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卡莉婭裂開了。
不是精神上的崩潰，是物理上的裂開了。
那圓鏡碎成了兩半，被路希爾和赫伯特一人一半，隨意地捏在手里。
當然，她的精神上也沒能幸免，同樣是裂開了。
為什么沒有人告訴我，他可以把其他樓層的囚徒帶到另外的牢房里啊！！？
之前，當被琉卡莉婭堅決拒絕之后，赫伯特沒有再說其他，而是直接打開了通往鏡之空間的傳送門。
你不是不讓我看嗎？
那我自己來。
赫伯特一言不合就直接帶著帶刀護衛路希爾，抓著琉卡莉婭的分身，以蠻不講理的姿態殺進了鏡之空間。
當墮天使在鏡之空間降臨之后，琉卡莉婭才知道自己想錯了。
這位墮天使并不是像自己想得那么強，而是…強得多。
甚至有點強得不講理了。
能閃現傳送也就算了，強者多少都有點特殊的移動手段。
但是吧！
一次兩次也就算了。
你怎么瞬移個沒完了啊！！？
嗖嗖嗖——
在鏡之空間中，路希爾展現了相當恐怖的瞬移閃現能力，一次次消失，然后再憑空出現在另一處。
每一次，都讓琉卡莉婭好不容易準備好的困陣失效，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輕松地穿過自己布置的千鏡羅網。
這對嗎？
朋友，你這傳送能力，難道就沒有限制的嗎？
似乎是為了炫耀亦或是證明自己的實力，路希爾干脆垂下了翅膀，就那么把赫伯特四手抱在胸前。
她既不飛行也不走路，選擇炫技一般全程瞬移。
嗖嗖嗖——
足不沾地，帶著赫伯特在鏡之空間中亂竄——而且還一直向著正確的方向前進。
辛苦搭建的鏡之迷宮根本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不是，他們怎么不會迷路啊！！？
離譜，真的是離大譜。
雖然墮天使沒有展現出正兒八經的殺傷實力，但是光憑這份無限次瞬移的能力，就足以讓她在琉卡莉婭心中的危險等級提升到最高。
這真的是縱然拼盡全力也無法戰勝的對手了。
面對這樣的敵人，這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抓，抓不住。
逃，逃不掉。
除非靠著個人的硬實力抗下，否則大概率就是個死。
很不巧的是，琉卡莉婭并不是戰斗特化的類型。
要不是鏡妖小姐對空間法則的本能掌握，不斷在鏡之世界中四處轉移著，她的本體怕是早就被直接突臉攻擊了。
饒是如此，鏡妖小姐也沒有撐過十分鐘，早早就舉起了白旗投降，主動解開了鏡之迷宮，門戶大開地迎接兩位惡客。
投降啦！
我不玩了啦！
經過數十次貓捉老鼠的游戲，琉卡莉婭也是察覺了赫伯特他們并沒有什么惡意，純粹只是惡趣味地在戲弄自己。
鏡之空間雖然號稱是其中的鏡中空間可以無限延伸的，但終歸是有規律所在，能夠找到盡頭的。
尤其是身為“掛件”，琉卡莉婭以分身的角度更深地體會到了赫伯特兩人的想法。
在第五分鐘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有了直接瞬移到自己面前的能力，但偏偏就是按兵不動。
貓捉老鼠一樣，戲謔地移動到自己不遠處，欣賞著自己狼狽遠遁的樣子。
是了。
他們就是想看著自己這幅“無力反抗”的可憐模樣。
這兩個人，性格真的是很糟糕啊！
為了不被繼續羞辱，琉卡莉婭最終還是給了自己一個體面，選擇主動投降而不是被強行抓住。
在本體之前，鏡中的琉卡莉婭幽怨地盯著赫伯特。
這符合規矩嗎？
典獄官可以私自放任囚徒亂跑嗎？
誰來告訴我！！？
還有，典獄官可以帶著囚徒去別的牢房行兇作惡嗎？
回答我！
最終，琉卡莉婭還是沒忍住，嘟囔道：“這不符合戒律所的規矩，你這是瀆于職守！你這是縱兇傷人！”
