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祥大受震撼,他又看到了當初那個在戰爭年月里,總覽后方諸多政務,拼命去完成陛下下達命令的李相國。
但薛祥這次,對于李善長的命令和做法并不認同。
因為這和皇帝所說的,善待修建中都百姓,背道而馳。
而且,現在也早就不是戰爭年月了,如今大明需要的是穩定,是發展,是休養生息。
李善長卻沒有改變觀念,依舊把戰爭年月的那一套拿來用,只怕會引發很大的問題。
但…心里想是這么想,卻也只能一臉鄭重的把事情應承下來。
并以十二分的堅決,向李善長表示,自己一定會完成任務,會緊緊的跟著李善長的步伐走。
誰讓李善長是韓國公呢?
誰讓李善長是淮西勛貴的領頭人呢?
誰讓李善長是陛下的蕭何呢?
他這個行工部尚書,外加淮西出身的人,在李善長面前,除了順從,還能做什么?
他是不擔心陛下今后不遷都的。
都已經花了這么大代價,別說皇帝現在還不知道真相。
就算是知道了真相,木已成舟,生米已經成了熟飯,皇帝也必須捏著鼻子認了。
他明白,這也是李善長此時,敢下達這等命令,如此行事的一個重要原因。
他擔心的就是今后萬一事發了,李善長會把自己推出去頂雷。
或者是陛下不敢處置李善長,從而把自己解決了出氣,給天下一個交代…
這事發生的可能性,是真不小。
如今,他只能衷心的期盼,皇帝不知道中都城發生的這些事。
韓國公能把皇帝隱瞞的死死的。
或者是皇帝知道真相后,韓國公真的能如同他說的那樣,罵名他來擔…
相對于薛祥的心情復雜,李祐和丁斌二人,可就干脆多了。
一口就將事情應下,并高度贊揚了李善長的偉大。
李祐對他伯父李善長抱拳,表示他這里會讓從江南遷移而來富戶們,為修建中都城再度慷慨解囊。
出人出錢,為中都再盡一份心意。
丁斌則向他舅父表示,中都城的這些勞役們,他會全都監視好,不允許出現任何偷懶的現象。
中都城不養閑人,每一個勞役,都必須將全部的力氣,奉獻給中都城。
必要的時候,包括這些勞役的性命!
“好!要的就是這份精神!這股干勁!
好好干!
今后咱們淮西的后人,不會忘記咱們的功勞。
上位這里,也必然會感念我等辛苦,對我等大加獎賞!”
李善長喝了一聲彩。
事情敲定,薛祥,丁斌,李祐三人匆匆離去做事情了。
李善長登上了中都城那寬闊雄偉,高大的城墻。
負手望著暮色里,壯闊的中都城,他的臉上露出了滿意、堅定,又帶著一些輕蔑的笑。
劉伯溫別想在中都城上,鬧出什么幺蛾子!
大明不僅會遷都,而且,自己主持修建的中都城,還要比劉伯溫主持修建的應天府城用時更短,修建的更好,更堅固!
劉伯溫想要和自己斗,他差遠了!!!1
“標兒,你這邊和巢湖水師的俞通源去信,告訴他,調查巢湖水師販賣私鹽的事,兩個月后將會結束。
這件事就此揭過。
不過,需要明確的告訴他,這不代表著今后他們又可以胡作非為了。
只是販賣私鹽這件事翻篇了。
他們要是不知悔改,不知收斂,再犯別的事,咱該收拾他們,也絕對不會手軟。
他們巢湖水師立下汗馬功勞的事,咱一直記著。
但,功是功,過是過,不能居功自傲,更不能妄想著以功抵過!
經此一事,他們巢湖水師要是還不知悔改,今后刀子砍到頭上了,別和咱喊冤!
就是金杯共汝飲,白刃不相饒。
對了,這些讓他全部暫時保密,不要聲張,一切照舊,兩個月后自見分曉。”
武英殿內,朱元璋望著朱標出聲交代。
“父皇這是要放過巢湖水師了?”
朱元璋搖搖頭:“本來就沒想真把巢湖水師怎么樣。
只是他們把事情做的太過分,需要敲打敲打,讓他們老實一些。
巢湖水師,出力確實大,真廢掉的話,咱也于心不忍。
還有一個原因,是巢湖水師一直和淮西不和,彼此之間相互競爭。
咱知道,這次廖永忠他們干的這些事情被捅出來,淮西的那些人,出力很大。
越是這樣,咱越是不能把巢湖水師給廢了。
淮西勛貴的力量太大了,大到了朝中沒有別的力量能夠和他們抗衡,這點是真不好。
在淮西這個龐然大物沒有被拆分,沒有被收拾老實時,別的和淮西不是一路的力量,一定要珍惜。1
其實朱元璋根本不帶怕的,就算把淮西勛貴一鍋端都不怕,徐達馮勝李文忠這些一大批都忠心耿耿的。
這掌控朝堂,說白了就是一個平衡。
絕對不能讓一家獨大,占據絕對優勢!”
面對朱標時,朱元璋可以敞開心扉,將這些絕對不能給別人說的話說出來。
掰開揉碎了說與自己兒子聽。
“開國之后,如何處理勛貴集團,是每一個開國皇帝都會遇到,且必須解決的難題。
淮西勛貴在咱打天下的過程,確實出了很大的力氣。
可以說,若沒有匯集起來的這一大幫兄弟,咱取不了天下。
不過話又說回來,若沒有了咱,他們里面許許多多的人,也早就如同野草一樣死在了亂世里。
也享受不了如今的榮華富貴。
咱和他們,可以說是相互成就。
但別管怎么說,如今淮西勛貴已經有點尾大不掉了,這是事實情況。
咱需要著手解決。”
朱標心中沉重,點了點頭。
這個事情,他本能的就想要回避,但卻也知道根本回避不了。
他看著眼前的父皇,再一次生出感慨。
自己不需要直面這件事,只在邊上看著,就心中這般不好受。
父皇卻需要親手來處理,所面臨的壓力,只怕更大,心里更加不好受。
父皇,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這件事,需要咱來做。
咱這個開國皇帝,對上時尚且覺得不好辦。
若是留給標兒你,對上這群驕兵悍將,將會更加棘手。
咱會把該拔的刺,都給拔出了,把那絆腳的石頭,盡量都給移開。
讓標兒你今后走起來更舒服一些。”
“父皇…”
朱標喊了一聲,剩下的話都被堵在了嗓子眼里。
朱元璋拍拍朱標的肩膀:“皇帝現在是我在做,今后是你的。
咱爺倆坐到了這個位置上,就得為這個位置,為天下負責啊!
不然這皇帝豈不是白當了?”
朱標用力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
平復了心情之后,忽然想起一事。
“父皇,為什么是在兩個月后才停止?
還有,為什么要讓南安侯暫時保密?”
朱元璋笑了笑道:“因為你爹我,要順手釣一下魚。”
釣魚?!
“哪條魚?”
“明教。”
朱標聞言愣了一下,沉思一會兒,神色忽然大變!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