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疏浚的河道中挖出了只有一只眼的天使雕像?”
穿著蛛絲睡衣吃早飯的霍恩,差點把牛奶從鼻子里噴出來。
他手忙腳亂地找著手帕,試圖擦去嘴角的牛奶。
而坐在餐桌對面的希洛芙歪著腦袋,奇怪霍恩反應為什么會這么大。
和前幾日的晴空萬里不同,從尖拱木窗的窗格朝外張望,便可以看到籠罩在陰影下的群山以及鉛云密布的天空。
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在屋檐上,發出奇特的滴答響聲。
自從抓住獵魔人后,霍恩一時間閑了下來,尤其是這場突如其來的雨,更是讓他的行程范圍縮減到了小鎮的鎮子內。
9月就在眼前,每年的大雨如期降臨在千河谷,只不過比去年要好的是,1445年的秋雨沒有1444年的大。
所以從目前的雨勢和雨季到來時間計算,就算沒有依諾森大壩,恐怕都不會暴發洪水。
只不過那依諾森大壩也不能放著不管,它同樣也會影響上游的碎石原。
如今為了修筑那依諾森大壩,碎石原的牧羊人不得不頂著寒雨餓著肚子為老爺們擦屁股。
霍恩眼下的大澤鄉面臨著差不多的問題,只不過碎石原的牧羊人們需要堵,而霍恩則需要疏浚那條淤積的河道。
“挖河道的勞工們怎么看?”霍恩好不容易壓下了咳嗽,一邊擦著嘴巴一邊問道。
“勞工們將此視為圣父保佑的神跡祥瑞,他們申請將這位獨眼天使作為新河的主保圣人。”阿爾芒招手叫來女仆,撤走餐盤,“他們想要在工地上修一座臨時小教堂,供奉這尊天使雕像。”
千河谷人典中典的祥瑞崇拜啊,霍恩揉著太陽穴。
但凡地里挖出個什么奇形怪狀的東西,千河谷人都試圖把它供起來。
當然,教會大多數時候都以禁止偶像崇拜給拒絕了。
這種供奉神跡方式其實是早期彌賽拉教的老擴張手段了。
具體就是看上哪塊土地就往里埋個祥瑞神跡,然后宣布用這塊土地的收益來建立教堂和供奉神。
當時遍地都是異教徒和東大陸本土諾恩人,主要起一個偽造宣稱的作用。
“他們有沒有傳什么諺語或歌謠啊?”
“您怎么知道?”阿爾芒驚異地看了眼霍恩神秘莫測的臉,朗聲將勞工間的歌謠說了出來,“天使一只眼,守護信民千河安。”
霍恩一時語塞,半天才揮揮手:“由他們去吧,只要不影響施工進度就行。”
其實在河道中挖出亂七八糟的東西不是一次兩次了,只不過這次的石人天使比較顯眼罷了。
霍恩忽然想起了那些獵魔人口中的地下暗道,根據他們所說,那暗道中就有著不少這種詭異的天使雕像。
說不定這河道中的雕像正來源于那地下暗道呢。
“目前南澤湖水位如何?”
放下手帕,脫掉睡衣,霍恩邊穿黑色的亞麻襯衫,邊向一旁的阿爾芒發問。
阿爾芒站在一旁,微笑著回答:“暫且還沒有達到水位線,但很多獸化人王國已經示警了。”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大概多久能開閘放水?”希洛芙緊跟著問道。
“估計下周吧,十天以內。”阿爾芒將查普報給他的五天又擴大了一番。
霍恩與希洛芙對水位的關心,就是因為新河疏浚工程,那是降低南澤湖水位,打通外出新道路的重點工程。
就是在這個疏浚工程上,霍恩遇到了一個巨大的問題。
按照原計劃,單單第一期疏浚工程就要疏通20公里長最寬上百米,最窄不下八十米的淤積河道。
目前在這個疏浚工程中勞作的有兩千多人,可仍舊無法在雨季到來前將河道給疏浚完成。
而且一旦到了雨季,如果建壩攔水,南澤湖水位就會升高,甚至影響到兩邊的獸化人村莊。
不這樣做,又會帶來一堆淤泥,要多做很多的無用功。
如果事真不可為,霍恩并不會強求,最多等雨季過去再施工。
但此時希洛芙卻提出了一個新的想法,既然無法完成,那就先開鑿出一條30米寬的河道排水,好歹做出點成績。
這個點子一下就給霍恩帶來了靈感。
哪怕他當時正忙著剿滅洞窟密林的土匪,還是給希洛芙寫去信件,介紹了束水沖沙法的原理。
經過和石匠們的討論,以及維特與他爺爺法恩特,以及后期從郎桑德郡各貴族城堡中抓出的水利工程師們的設計,他們拿出了一套嶄新的方案。
具體來說就是先在湖泊入河口建造一座200米長5米寬的磚石砂漿堤壩橋,然后用雙層夾土木板做閘門。
接著將入河口閘門前后的淤積河道給清理干凈,并在后方河道中只清淤中間20米寬的區域。
兩邊則用簡易的籠石木框建起一次性的簡易攔河壩。
等到雨季水位上漲的時候,就開閘放水。
正常情況下,湖水帶有大量的淤泥,導致盡管河道有水,但還是排出不了多少。
等湖水從河道中經過時,又會帶來新的淤積和泥沙。
可經過先前那番設計后,壓強導致的洶涌水流就會從更狹窄的中央區域流過。
由于兩邊的簡易攔河壩,水流無法漫到外面去,后方又是水位節節攀升的湖泊。
如此一來,水流量將會暴增,而能供水流通過的橫截面卻變窄了,水流速度自然要變快,這就帶來了強大的沖擊力。
不僅能帶走沉重的淤泥,還順便能把原本的泥沙沖走不少。
相當于用自然的水力,代替了人力去進行疏浚的工作。
如果霍恩想的話,攔河壩后頭甚至不耽誤繼續施工。
根據那幾個從仙石甸克萊登大學畢業的水利工程師計算,如果河道疏浚能完成,大澤鄉湖泊沼澤整體水位預計下降五到十二米,甚至更多。
到那時,預計能多出900平方公里可耕種的肥沃土地,尤其是北澤地區。
聽完阿爾芒說出了大致的時間,換上了簡易馬褲的霍恩,扣上了衣領的扣子從屏風墻后走出:“等下周開閘后,我就要回貞德堡了,馬德蘭那邊在催了,說是稅收方案總算是弄出來了。”
“哦,是該去了。”希洛芙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尾巴軟趴趴地耷拉在了椅子上。
霍恩走上前,伸手撫摸著她的腦袋:“我會時不時寫信來的,等以后你能從機械宮里出來了,我帶你去看大海。”
“大海…”希洛芙甩動腦袋,晃掉了霍恩的手,“我可當真了哦。”
霍恩還沒來得及回答,書房的大門便被急促地敲響:“冕下,是我,拉費爾,現在您方便嗎?”
“進來。”霍恩歉意地對著希洛芙笑了笑,“什么事?”
“地道口終于撬開了。”拉費爾的頭發被雨水淋得緊貼頭皮,“有些東西,您可能得親自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