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我們提前了好幾天給對接的公社通知,他們下面的幾個大隊這幾天都在循環播放時間,地點,項目,咱們這次去的地方安排在公社糧站外頭,那地方大,好停車也好排隊。”坐在車上,岳美中教授對著方言講起了安排。
今天出門方言還是坐著自己的轎車,安東負責駕駛,他和王玉川,岳美中坐在車上。
卡車剛駛出城區,柏油路的平整就成了過去式,車輪碾上碎石鋪就的簡易公路,車身立刻顛簸起來,不過奔馳商務車的減震比較好,感覺還不那么明顯,開在他們前面的卡車就不行了,車廂里的藥材箱子偶爾碰撞發出“哐當”輕響,坐在后面的學生趕緊伸手扶住。
他們一個個坐在車上探頭往外看,城區邊緣的紅磚樓房漸漸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灰瓦平房。
越往郊區走,路越顯崎嶇。碎石路漸漸變成了土路,車輪駛過揚起陣陣黃塵,前車的尾燈在塵霧里只剩個朦朧的紅點。
方言為了避免吃土,讓安東慢慢吊在車隊后面。
看著飛揚的塵土安東抱怨到:
“這灰也太大了!”
玉川教授對他說道:
“幸好這幾天時間沒下雨,要不然更難走,這小轎車在這個環境里還不如拖拉機好使。”
安東是真沒來過這些地方的,聽到玉川教授的話,他說道:
“早知道就開吉普車來了,這車在城里還好跑,到這路上我都怕把底盤蹭壞了。”
方言聽到后,指了指外邊說道:
“這些地方都在規劃修建廠房,到時候路會重新修的,明年再過來應該就不一樣了。”
安東說道:
“沒那么快吧?”
一旁的玉川教授說道:
“政策下來了,修路的速度只會更快。”
岳美中教授也說道:
“就是,我都已經聽到說準備開會的事兒了,就是和這些越來越多的投資有關系。”
方言也確認了這個消息,他說道:
“嗯,過幾天國慶,到時候還會回來一大批的僑商。”
眾人一邊聊,車慢悠悠的走。
遠處公社的輪廓漸漸清晰起來。
最顯眼的是公社大院,坐落在一片稍高的平地上,青磚砌的院墻不算高,墻頭爬著幾株枯萎的牽牛花藤,門口立著兩根刷了紅漆的木柱,柱上掛著“人民公社管理委員會”的木牌,字跡被日曬雨淋得有些發暗。
院子里有棟兩層的紅磚小樓,是公社的辦公樓,這在周邊一片土坯房里算得上“氣派建筑”,樓前的空地上豎著一根高高的木桿,有線廣播的大喇叭就掛在桿頂,此刻還在斷斷續續播報著義診的通知,聲音帶著老式喇叭特有的沙啞回音,飄得老遠。
公社大院旁邊是糧站,和大院一樣用青磚砌墻,不過院墻更高些,大門是厚重的木板門,此刻敞開著,能看見里面碼得齊整的糧囤,蓋著防雨的油布,墻角堆著幾個磅秤。
糧站外墻根下圍了不少人,正是等著義診的老鄉,有坐有站,手里大多攥著從大隊開的條子,孩子們繞著人群跑鬧,被大人時不時喝止兩句。
糧站對面是公社的供銷社,這是老鄉們采購生活用品的核心地。
土坯墻刷了層白灰,卻還是遮不住墻皮的斑駁,門口搭著個簡陋的涼棚,棚下擺著兩個木貨架,上面零散放著肥皂、針線、搪瓷缸,還有幾包用紙包著的鹽和糖,貨架旁靠著個黑板,用粉筆寫著“肥皂:0.35元/塊憑票供應”。
供銷社的玻璃柜臺擦得發亮,里面的售貨員正低頭盤貨,聽見外面的車聲,抬頭往門口望了一眼,看到車隊來了,放下手里的活兒來到門外看熱鬧。
方言他們的車隊陸陸續續的開了進去,最后面的方言他們的車等著車隊進去停好,就在外邊等著。
方言還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和城里完全不是一個感覺。
這里算是這附近最繁華的地方了。
在糧站和供銷社周邊,應該就是社員的居住區。
一排排土坯房順著土路鋪開,屋頂大多蓋著麥秸或瓦片,有些人家的房檐下掛著曬干的玉米棒子和紅辣椒串,窗臺上擺著幾盆仙人掌,算是難得的點綴。
院子的籬笆大多是用酸棗枝扎的,有些豁了口,露出里面喂著雞鴨的小院子,偶爾能看見穿著藍布褂、扎著圍裙的婦人從院里出來,手里端著豁了口的粗瓷碗。
方言他們的轎車很吸引目光,雖然在最后,但是大家都沒見過這種車,紛紛指著他們的車。
這時候,公社的領導來了,是個約莫五十歲的漢子,中等個頭,肩膀寬實,一看就是常年在田埂上奔波的模樣。
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藍色卡其布干部服,領口扣得嚴嚴實實,袖口卻卷到小臂,露出粗糙黝黑的手腕。
這人倒是有眼力見,前面的卡車都沒管,直接就奔著后面的轎車來了。
“是中醫大學的教授吧?”
