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爾多作為法國葡萄酒最重要的出口地,酒類交易就是這座城市的靈魂。
而毗鄰波爾多核心運輸河道——加龍河的皇家廣場曾是路易十五的行宮,不過現在國王早就不再駕臨這里,所以巨大的廣場以及旁邊的宮殿已變成了酒商和酒窖主們的交易場所。
于是人們更愿意將這里稱為交易所廣場。
在這里,每天都有海量的葡萄酒完成交易,隨后發往歐洲各地,甚至遠渡美洲。
此時在交易所廣場前宏偉的宮殿的主會議廳里,聚集了五六十名大貴族或他們的代理人。
這些大貴族都有相同的另一重身份,那就是葡萄種植園主。
他們擁有波爾多地區絕大多數的葡萄種植園,同時還經營著釀酒工坊,控制了法國近六成的葡萄酒釀造產業。
三天前,他們收到總督蒙斯洛伯爵邀請,在邀請函中,總督提到此次集會的真正召集人是王太子殿下。
沖著這兩位重量級人物的面子,所有受邀者都是提前動身,云集交易所廣場。
下午三點。
交易所宮的主會議廳外傳來一陣悠揚的樂聲,種植園主們都轉頭看向大門方向,就見蒙斯洛總督恭敬地跟在一名穿著深藍色外套的年輕人身后,先后步入了會議廳。
眾人知道那一定就是王太子殿下了,于是紛紛起身,朝向那年輕人恭敬地垂首行禮。
在總督隆重地介紹了王太子,并做了簡短的開場白之后,坐在會議廳正前方的約瑟夫抬手向眾種植園主們示意,高聲道:“感謝諸位能來參加這次會議。”
他先按慣例,說了一通波爾多“歷史悠久,物產豐富”之類的套話,便進入了正題:“今天讓大家來這里,主要是想說一下關于土豆種植的事情。”
臺下立刻響起了竊竊私語聲:
“我就說吧,肯定是跟那些破土豆有關。”
“大半個月前就催著我們種這東西,誰知道種了會不會賠錢。”
“是啊,種谷物才沒有風險…”
“隨他說去吧。反正我我是一顆土豆也不會種的,除非他能降低土地稅。”
“奧地利娘們兒連王太子都派來了,看來她很重視這件事。”
“所以這是個好機會。咱們一定要團結起來,讓他降低土地稅…”
“不!是取消土地稅才行…”
這些人大多聲音很低,不過也有幾人故意將音量放到能讓王太子聽到的程度。
約瑟夫微微一笑,也不理會,繼續道:“這些年來時常發生旱災,大家的收成都很不好。而土豆產量非常高,很快就能緩解災情帶來的糧食不足。”
他環視臺下:“所以,我希望諸位能響應國王陛下的號召,在春播時多種些土豆。哦,作為‘種子’的土豆應該在十來天后就會運抵波爾多。”
這些葡萄種植園主作為土地貴族,手里除了葡萄種植園,還握有波爾多地區大量的耕地。只要他們配合,土豆就能輕松地大規模鋪開。
臺下,一名長著怪異的朝天鼻的貴族試探著喊了一聲:“殿下,您看能否降低一點兒土地稅?”
立刻有人響應,“勒德尼伯爵說得對,種土豆或許會虧錢,最好能降土地稅來彌補。”
“請您先允諾降低土地稅吧。”
“這是兩碼事。”約瑟夫淡然道,“如果你們對土地稅有意見,可以向財政大臣提出建議,交由高等法院審核。而我今天只說土豆的事情。”
眾貴族們聞言皆是露出不滿之色。臺下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
約瑟夫卻淡定地介紹起了種植土豆的各種好處,足足講了半個多小時,最后道:“好吧,我知道,改種不熟悉的作物,是一項艱難的決定。
“大家可以先回去考慮一下。明天早上九點還在這里,我希望能得到諸位肯定的答復。”
約瑟夫說完,就要起身離開。總督蒙斯洛忙來到會場中央,笑呵呵地邀請臺下的莊園主們參加宴會,以緩解有些尷尬的氣氛。
約瑟夫很清楚,自己完全可以在一開始就拿出“巴氏滅菌技術”的撒手锏,應該有很多莊園主都會選擇合作。
但這樣做的話,會讓土地貴族們覺得,是他們拿“不種土豆”為籌碼要挾王室,才換來了這些好處。
所以在來波爾多的路上,約瑟夫就已經做好了規劃,要變被動為主動,讓種植園主們意識到,跟王太子合作才是有益的,對抗只會吃虧。
在一場沉悶的宴會過后,蒙斯洛又邀請約瑟夫與貴族們參加在他府邸舉辦的舞會。
好在波爾多的貴族小姐們對陌生的王太子有些敬畏,約瑟夫在舞會上并未遭到“圍攻”,倒是好好品嘗了一番純正的波爾多葡萄酒。
就在他艱難地挨到舞會結束,剛走出舞會大廳之際,一名中年男子從后面匆匆跟了上來。
埃芒立刻警覺地將其攔住。
那男子忙遠遠朝約瑟夫撫胸行禮:“愿天主與您同在,尊貴的王太子殿下。我是皮埃爾·維克蒂尼安·韋尼奧,在波爾多高等法院任職。不知道能否有幸與您說幾句話?”
