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這個汪真林確實是不對勁。
廖主任從方言他們的對話里也能夠感覺出來,畢竟他之前也是在香江搞情報工作的,一般人只要是和他說上幾句話,還是能夠感覺出來的。
汪真林明顯是遮遮掩掩的心里面藏著事兒。
加上陸東華提起過的事兒,廖主任就不得不上心了。
宴席還在進行,廖主任借去洗手間的空隙,找到在宴會廳外等候的秘書高寒,臉色嚴肅地吩咐:
“你現在就聯系津門老中醫協會,找當年在碼頭行醫的老中醫核實兩件事。第一,四十多年前有沒有一個叫‘汪真林’的中醫,當年是不是總跟著不三不四的人混;第二,核實他當年有沒有投靠日本人,在日占區開診所、收集中醫資料的事。”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另外,查一下1953年前后,有沒有一個叫‘約翰’的美國商人在津門、香江、日本橫濱一帶做進出口生意,重點查他有沒有帶過一個中國中醫去日本。要是查不到‘約翰’的真實記錄,汪真林的故事就更站不住腳了。”
高寒連忙掏出筆記本記下,點頭應道:
“我今晚就聯系津門那邊,爭取明天一早有初步消息。另外,要不要安排人留意汪真林的行蹤,看看他接下來會接觸哪些人、去哪些地方?”
“要!”廖主任果斷點頭,“安排兩個可靠的人,別跟太緊,避免打草驚蛇,重點看他會不會去協和、研究所,或者接觸其他僑商聊中醫相關的事。一旦有異常,立刻匯報。”
廖主任回到座位時,方言和陸東華正低聲交流著對汪真林的疑慮。他坐下來,悄悄給兩人遞了個眼神,示意“已安排調查”,隨后笑著開口:
“你們別太擔心,高寒已經去聯系津門那邊了,最多兩天就能有消息。不管汪真林到底有什么目的,咱們先穩住,按原計劃來。”
陸東華點點頭,低聲說:“我倒是不怕他耍花樣,就怕他借著‘僑商中醫’的名頭,在外面招搖撞騙,影響方言的名聲,或者給研究所、醫院添麻煩。”
方言也補充道:
“我明天去醫院后,會跟分診臺和病房護士打個招呼,要是汪真林以‘交流’的名義找過來,先跟我說一聲,我再決定見不見。研究所那邊我也會跟賀普仁說,不讓他隨便進核心區域。”
廖主任贊許地看了方言一眼:“就該這么辦。咱們先按‘普通僑胞’的身份對待他,不主動招惹,但也絕不放松戒備。他既然敢回來,或許有依仗,但只要咱們掌握了他的真實底細,就不怕他翻出什么浪花。”
宴席接近尾聲時,汪真林過來跟廖主任、方言等人道別,臉上依舊掛著客套的笑容,卻沒再提“舊識”“中醫交流”的事,只是簡單說了句“下次再聊”,就匆匆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廖主任低聲對方言和陸東華說:“他應該也察覺到咱們在留意他了,接下來會更小心。咱們等著津門的調查結果就行,不用主動跟他接觸。”
方言他們兩人點點頭,之前這事兒也不是沒有經歷過,現在面對著這種事兒也不是很慌,甚至有種想知道對方到底是想干什么的想法。
現在雖然已經在和日本搞好關系了,但是并不代表手里的秘方能夠送給他們,也并不代表能夠縱容他們搞小動作。
反正方言他們心里有數。
往回走的路上,陸東華想起之前方言外公家那位“間諜親戚”,忍不住感慨:“這些年總有人打著‘中醫’‘僑胞’的幌子來套資源,還好咱們有過經驗,沒那么容易上當。”
方言也認同:“越是說得天花亂墜、刻意攀關系的,越要小心。咱們手里的方子、診療技術,是用來治病救人的,絕不能讓別有用心的人拿去做文章。”
這點兩個人都明白的很,現在方言手里還不止是特發性肺間質纖維化治療方案,還有其他病癥的同樣也不少。
就比如完全體的攻癌奪命湯。
甚至治療狂犬病的下瘀血湯沒有什么好藏的,方言也不太想給日本人。
回到四合院,方言把汪真林的情況跟老胡簡單說了說,從宴會上的可疑表現,到廖主任安排的調查,再到對核心中醫資源的防備,一一講清。
老胡聽完,放下手里剛拼了一半的玩具,當即說道:
“我在香江、日本都有生意上的朋友,尤其是橫濱那邊,有幾個華人商會的熟人,或許能查到汪真林在日本的真實行醫情況,還有那個叫‘約翰’的美國商人到底存不存在。”