“哎喲,可把你們盼來了!”他邁著大步走過來,聲音洪亮得像敲鑼,臉上堆著笑,眼角的皺紋擠成一團。
看到人來了,方言他們也下車,岳美中教授在最前面,回應到:
“對,是我,我是岳美中,我聯系的你們!”
“岳教授好!我是這公社的書記,姓周,周大海。提前三天就跟各大隊招呼遍了,老鄉們天天來糧站問,就等著你們來呢!”
兩個人上來親切的握了握手。
還沒等到岳美中介紹方言他們,說話間,他身后又跟來兩個人。
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戴著副黑框眼鏡,鏡片有些模糊,穿著同樣的干部服,卻比周書記整齊些,手里還捧著個磨掉漆的牛皮筆記本。
周大海介紹:
“這個是公社的文書,小楊!楊援朝!”
這名字真是有時代特色,一聽就知道是啥年代出生的。
這個楊文書見了人就靦腆地笑,說道:
“周書記特意交代,把糧站的長條桌全搬出來了,還燒了開水,就怕大夫們渴著。”
另一個是個四十來歲的婦女,梳著齊耳短發,頭發用一根黑皮筋扎得緊實,穿著打了補丁的藍布褂,腰間系著圍裙。
“這個是我們公社衛生院的李萍同志,她在城里學過醫半年,是專門過來配合大家的。”周大海對著他們介紹道。
李萍她手里拎著個鐵皮醫藥箱,箱角磕得坑坑洼洼,笑著說道:“周書記讓我來搭把手,給大伙兒遞個棉簽、倒個水,有啥體力活也能搭襯著干。”
周書記搓了搓手上的泥,趕緊往旁邊讓了讓,指著糧站方向:
“咱們去里頭吧?棚子都搭好了!剛才廣播還在喊呢,老鄉們都排著隊呢,就是怕亂,讓各大隊按順序來的,老弱病殘都往前挪了挪。”
他說著又往方言的轎車瞥了一眼,看到開車的居然是個外國毛子,眼神里頓時帶上了幾分新奇,卻沒多問,只轉頭對文書說:
“那個小楊,趕緊去把車引到糧站后頭的空地上,那兒平整,別磕著底盤。”
“誒,好!”楊援朝聽到后趕緊應了一聲。
然后張了張嘴,想說什么,最后有換成對著安東做了個請的手勢。
安東點點頭,然后跟著楊援朝的引導朝著里面開了過去。
“幾位,咱們里面請?”周大海招呼眾人,引著岳美中、方言和王玉川往糧站走。
腳下的土路應該是早上被掃過的,上面還能看到掃帚留下的印子。
這時候停好車的學生和教授們也紛紛下車了,方藥中,劉渡舟他們指揮著學生開始往下面搬東西。
“不要全搬,只搬標記好了的,待會兒還有一些人去另外一個公社。”老方對著學生招呼到。
接著一箱箱藥材還有贈送的搪瓷缸,以及方言他們自己準備的桌椅板凳都被搬了下來。
這些都是岐黃基金還有老胡和方言的公司提供的。
周大海看到后趕緊叫人過去幫忙,周圍看熱鬧的男女老少一起上去,不一會兒人就把東西給搬放好了。
接著,該去另外一個公社的人員重新上車,岳美中和劉渡舟,以及其他來的幾個老教授也同樣跟車過去了,現場就留下方言他們班上一半人,還有王玉川,方藥中,以及幾個老教授們。
方言他們這會兒已經來到搭好的臨時看診的地方了。
棚子是用竹竿和帆布搭的,雖然簡陋,但帆布選的是防水的厚料,底下鋪著干草防潮。長條桌擦得锃亮,看得出是特意打理過的,桌沿擺著粗瓷茶缸。
不過這地方明顯夠不到真多人同時坐診,方言他們把自己帶來的桌椅板凳都擺好,然后就開始招呼周大海組織人準備開始排隊有序的看診。
周大海扯著嗓門對著下面幾個大隊的負責人喊道:
“各大隊指揮好自己的人,按照順序來,老弱病殘不用等號,都排好別擠…”
話音剛落,人群里立刻響起幾聲應和,幾個穿著同樣藍布褂、腰間別著煙袋的漢子往前站了站,各自招呼起自家大隊的人,原本有些松散的人群瞬間規整起來,孩子們被大人拉到一邊,好奇地扒著棚子的竹竿往里瞅。
方言看著這一幕感覺親切得很,前世雖然已經沒有公社了,但是場面也差不多。
管事兒的永遠是個大嗓門,看到有些不講規矩的直接就一頓臟話問候。
“疑難雜癥,就是那些有些怪的問題,都找我們這邊的幾個!其他癥狀就找那些年輕的大夫!”王玉川教授對著周大海提醒到。
周大海看了看現場幾個上年齡的人點了點頭,然后又看到方言也在這邊,他指了指方言問道:
“這個…這個同志也是?”
