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交待完了試生產防彈插片的事情，疲憊感頓時涌遍全身。
這幾天在軍械廠連軸轉，讓他感覺又回到了前世跟導師做項目那會兒。還好這里有老爹幫忙，這才不至于累成死狗。
他目送路易十六去了小特里亞農宮——這幾天國王陛下過足了工匠癮，有點兒想老婆了——自己則沒有耽擱，立刻驅車前往巴黎皇家火藥局，準備找拉瓦錫商量生產酪素膠的事情。
不解決黏合劑量產的問題，防彈插片的巨大戰略價值就無法體現。
當約瑟夫的馬車停在皇家火藥局的辦公樓前時，整個火藥局立刻騷動起來。這里的管理層和工匠多多少少都和軍方有些關系，對前線的勝利非常在意。人們紛紛扔下手里的工作，前來一睹創造“南尼德蘭大捷”的傳奇英雄——王太子殿下。
最終，遭到“強勢圍觀”的約瑟夫不得不拉著拉瓦錫逃離了火藥局，去自己在杜伊勒里宮的辦公室談事情。
而火藥局這邊，人們眺望王太子的馬車遠去，又過了好一陣，才終于在監工們的怒吼下戀戀不舍地回去繼續工作。
約瑟夫的馬車上，拉瓦錫聽了王太子的要求之后，微微皺眉道：“殿下，生產酪素膠倒是不難，只是，您的防彈插片的需求量，恐怕很難支撐起大規模投產。”
約瑟夫聞言一怔，自己也是忙暈了頭，是啊，前工業化時代，只要舍得投資，技術上沒有障礙的話，幾乎什么東西都能做到量產。
但問題是造出來的東西賣給誰？賣不掉的話就只能不斷賠錢。
雖然就制造重要軍用設備這方面，他舍得賠錢，但一直這么下去總也不是個事情。
他看向“化學之父”，問道：“拉瓦錫先生，就您所知，什么人需要用這種黏合劑？”
“哦，以前只有木匠會少量使用，皮匠也偶爾用一點兒來黏合鞋底。他們通常都是每年年初去藥店定制一小瓶。”
“木匠？”
“是的，殿下。”拉瓦錫道，“最早就是為滿足木匠的需要，才有人發明了酪素膠。不過您知道，這發明并沒能讓他賺到什么錢。”
約瑟夫若有所思道：“您能跟我詳細說說木匠在什么情況下會用到這東西？”
“任何不能用釘子的場合，殿下。酪素膠粘接木材非常結實，干結之后，黏合處甚至比木頭本身還硬…”
隨著拉瓦錫詳細介紹了酪素膠的性狀，約瑟夫的眼睛逐漸亮了起來。
如果酪素膠的干結強度這么高，和木材的親和性又極佳，那不就可以用來制造人工板材了嗎？
他可是知道，后世的普通人家很少能用到純實木家具，家具市場上九成都是密度板、刨花板之類的合成板材。
這些人工板就是用木渣、木屑之類的“廢料”，混合黏合劑壓制而成的。
千萬別小看了這種像是“廢物利用”的玩意——人工合成板材可是引發了19世紀末的家具革命！
首先，合成板材的價格遠低于實木。
這主要是由于能做家具的實木基本限于筆直的樹的主干部分，那些枝杈或者長歪了的樹都無法使用。
而合成板就能將一整棵樹都拿來制作家具，因為不論歪的還是細碎的，全都能給你粉碎了黏成標準的四方板。雖然多了黏合劑以及加工成本，但總體價格仍是非常低廉的。
類似于18世紀的造船業這種耗用木料的大戶，每年光是丟掉的無用木料就足夠給全法國人換一遍新家具了。
如果能在布列塔尼造船廠附近建起人工板材制造廠，就可以形成木料造船合成板材家具的產業鏈，甚至能讓造船成本都降低不少。
此外，更重要的是，合成板材比實木的最大的優點并非成本。
這和人們通常的印象可能不太相同，但合成板材之所以能引發家具革命，主要是它有幾個無以比擬的優勢：
第一就是易于加工。合成板材出廠就基本上是四四方方，兩面平整。木匠隨便鋸一下，很快就能拼裝出家具來。而用實木造家具的木匠還在哼哧哼哧地處理木板。
這樣一來，家具的產量將會成幾倍甚至十幾倍提高，款式也會隨之增多。買家具的人們在選擇更加豐富的基礎上，價格還更低，自然會掀起銷售熱潮。
要知道，最賺錢的工業品永遠不是最精良的，而是能滿足最多人口基礎需求的。就像后世什么奔馳、寶馬，最后都干不過面向普通消費者的豐田、大眾。
第二，合成板材的握釘性能遠強于實木板。由于實木板的木質密實，會產生一個向外擠釘子的力，而木渣黏起來的合成板就沒有這種問題。
這就導致了，合成板材的家具耐用性也強于實木板。
當然，這可以用東方的榫卯結構來解決，但目前歐陸的家具還都是以釘為主。想讓幾十萬木匠統統改變慣用的技藝，那除非是天主真的顯靈了。
最后，合成板材的防蛀性要甩實木板幾十條街。嗯…黏合劑對蛀蟲來說，那就是比狗屎還惡心的東西，更別說這玩意兒還有毒。
耐用，防蛀，價格又便宜的家具，絕對能輕易掀翻實木家具，占領市場。
想到這里，約瑟夫壓下心中的興奮，問拉瓦錫道：“如果我能找到銷路，比如每個月50萬公斤以上，您能幫我建起這么大生產規模的酪素膠廠嗎？”
“50萬公斤？！”
拉瓦錫大吃一驚，眼下整個歐洲一年消耗的酪素膠可能也就幾萬公斤，王太子殿下一個月就要賣掉50萬公斤，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不過當他看到約瑟夫認真的神色，便開始低頭認真思索起來。
片刻，他微微搖頭道：“殿下，短時間內月產50萬公斤絕不可能做到。如果您愿意投入100萬里弗的話，我可以試著讓產量達到每月5萬公斤。”
“100萬里弗！”約瑟夫差點兒爆出粗口來。他當初搞聯合蒸汽機公司，先期投入也就100萬。這區區一個月產5萬公斤的“膠水廠”，何德何能跟蒸汽機比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