方言眼睛一亮,連忙點頭:
“那太好了!你的渠道比官方快,而且能查到一些咱們不方便接觸的信息。比如他在日本開診所的具體地址、有沒有登記記錄,或者這些年跟哪些人來往密切。”
老胡笑著放下手里的玩具:
“放心,我今晚就給香江的褚斌打電話,讓他聯系日本那邊的人,爭取早點給你消息。”
黃慧婕在一旁補充道:
“要是查到他在日本跟什么可疑機構有來往,或者有過轉讓中醫資料的記錄,也能幫廖主任那邊的調查更快落地。”
兩口子你一言我一語,很快達成共識,老胡負責海外渠道的調查,方言和陸東華配合廖主任的官方調查,同時守住醫院、研究所的防線,多線并行,盡快摸清汪真林的底細。
聊完調查的事,方言又特意跟家里人叮囑:“要是汪真林以后找借口來家里拜訪,千萬別跟他聊我看病的方子、研究所的進展,就說我平時忙,具體情況不清楚。”
朱霖連忙應聲,表示會多留意,絕不讓人從家里這邊找到突破口。
當然了這個幾率其實還是蠻小的。
但是不排除這人在這些地方打主意。
第二天一早,方言到廖主任住處時,對方剛起床。
兩人坐在客廳里一邊喝茶一邊聊事兒,廖主任先說起當天的工作安排:
“這些僑商回來前都談妥了投資項目,所以今天的診療不按僑商身份排,改按患者病癥輕重來看,重癥患者優先,還是保持一天五個人的節奏。”
方言聽完點頭,心里佩服廖主任考慮周全:
“這樣既不耽誤重癥患者治療,也能維持診療質量,還不會讓之前的患者覺得‘虧了’,確實周到。”
廖主任笑了笑:“咱們既要治病救人,也得考慮這些細節,免得落人口舌。”
聊完診療安排,方言順勢問起汪真林的情況。
廖主任臉色微沉:“汪真林這次回來是‘陪家屬看病’,患者是他女婿。不過這更可疑了,他要是單純陪家屬,沒必要刻意攀扯你師父、編造海外行醫經歷,明顯是借‘家屬’身份打掩護。”
方言點了點頭。
既然知道他有問題,防備著著就行了。
聊完工作,方言話鋒一轉,看向廖主任的臉色:“您今天胸悶的癥狀還有嗎?肩膀疼得厲害不?”
廖主任活動了一下肩膀,語氣輕松:“昨晚喝了你的中藥,一覺睡到天亮,胸悶完全沒感覺了,就肩膀還有點酸脹,比昨天好多了。”
方言伸手給廖主任診脈,感受著脈象的起伏,幾分鐘后說道:“脈象比昨天平穩多了,但氣血還是有點虛,畢竟您年齡在這兒,恢復得慢些。今天我再給您調調方子,加兩味補氣血的,再喝三天,肩膀的酸脹感應該就能消了。”
廖主任連忙點頭:“都聽你的,你說怎么調就怎么調。”
廖主任這邊的事情辦完后,方言就去了醫院查房,最先看的當然還是最近入院的三個人,相較于昨天的情況,今天變化最大的人是張福,他今天喝了藥過后,排便已經不是惡濁了,雖然還是有些恐水的癥狀,但是相較于昨天已經好了相當多,現在只是看到水會心跳加速,雖然還是害怕,但是已經能夠自己端著水強行喝下去了。
如此這樣方言知道他的康復日子應該不會太遠了。
估計也就是這幾天,聽廖主任說沈占堯明天就要到,等到他到了的時候,剛好能看到張福的康復的一幕。
至于司馬先生和馬先生,這兩人,他們的變化就沒有那么多大了,司馬先生的腫瘤現在能夠搖晃的程度更多了,手肘上的脂肪瘤也開始有了軟化的跡象。
至于特發性肺間質纖維化的馬先生,他今天還是在咳痰塊兒出來,和之前周兆琴那么多并發癥相比,他的情況就要好多了。
方言給患者還有家屬講述清楚了他們現在的情況,然后才去查了其他房,之前入院的王慧媛阿姨,最近這幾天已經在老陶的治療下,現在已經可以正常的在過道里溜達了。
老陶家的秘方確實有點東西,想到這點,方言趕忙又去給老陶說了汪真林的事兒,自己身上打不了主意,難免這老小子又把想法落到其他人身上去了,方言對此保持著小心。
等到吃完飯過后,方言就來到了協和的門診大樓。
他有種感覺今天汪真林會過來。
他想要在一旁看,方言就打算直接把他趕出去,他是來找的師父陸東華,又不是和自己相熟。
自己讓他一邊兒去,那也是相當合理的。
今天值班的人同樣沒增加,不過今天是放假的第二天,所以來看病的人就比較少了。
方言到的時候,這邊連隊都沒排。
方言讓安東在這里陪著師公陸東華,他那邊自然安排了醫護人員做助手,就在診室里等著就是。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的樣子,患者就來了。
