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6章南美洲的勞動者聯合起來 南美洲,秘魯國,太平洋沿岸的卡亞俄港,因為名稱中有個「鵝」字,又是個販運鳥糞的港口,所以就被萬里之外來這邊謀生的華工們稱作「鵝城」。
六月的南美洲還是冬季,不過靠近赤道的「鵝城」的氣溫并不低,附近太平洋上吹來的海風卷著潮氣,給人一種濕熱的感覺。來自廣東的陳阿水蹲在魚市邊的木棚下忙活,脖頸上幾道暗紅的鞭痕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一一這是他在「鵝城」碼頭上當搬運鳥糞的契約工時被監工趙四海掌鞭子抽出來的!
「當2
銅鑼聲從街角炸響。一個排的黑衣黑褲的真約十字軍士兵踏著水洼列隊而過,牛皮靴底釘著防滑鐵片,踩得石板叮當響。陳阿水警見領頭軍官腰間的太平刀,刀鞘上「西殿親兵」四個金字兒在陽光下晃得他瞇起了眼晴。半個月前,就是這隊人沖進碼頭工人居住的木樓,把揮鞭子的潮州佬趙四海拖去真約派的「土樓大教堂」外當街斬首,現在那個姓趙的腦袋釘在土樓外的木桿上一一死不目啊!
想到趙四海被殺頭的那一天,陳阿水就扭頭望向了唐人街的盡頭,那里立著一座三丈高客家土樓,夯土墻里摻了碎貝殼,日頭一照泛著青灰,活像只趴在海邊的巨龜。
樓頂豎著一面紅底的麥穗十字旗,旗角被風扯得獵獵響。這座土樓是半年多前才開始建設的,出錢雇人的是百余個坐看蒸汽大輪船從海上來的真約派傳教土,為首的是一個姓曾的廣西人,四十多歲,一臉大麻子,人稱曾麻子,不過他手下的人都管他叫曾主教。
這位曾主教剛來的時候還挺和氣,給「鵝城」大大小小的幫會頭子都遞了拜帖,還給「鵝城」的白人大老爺們送了美利堅國的加州特產一一黃金!上上下下都打點妥當,這才從欽查島,也就是那個鳥糞島上雇了兩千個身強力壯的勞工幫他蓋土樓大教堂。
可誰知道,土樓大教堂剛剛落成,曾麻子就變了臉!那些幫著蓋教堂的勞工也不知道怎么的都扛上了線膛槍!陳阿水只記得那一夜,一隊隊扛看上了刺刀的線膛槍的十字兵從土樓里沖出來,把唐人街上所有的堂口都給沖了!那些個沒有早早就皈依天父天兄的堂主幫主,管平日里多威風,有多大的洋人當后臺,在那一夜都沒一點用處!那些人全都被押到土樓大教堂外,曾麻子大手一揮,一句話都沒說,那些人就都掉了腦袋。
從此..:::.鵝城唐人街的天就變了!
而如今,土樓大教堂的圍墻上架著十二門十二磅拿破侖炮,炮口黑洞洞地對著卡亞俄港的街道、碼頭,甚至連白人老爺的總督衙門和法院都在炮口之下!
土樓的大門前還用沙袋壘成半人高的工事,三挺米特留斯多管槍架在里頭,碗口粗的槍管子里裝滿了子彈,正對著幾十個背著滑膛槍的秘魯士兵一一他們是跟著卡亞俄城的白人老爺來找麻煩的。
可是到了以后,才發現他們遇到了人世間最真的真理!
土樓外墻上還釘著三十六顆人頭,最中間那顆是「三合會」的堂主趙四海,眼窩成了倆黑窟窿。三個月前這個潮州佬還在卡亞俄港的碼頭上揮鞭子,專抽太平天國來的契約工。如今他干的嘴大張著,像要喊出最后半句求饒的話。
那些秘魯士兵看的個個汗流背.....\n.不敢動,不敢動啊!
樓里三百真約十字軍分列兩排。紅巾包頭,黑布褂子漿得筆挺,腰別太平軍的制式刺刀,背上斜挎天歷三年式線膛槍。殺氣騰騰的模樣,驚得卡亞俄港的秘魯法官桑切斯心頭發慌。他在秘魯各處的法院審了二十年案子,從沒見過如此囂張的罪犯!
高臺上坐著個紅袍紅冠的男人,臉上麻點密布,正是太平天國西殿宿將曾水源,如今他是真約派秘魯教區大主教。六個月前,他剛到卡亞俄港時,還給桑切斯大法官送過一尊加州產的圣母像一一純金打造的!