約瑟夫只覺得這個名字有點熟悉。韋尼奧?他猛然想了起來,這不是著名的吉倫特派的大演說家嗎?
對了,吉倫特派的名稱就是源于他們的幾位主要領導者都來自吉倫特省,韋尼奧就是其中之一。當然,吉倫特省是在大格命之后才劃定的,現在還只有波爾多或者阿基坦大區。
約瑟夫記得韋尼奧是吉倫特派中主張與王室合作的幾人之一,只是不知道他來找自己要做什么。
于是他向埃芒示意:“請讓韋尼奧先生過來吧。”
埃芒點頭,側過了身。
韋尼奧忙上前幾步,再次行禮,“感謝您,尊貴的殿下。”
約瑟夫微笑道:“請問您有什么事呢?”
韋尼奧四下看了看,見沒有其他貴族,這才一臉鄭重道:“殿下,請恕我冒昧。實際上,您這次真的不該來波爾多。”
“哦?這是為什么?”
“殿下,那些大貴族們不久前剛拒絕了種植土豆,您就立刻來了。您或許是想趕在春播前解決這件事,但這會讓貴族們認為您有求于他們,從而更加堅定地和您討價還價。”
約瑟夫驚訝地眨了眨眼睛,怎么感覺這位韋尼奧比自己還在意種土豆的事?
韋尼奧接道:“殿下,我聽到了巴黎傳來的消息,今年很可能會發生嚴重的旱災。
“而那些大貴族們并不會在意這個。他們很有錢,就算收成再差也不會影響到他們。他們有些人是擔心種土豆的收益不如谷物,但更多的是想借這個機會降低土地稅!
“但您知道,近年來災害頻發,波爾多的農民們已經一貧如洗,根本經受不起另一場旱災。
“我去過普魯士,那里的人們就是靠土豆對抗饑荒的。眼下,我們也需要土豆,波爾多的農民們需要土豆!”
約瑟夫有些動容,沒想到這位律師先生竟如此關心底層民眾的疾苦,并愿意為改善他們的生活而奔走。
他點頭道:“是的,我正是來勸說大家播種土豆的。”
韋尼奧顯得非常焦急:“殿下,種植園主們已結成了聯盟。哦,我自己也經營著一座不大的葡萄種植園。他們也找過我。他們說,如果不降低土地稅,就絕不種植土豆。”
“您是來勸我降稅的?”
“不,殿下,土地稅不能降。”韋尼奧道,“貴族們必須承擔起對國家的義務!”
約瑟夫饒有興趣地看向他:“哦?那您認為要怎么辦?”
韋尼奧的神色有些黯淡:“眼下只能由政府拿出一筆錢,作為種土豆的補貼。利益驅使之下,肯定會有人愿意種的。”
約瑟夫心說,您果然深具吉倫特派的妥協氣質。
他笑而搖頭:“韋尼奧先生,法蘭西的財政情況您應該有所了解,根本沒這么多錢。況且,這也沒有必要。最多再過十天,大家就會爭著種土豆了。”
韋尼奧露出尷尬的笑容:“殿下,您真會開玩笑。除非您降低土地稅,否則他們絕不…”
約瑟夫立刻道:“不如,我們打個賭吧?”
“打賭?”
“如果十天之內,沒有超過一半的種植園主自愿種土豆,我就按您說的,拿一筆錢做土豆補貼。”
韋尼奧問道:“那反之呢?”