這第一批來的人都是行動上已經不方便的人員。
方言在樓上看到,五個患者都是被人用輪椅推著進來的。
樓下是院長崔靜怡在接待,同行的還有中僑辦的工作人員以及患者自己的家屬。
只是讓方言有些意外的是,自己本來以為會過來的汪真林居然沒有來。
方言也不好詢問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來就不來吧,這樣也讓自己省心了。
不過他還是忍不住詢問了一下送人過來的中僑辦的工作人員,聽到方言在打聽汪真林的事兒,他們也沒瞞著方言,說是今天廖主任組織了一個游覽首都的項目,讓人專門帶著不參與就診的華僑在京城里旅游玩,順便給他們介紹下京城附近之前那些僑商做的投資。
方言一聽居然還有這招,也不得不佩服廖主任實在有些想法。
方言剛在診室坐定,護士就領著第一位患者進來。
推門的瞬間,一股淡淡的藥味混著些許膿液的異味先飄了進來,隨之出現的是一位被家屬半扶半攙著的青年女子,她看著不過三十出頭,身形卻格外單薄,臉色是長期病痛熬出來的萎黃,唯有兩顴透著不正常的潮紅。
“方大夫,這是孫女士,從美國回來的。”中僑辦的人在一旁介紹,孫女士則被家屬扶到診臺旁,每動一下都格外小心,坐下時更是慢慢側身,顯然是腰部不敢用力。
“方大夫,您可得幫幫我…這病熬了八年,在美國動了三次手術,上個月剛做完第四次,傷口到現在還沒長好。”她開口時聲音有些沙啞,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說話間還下意識地按了按左側腹股溝的位置,眼神里滿是痛苦。
方言點點頭,對著她說道:
“您不要慌,先放松一些,我們慢慢來。”
“您具體說說自己是什么地方不舒服。”
孫女士說道:
“我是腰椎第4、5節結核,已經確診八年時間了。”
骨結核?
還是腰椎骨結核。
這玩意兒在中醫里面叫做骨疽。
骨疽”一詞最早見于《黃帝內經》,特指熱毒或寒濕之邪侵襲骨骼、導致氣血凝滯的病癥,而骨結核因病程長、易潰破難愈,且常伴低熱、盜汗等虛癥表現,多歸為“陰疽”類。
“你現在平臥的時候,能自己翻身嗎?”方言先問了一句,如果是這個病,而且還是病了八年,肯定是有這些現象的。
孫女士搖搖頭,眼眶微微發紅:“不行,平躺下來就動不了,一翻身腰就像被扯著疼,連帶著整個左腿都麻。”
方言點點頭,然后又讓她掀開左側腹股溝的衣物。只見那里貼著一塊厚厚的紗布,掀開后,一個3到4厘米的潰口露了出來,潰口邊緣的皮膚有些發暗,還滲著淡黃色的稀薄膿液,沒有新鮮的肉芽,一看就知道是長期不愈合的慢性創面。
“每天都得換兩次藥,可還是這樣,有時候還會發熱,尤其是下午,體溫總在37度5左右,燒得人沒力氣。”孫女士的家屬在一旁補充,語氣里滿是焦急,“在美國的時候,醫生說已經盡力了,讓我們回來試試中醫,我們也是打聽了好久,才找到方大夫您。”
他沒有立刻接話,而是先示意孫女士在一旁的診床躺下,考慮到她“平臥不能轉側”,特意讓家屬拿了個軟枕墊在她腰側,盡量減輕她的不適。
“你這病在我們中醫里叫‘骨疽’,像你這樣長期不愈、潰口流膿的,更偏向‘陰疽’,根源在于身體底子虛,邪氣纏在骨頭里散不去。”方言一邊說,一邊輕輕按壓她腰椎兩側,“這里按下去會疼嗎?”孫女士點點頭,聲音帶著疼意:“會,尤其是按壓的時候,疼得能竄到腿上。”
確認病癥范疇后,方言開始細致追問病史,生怕遺漏關鍵信息。“你第一次確診的時候,除了腰痛,還有別的癥狀嗎?比如發熱、盜汗、體重下降這些?”孫女士回憶了片刻:“有,那時候總覺得累,晚上睡覺出汗特別多,衣服都能濕透,半年瘦了快二十斤。”
“在美國的幾次手術,主要是處理什么問題?是清除病灶,還是處理潰口?”方言繼續問。
孫女士的家屬在一旁補充:“前兩次是清除腰椎里的結核病灶,第三次是因為潰口總流膿,做了清創,上個月那次是因為潰口又擴大了,醫生說里面有死骨,又清了一次,但還是沒好。”
方言又看向她的潰口:“潰口流出來的膿,一直是這種淡黃色、稀稀的嗎?有沒有變稠、變臭的時候?”