赫伯特聽到這個抱怨后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了起來。
聽聽，都聽聽，多新鮮吶！
囚徒都跟我這個典獄官講起律法啦。
如果赫伯特真的是個正兒八經的圣騎士，那么他這個時候一定會跟琉卡莉婭好好解釋自己行為的“合規合法性”，用雄辯的語言來證明自己無罪。
但他不是。
赫伯特是一個相當不正經的圣騎士。
“規矩？”
赫伯特聞言一笑，對著鏡子里的倒影眨眨眼，笑道：“你還不明白嗎？現在，在這座監牢里，我的話就是規矩。”
我的規矩就是規矩！
這位小姐，如果你覺得我的是黑惡勢力的話，那我今天就是了。
蒸饃，你不扶器？
“…哼。”
最終，鏡妖小姐迫于赫伯特（路希爾）的淫威，沒有再爭辯，僅僅只是冷哼了一聲就不再開口。
琉卡莉婭安靜了，赫伯特也終于將精力放到了眼前的鏡子上。
“這就是你的本體？”
他看了一眼，忍不住感慨道：“不是，這不是很帥氣嗎？有什么好藏著不讓人看的啊？”
那是一面透露著古樸氣息的巨大橢圓長鏡，像是梳妝打扮用的全身鏡，但又比尋常的門扉都大，像是一面巨大的墻壁。
仿若黑曜石的鏡框上雕琢著銀色的藤蔓，那流轉著秘銀光澤的雕飾好似曾有著鮮活的生命力。
藤蔓的枝條舒展，不似凡人的造物，而更像是在某一刻被偉力定格在了上面一般。
黑與銀兩色交織的古鏡，在鏡之空間中輕輕飄蕩，散發著淡淡的幽光，照亮了一方黑暗。
在見慣了魔物娘或是強大、或是恐怖的本體之后，見到這樣一面古鏡，赫伯特的心中難免升起了一種“樸素”之感。
雖然從不懷疑琉卡莉婭的強大，但是這模樣…也太不起眼一點了吧？
琉卡莉婭看到赫伯特眼中的想法，忍不住出聲抱怨道：“喂！你那是什么眼神？不要對著人家的本體露出這樣遺憾的表情啊！”
我就是個鏡子，怎么了？
鏡子怎么你了！！？
“不，我倒是沒多遺憾，就是吧，這個樣子實在是有點太…嗯，路希爾，你怎么看？”
赫伯特一時間沒想到合適的形容詞，準備讓負責心直口快地帶刀侍衛幫自己耿直一下。
結果，之前一直表現聽話懂事的墮天使小姐并沒有接話。
“嗯？”
赫伯特轉過頭看向路希爾，發現她正一臉五味雜陳地“看著”鏡子，完全沉浸在其中，黑紗眼罩下竟然有液體滲出的痕跡。
什么！！？
路希爾竟然哭了？
“路希爾！”
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赫伯特連忙就要上前將她喚醒。
“我勸你現在最好不要打擾她。”
結果，鏡妖平靜的聲音讓赫伯特的動作一頓。
“她現在應該看到了自己渴望了許久的東西，就算是你，要是打斷了她，雖然嘴上未必會說，但心里怕也是會被狠狠埋怨吧。”
赫伯特眉頭皺了皺，緩緩收回了手，看向手中的半面鏡子，問道：“路希爾看到了什么？”
是琉卡莉婭做了什么嗎？
這就是她的殺手锏？通過某種手段強行控制住路希爾？
但…鏡妖小姐并沒有趁這個機會對赫伯特出手，而是很無所謂地撇嘴道：“誰知道呢？”
“每個人看到我本體的人都只會看到自己渴望的東西，我怎么知道她在渴望著什么？”
琉卡莉婭滿不在乎地將之前“舔”了好久的墮天使丟到一邊，興致高漲地盯著赫伯特，問道：“與其說擔心她，你不如關心一下你自己。”
“我？”
赫伯特眨眨眼，奇怪地歪歪頭：“我怎么了？”
咋啦？
“對，你！你怎么回事啊？”
琉卡莉婭緊緊盯著赫伯特，試圖從他身上尋找出蛛絲馬跡，費解道：“你又看到了什么？怎么完全沒有被影響啊？”
真奇怪。
在這一刻，琉卡莉婭對赫伯特的好奇正式超過了對路希爾的好奇。
這個少年身上有著秘密。
很大的秘密！
在自己的本能天賦面前，就連這位特殊的史詩墮天使都會被自己影響，但這個少年竟然完全無視了。
