束自己的行為。
外加這段時間圣眷和流感一起爆發,他們的癥狀都極其相似,都不知道該怎么治。
算了,還是看看鹽場那邊吧。
翻身上馬,霍恩與布薩克等一行人踏著泥濘的土地,沿著沼澤與河流向前。
走了沒多久,便看到上百名獸化人和救世軍扛著鏟子,在岸邊挖掘沼澤土。
一組勞工冒著雨水,高高舉起手中的鶴嘴鋤,一下接著一下,把粘稠緊實的沼澤土挖松。
另一組勞工則將手中的鏟子插在挖松的沼澤土中,再伸腳將其踩深,用力鏟出,倒入身后的獨輪小車中。
當獨輪小車裝滿的時候,從土路的盡頭便走來了十幾個推著空獨輪車的壯漢,他們把空車放好,推著裝滿沼澤土的小車朝著山麓簡陋的泥煤提煉工坊走去。
“速度還挺快,也沒有拖拖拉拉。”一旁的波訥德愣愣地看著這些勞工,“你們的監工鞭術可以啊。”
“我們沒有監工。”霍恩指著站在一旁的阿爾芒和幾個孩兒軍,“他們的主要工作是激勵勞工和控制流程,懶漢都在圣三一教育隊。”
“那他們是怎么這么勤快的?”
“第一,我告訴他們,鏟的每一鏟土都會變成泥煤,泥煤會變成鹽,鹽會變成咸魚。
泥煤用來在冬天給他們自己和家人供暖,鹽同樣是給他們自己吃。
至于咸魚,則是吃了咸魚的救世軍士兵會更強壯,他們將在戰場上為你們報仇,并且保護他們。
第二,我給了他們高于勞工市場均價的兩成的薪資,并且干得最好的那一組還有獎金。
由于獎金是按組發放,他們每個組內都會互相監督。”
霍恩攤攤手:“就是這么簡單。”
說完,霍恩抖抖韁繩,朝著更遠處的泥煤煉金工坊跑去,而波訥德則又多看了幾秒才跟上霍恩的步伐。
沿著土路向前,便是一片平整的空地,空地旁還有七八間草房子。
數十個圣眷者統一戴著黑色兜帽,手中握著棍子,沿著空地上的深坑繞著圈地蹦蹦跳跳。
在深坑中,黝黑的泥煤漸漸滲出,在他們形成的圓圈中,還有兩名鏟煤工將新泥煤鏟出,然后把舊土翻開,露出下方的新土。
停靠在土路邊的,是四五輛板車,每輛板車上都裝了四五筐泥煤,蓋著帆布和茅草。
幾名強壯的獸化人,將麻繩綁在胸前,拉著板車在雨中朝前行進。
騎著馬超過了這群拉板車的獸化人,沿著兩側稀疏的灌木叢和荊棘往前走,霍恩等人終于看見了山麓鹽場。
這鹽場距離沼澤邊并不遠,霍恩等人騎馬過來七八分鐘的路程,也頂多是十來分鐘的腳程。
它位于一個山坳里,周圍的樹木稀稀拉拉,那些明顯的樹樁可以看出這大概率是獸化人們砍的。
霍恩下了馬,走到鹽井近前,探頭看去,只見到這井口不過人頭大小,一根麻繩吊在轱轆上,下端則是一個不大的小桶。
“這鹽井為什么不打大一點,這樣就能用大桶了。”霍恩朝著一旁的迦大基國王之手問道。
迎上前,國王之手恭敬地回答:“打不大,打大了容易塌。”
霍恩伸手在井壁上摸了摸,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邁步朝山坳外走去,他剛剛經過的時候,就看到煮鹽場在這邊。
而在山坳的外圍出口,豎著七八個鹽灶。
每個鹽灶大概膝蓋高,下流一個小口分上下兩層,上層放泥煤和引火物,下層用旋轉的木片扇風,讓鹽灶燒得更旺。
鹽灶上架著直徑兩三米的平底陶盆,深度不到半米,淡黃色的鹵水在泥煤的熊熊火焰下沸騰,咕嘟咕嘟地冒出大泡。
在國王之手的引導下,霍恩走到了一口差不多煮干的陶盆前。
繞著陶盆,一名獸化人拿木片,將淡黃色井鹽一點點刮下來。
這種鹽其實還含有很多雜質,需要脫色,但獸化人們可不管,干就完了。
在鹽場旁邊就是臨時的咸魚制作工棚,幾名王國御廚待在工棚內,嫻熟地剖開魚的內臟,將內臟去除,放到一邊。
兩片魚身則碼放在木箱中腌制,按照十磅魚一磅鹽的比例放在木箱中。
走到工棚的旁邊,則是煙熏房,由于大澤鄉氣候潮濕,沒法風干,只能使用煙熏的方式了。
“咸魚的產量能趕得上嗎?”將整個咸魚流水線掃了一遍,霍恩轉頭對國王之手問道。
“十天一批的話,時間有點緊。”老獸化人面孔緊皺,“可能要再增加鹽灶和泥煤…”
“沒事,我可以多派點人來,可以三班倒。”
“冕下,可我們只有兩口鹽井啊,鹽灶跟上了,鹵水跟不上啊,但打新井時間又不夠了。”
這倒的確是個問題,霍恩朝山坳看了一會兒,從口袋中掏出了筆記本,在上面記了幾個字,才拍拍老獸化人的肩膀。
“沒事,你先擴充鹽灶,鹵水的問題,我來想辦法解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