孫女士搖搖頭:“一直是這樣,不怎么臭,但流個不停,每天換紗布都得換兩次,有時候還會帶點血絲。”
方言點了點頭,她孫女士這個情況還不是簡單的腰椎結核。
她是結核的潰口出現在腹股溝。
核心原因是結核病灶引發的“竇道”轉移,腰椎的結核病灶沒有直接向外破潰,而是順著深層組織間隙,形成了一條隱蔽的“通道”,最終在腹股溝區域穿出皮膚,形成了潰口。
腰椎第4、5節的位置,與腹股溝區域在深層組織上存在“通路”。
當腰椎發生結核后,病灶處會形成含有結核菌的膿液(即“冷膿腫”),這些膿液不會像普通炎癥那樣快速向外破潰,而是會沿著身體的“薄弱間隙”擴散,就像是老鼠打洞似的。
腰椎周圍的腰大肌間隙、髂腰肌間隙,是天然的“通道”,膿液會順著這些深層肌肉間隙向下流動,一直延伸到腹股溝區域,這里的皮膚和皮下組織相對較薄,膿液最終突破皮膚,形成潰口。
腹股溝的潰口看似是“局部問題”,實則與腰椎的原發病灶相通,只要腰椎的結核病灶沒清除,潰口就會持續流膿、難以愈合,形成“原發病灶不除,繼發潰口難愈”的惡性循環。
方言就知道,這些回來的人沒一個是好治療的。
他定了定神,對著孫女士說道:
“我先摸個脈,您吐出舌頭我看看。”
孫女士趕緊配合,方言看到她的舌苔白,其他看不出什么。
脈搏左右手摸完后,發現是脈沉弦。
方言又問道:
“大小便情況怎么樣?”
孫女士說道:
“大小便應該是正常,不過就是有些時候感覺肚子里好像有氣在打轉。”
“吃東西睡覺呢?”方言追問。
孫女士回應到:
“吃東西吃不下,一天就吃一兩頓,而且吃的比較少,注意是身體不舒服也沒怎么活動,所以就吃的不多,睡覺不太好,身體不舒服睡不踏實。”
接著她還補充到:
“而且我還經常口干,還有些低燒,就像是現在一樣。”
方言聽到后,摸了一下她的額頭,發現確實有點低燒,但是并不明顯。
這時候孫女士對著方言詢問到:
“方大夫,我這個情況你們中醫好治嗎?”
“不太好治。”方言直接回應到。
孫女士聽到“不太好治”,眼神瞬間黯淡下來,雙手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聲音帶著顫音:“連您也覺得…不好治嗎?美國的醫生已經說沒辦法了,我還以為回來找中醫能有希望…”
方言見狀,放緩了語氣,耐心解釋:
“‘不好治’不代表‘治不好’。你這病熬了八年,還動了四次手術,身體底子耗得太厲害,而且腰椎病灶和腹股溝潰口相通,形成了惡性循環,得一步一步來調,不能急。要是好治,美國的醫生也不會讓你回來找中醫了,對吧?”
聽到方言這話,孫女士頓時眼神里又有了神采,這時候他一旁的家屬對著方言說道:
“方大夫,我們知道規矩,只要治好了,我們捐樓!也捐兩棟!”
“對對對!”一旁的一個年齡最大的老人也點頭,應該是孫女士的父親。
‘…’方言聽到這話后無語了。
都捐樓他們是想在協和蓋摩天大樓嗎?
“先不說這個,咱們先說說治療方案吧,她這個情況治療起來會有點久,你們要有個心理準備。”方言對著他們說道。
“這病就像老房子修修補補,得先把身體底子恢復過來,然后再清除病灶,最后鞏固療效,一步一步來,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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