“你沒看到任何東西？”
琉卡莉婭有些遲疑了，詭異地說道：“難道說…你的心里竟然沒有任何欲望嗎？”
不對吧？
難道我的天賦出問題了？
這個家伙怎么可能沒有任何欲望！
“你說我啊？我…”
赫伯特聞言側了側頭看著古鏡，那之前沒有映照出任何人影的鏡面終于出現了反應。
“…誒？”
看了一會兒，赫伯特遲疑了一下地輕咦一聲，有些不確定地問道：“那個，雖然不可能，但我還是先問一下…咳咳，你這鏡子，難不成其實是監控嗎？”
“什么？”
鏡妖小姐迷茫了，沒明白赫伯特的話是什么意思。
“我是說…這畫面，怎么這么多啊？”赫伯特納悶地問道。
此時此刻，赫伯特感覺自己少走了幾十年彎路，直接入職小區，成為了一個在監控室看監控的保安老大爺。
在他的眼中，鏡子的畫面被切分成了數個完全不同的畫面，還全都是正在直播的視頻。
熟睡中砸吧著嘴巴的瓦倫蒂娜、正在像個噴泉雕像一樣用嘴噴著水的芙蕾梅、把頭伸進圣血罐子里舔的伊莉莎、在小本本上寫著長詩詛咒惡魔的克雷緹，以及在她身后陰影里冷然注視著這一切的弗洛拉…還有數個零零碎碎的小畫面。
還有那個…咦？這是斯凡妮的真正本體？
一個看上去有著小麥色的精靈少女正在擺弄各種型號、大大小小的“斯凡妮”機體。
明明每一個斯凡妮都共用著一張臉，但是在細微處各有不同，給人的感覺也是各不相同。
而當赫伯特仔細看向她的時候，畫面自動放大，其他的畫面縮小隱去，真的就像是監控畫面一般。
同時，斯凡妮也是唯一一個做出特殊反應的人。
斯凡妮下意識皺了皺眉，謹慎地看向四周，試圖找出窺視的目光。
在仔細地環顧了一圈后，她竟然微微抬起頭，直勾勾地“看向”了赫伯特！
有種偷窺被人撞見了尷尬感覺讓赫伯特下意識退出了單獨凝望的狀態，回到了之前的多屏畫面。
斯凡妮發現了？
赫伯特先是遲疑了一下，接著很快意識到了不對。
不對！
這不是重點。
真正的重點是——這畫面真是實時轉播的！！？
赫伯特收回目光，沉聲發問：“你看到了嗎？她好像察覺到了！”
赫伯特正經，但琉卡莉婭卻是表現得相當淡然：“赫伯特，我都說了，鏡子是無法看到自己的。”
“鏡妖只能依托于他人的倒影而活，模仿著他們的動作，看不到自身的。”
“如果你真的想讓我幫你解惑，你現在應該告訴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等等，那是？”
赫伯特再次看向了古鏡，凝視著其中的一個看著有些陌生的畫面。
那里是——埃爾達！！？
畫面中，混血少女特蕾莎變回了正常的人類形態，正盤坐在水邊輕輕梳理著頭發。
水邊的少女，這本來是個美好的畫面。
但是，赫伯特在看著這一幕之后，心中忽然升起了一個詭異的想法——伸手。
他猶豫了一下，然后想都沒想，直接向著鏡子伸出了手。
沒有任何阻力，赫伯特的手掌竟然真的沒入到了鏡面之中，不，不對！
是——直接出現在了畫面之內！
赫伯特的手從水邊探出，就在特蕾莎的背后幾厘米處！
嘩啦。
輕微的水花聲打破了水邊的寂靜，讓哼著歌梳頭的少女隱隱有所察覺。
“嗯？那是什么聲音？”她疑惑著，就要回頭望去。
而就在特蕾莎即將回頭之時，她身后的手掌猛然探出，一把摟住她的腰肢，將之直接拽進了水里。
嘩啦！
“什——啊！！？”
“嘶！”
赫伯特與被自己一把薅來的少女四目相對，忍不住咬著嘴唇倒吸了一口涼氣，試探性地打了個招呼。
“…呃，嗨？”
“呃呃！”
突遭意外的特蕾莎徹底陷入了混亂，口中只能發出不成句子的疑惑詞。
“我，嗯，啊！！？”
赫伯特看著少女支支吾吾的混亂樣子，忽然冷靜了下來，腦海中忍不住閃過一個念頭。
所以，這就是當水猴子的感覺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