“那您就得為我做一件事。”
約瑟夫知道,韋尼奧這人很會演講,又有不錯的辦事能力,抓了他這個“壯丁”,自己就能省很多事了。
韋尼奧只猶豫了半秒,便伸出手來:“好的,殿下,就按您說的。”
約瑟夫與他擊掌,便告辭離開了。
或許是晚上喝的葡萄酒的作用,約瑟夫一回到臥房就立刻睡下了,睡得很沉。
當次日早晨他來到交易所宮會議廳時,發現到場的人比昨天少了七八個。當然,這些缺席的貴族都找了各種借口,向蒙斯洛告了假。
約瑟夫也不以為意,一上來就直截了當地問道:“那么,有誰愿意現在就簽署土豆種植合約的?”
臺下又是一陣沉默,今天能來就是給你王太子面子而已,竟然還想著土豆的事?
韋尼奧立刻起身道:“殿下,我愿意種5頃。”
他只是個有些家產的律師,名下的耕地只有這么多。
隨后又有幾名與韋尼奧關系不錯的種植園主響應:“殿下,我也可以簽署8頃的合約。”
“我也可以種6頃。”
約瑟夫滿意點頭,再次環視臺下:“還有嗎?”
種植園主們不滿地瞥向韋尼奧等人,但在王太子的追問之下,還是得稍微表示一下,才不算駁了王太子的面子。
有人猶猶豫豫地低聲道:“我種40畝。”
一頃是100法畝,也就是說,這連半頃都不到。
其他貴族也紛紛接道:“那我也種50畝吧。”
“我種40畝。”
“我30畝…”
約瑟夫微笑看著這些人應付自己,忽然高聲道:“哦,對了,我一直惦記土豆,竟然把另一件事忘了。”
他向埃芒示意。后者立刻讓人將一份份文件分發給了在場的貴族。
約瑟夫接道:“這是我規劃中的‘法蘭西釀造技術協會’,方便大家交流釀造技術。這紙上的是目前協會所擁有的一些新技術。”
臺下的莊園主們頓時滿腦袋問號,怎么突然轉到釀酒上了,還什么技術協會?
然而,當他們開始翻閱手中的文件時,一個個的眼睛卻是越瞪越大。
有人忍不住驚呼出聲:“將釀造的失敗率降到可以忽略不計的新技術?!這怎么可能?”
另一人道:“還有這個技術,能夠令釀出來的酒沒有酸味,品質成倍提高!”
“天主啊,還有保鮮時間延長十倍以上!”
種植園主們頓時議論起來,而且聲音越來越大。
韋尼奧同樣震驚異常,他也有釀酒產業,對釀酒的事情還是很熟悉的。
首先,釀酒這種事情就沒有不失敗的。能夠將失敗率保持在10以下,那就是最頂級釀酒大師了。一般來說,有30的葡萄酒釀造失敗,那都是可以接受的。
而更不可思議的是,竟然有技術可以令酒沒有酸味。
要知道,是否帶有酸味,那可是酒的品質高低的重要標準。
普通品質的酒多少都會帶一點酸味,影響口感。只有比較高端的葡萄酒,才能做到幾乎嘗不到酸味。
也就是說,這項技術可以讓釀出來的酒全部達到高端品質!
而普通品質和高端品質的酒,價格可是會相差十倍以上的!
立刻有人激動地站起來,舉著手中的文件問約瑟夫道:“尊貴的王太子殿下,請問這些技術都是真的嗎?”
約瑟夫微笑點頭:“當然是真的。已經在巴黎專利局申請了專利,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能獲得注冊了。”
一名年長的種植園主有些狐疑道:“殿下,請恕我直言,我從事釀酒幾十年了,從未聽說過有類似的技術,這不會是…”
約瑟夫看向眼巴巴望著自己的眾貴族們,當即起身道:“有誰的酒窖離這兒比較近,我可以現場演示給你們看。”
波爾多北郊,亞爾森酒窖。
現在雖然已是冬天,但這里還是存有經過特殊熏蒸,而后干制窖藏的葡萄,可以用來釀酒。
不多時,工匠們將幾桶已經完成打漿的葡萄,以及釀造用水擺在了約瑟夫面前。
后者又要了取暖的爐子和大水桶等用具,便示意圍觀的種植園主們先離開。
待克索德將眾人“護送”出去,約瑟夫立刻讓埃芒幫忙,將大鍋添滿了水,放在爐子上燒了起來。
等水燒開,他又將涼水與開水混合倒入大木桶里,并拿出帶來的溫度計測量,直到水溫正好達到65度。
而后他將裝葡萄漿的小桶放入大木桶,開始計時,并不斷測量溫度。一旦水溫降低,就立刻加入熱水,令葡萄漿一直保持在60度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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