而現在,面對前來興師問罪的洋大人,曾水源眼皮都不抬,指節輕叩著太師椅扶手。
咚,咚,咚。每一聲都砸得桑切斯太陽穴突突跳,
「殺人?有罪之人,有什么殺不得的?」穿長衫的馬師爺推了推金絲眼鏡,這位上海江南政法學堂的畢業生最會講道理了,還能用西班牙語講道理,「法律?不能保護華工的法律,也保護不了礦主和農場主。曾主教已經下了主教令,要為全秘魯的華工和皈依真約的印加人主持公道,華工的契約一律作廢!」
鳥類島上的礦主德爾加多著鑲銀手杖往地上戳:「作廢?白紙黑字畫過押的契約憑什么作廢?」
「就憑12門拿破侖炮,三千支密西西比槍,還有18挺米特留斯槍!夠了嗎?要不夠,
加州民兵馬上就能打過來!」
卡亞俄的駐軍司令曼努埃爾中校哆嗦了一下一一加州民兵......太可怕了!想當年墨西哥人惹了得克薩斯民兵,半個國家都丟了!如果加州民兵打過來,那秘魯人可就要世世代代當美利堅人,說英吉利語了!真是太可怕啦!
「我們真約派要的就是一個公道!」馬師爺接著說,「自今日起,秘魯境內所有華人契約作廢。」馬師爺展開一道寫在黃絹上的主教令:「每日工時不得超五個時辰,月錢不得少于二十銀元,還要包吃住,宿舍需有玻璃窗和排水溝,每月有五天帶薪假一一真約派監察使每旬查驗,違者—.”
他忽然頓住,回頭看看曾水源,
「違者,」曾麻子站起身,西殿軍舊刀鏗然出鞘,生硬的西班牙語緩緩出口,「按真約律第七款,斬立決!」
斬立決?
曼努埃爾中校、桑切斯法官和德爾加多老爺都傻眼了。有你們這么搞的嗎?歐洲那邊的革命者也沒有要槍斃資本家啊!這買賣還怎么做?不行,這已經不是一般的神棍,必須要重拳出擊!
秘魯兵和秘魯的白人老爺退走后,曾水源到土樓頂層。十二磅炮的炮手正在擦引信,見他來了要行禮,被他擺手止住。極目望去,港外貨船如蟻,載看成噸鳥糞往歐洲去。
「明日派監察使帶上一個營的人乘坐加州海軍的自由號武裝商船去欽查群島。」他對跟上來的馬師爺說,「向那里的三萬華工宣布《解放法令》!」
風扯起紅袍,露出腰間的太平刀。
土樓外的唐人街上突然傳來了瞬里啪啦的鞭炮聲,那是迎娶了印歐混血女子的華商正在辦喜事兒..\n.:..鵝城的華人開始開枝散葉了。曾水源閉眼聽著,麻臉上浮起極淺的笑紋。
利馬總統府的棕櫚樹在海風中沙沙作響。胡安·安東尼奧·佩澤特總統把電報拍在了辦公桌上,震得銀質墨水臺跳起半寸高。
「三萬華工!三千條槍!十二磅炮架在卡亞俄的華人堡壘上!」他抓起鍍金裁紙刀,
刀尖指著陸軍部長何塞·加爾維茲的鼻梁,「上個月你說那些中國人只是在鬧罷工一一現在他們連秘魯國旗都扯下來了!」
加爾維茲的襯衫被冷汗浸透。他能聞見總統雪茄的焦味混著酒氣,也能感覺到這位總統大人心頭的怒火有多大。三小時前,卡亞俄港的總督發了急電:真約派占領了港務局大樓,華人勞工用鳥糞灰在墻上刷了十一個巨大的漢字一一「南美洲的勞動者聯合起來」!
「總統閣下,曾水源的武裝分子已經控制了欽查群島」
「我要聽的不是這個!」佩澤特總統怒吼道,「你手底下八千陸軍是吃玉米糊長大的?明天就調三個團去卡亞俄!把土樓給我轟平!」
窗外忽然劃過閃電。加爾維茲警見庭院里駛來了一輛四輪馬車一一那是西班牙公使的座駕,車廂上著波旁王朝的花紋。這段時間,這個該死的西班牙人一個勁兒對他說什么「黃禍」,說什么「真約派威脅」,本以為都是哄人的鬼話,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總統先生,」陸軍部長加爾維茲湊上來說,「秘魯的白人只有20萬..:::.華人已經超過了3萬!如果秘魯的印第安人也被真約派蠱惑,那么我們可就.....」
「你什么意思?」秘魯總統扭頭看著自己的陸軍部長。
「總統,我們恐怕需要...:..需要西班牙祖國!」陸軍部長加爾維茲一字一頓地說,「沒有西班牙祖國,20萬白人怎么可能永遠統治230萬印第安人和印歐混血?現在,
華人和真約派又插手進來!他們在美國發動了黑人和印第安人,割據了整個西部!而美國.....\n.有近3000萬白人!而我們,只有20萬......
「總統先生,」這個時候總統秘書桑德斯的聲音傳了進來,「西班牙公使求見!」
「快,快請他進來!」父輩曾經參加過反抗西班牙殖民統治的胡安·安東尼奧·佩澤特總統,這個時候突然發現自己是那么熱愛遙遠的西班牙祖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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