“嗯,他也是。”王玉川點點頭。
接著周大海就去安排去了,沒一會兒周圍的人陸陸續續的就開始到了各診臺前。
然后方言就享受到了和城里完全不一樣的待遇——沒人到他這里來。
方言面前的木桌孤零零的,連粗瓷茶缸里的水都還是滿的,而旁邊王玉川、方藥中兩位教授的診臺早已排起了長隊,學生們的桌前也陸續有了問診的老鄉,唯獨他這兒門可羅雀。
有個抱著孩子的婦人猶豫著在桌前站了片刻,目光在方言年輕的臉上掃了掃,又瞥了眼隔壁頭發花白的方藥中,終究還是挪著步子走了過去,嘴里還小聲念叨:“還是找老大夫放心些。”
方藥中看到方言這里的情況,直接沒繃住咧嘴笑了:
“早知道你就該提前留點胡子了。”
方言一怔,旋即反應過來,這是說他太年輕了看起來不靠譜。
這時候李萍走了過來,對著 “小伙子,你咋和這些老教授坐一起呢?”
方言聽到這個問題后,有些撓頭,這問題問的,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我比較擅長治疑難雜癥。”他想了想對著李萍回應到。
李萍看了看周圍的排著隊的人,然后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說道:
“那我給你找個人來…耳朵突然聽不到的,你會治不?”
“得看了后才知道。”
李萍說道:
“行,我去把人叫過來。”
說著她就去叫人去了,方言繼續在原地等著。
一旁的周大海察覺出不對勁,對著一旁的楊援朝嘀咕:
“趕緊給安排幾個人。”
楊援朝問道:
“安排啥樣的?”
“啥…啥樣的?”周大海莫名其妙。
“就是難的還是簡單的。”楊援朝說道。
周大海考慮了下,說道:
“簡單的吧…這小伙兒比我們家小子大不了幾歲,剛才坐轎車過來的,估計關系不一般…”
楊援朝點了點頭,這時候他突然看到李萍帶著個人來了,趕緊對著周大海說道:
“書記你快看!李醫生把魏老四喊過來。”
看到這一幕周大海一拍大腿:
“哎呦,這個不懂事的…”
他趕緊對著李萍喊道:
“那個…”
周大海喊了一半又停住,然后三步并作兩步沖過去,一把拉住李萍的胳膊,臉上的笑容都有些發僵。
“這魏老四的毛病怪得很,還是先讓人家老教授瞧瞧穩妥!”
李萍被他拽得一愣,不解地皺起眉:
“周書記,那方大夫說能看疑難雜癥,魏老四這耳朵前幾天突然聽不見,沒查出啥毛病,這不正好讓他試試?”
她身后的魏老四約莫四十出頭,穿著打補丁的灰布褂,頭發亂蓬蓬的,不過身體很壯實,面頰很紅,左邊耳朵里塞著團皺巴巴的棉花,聽到動靜只是茫然地轉頭。
周大海急得直跺腳,壓低聲音對李萍道:
“你懂啥!這小伙子看著年紀輕輕,又是坐小轎車來的,說不定是來體驗生活的干部子弟,魏老四這病要是治不好,老鄉們該說咱們糊弄人了!”他一邊說,一邊給楊援朝使眼色,讓他趕緊把魏老四往王玉川那邊引。
這時候卻看到方言已經走了過來。
“李同志,周書記,怎么了?”方言對著他們問道。
“…”兩人尷尬的沒有說話。
方言看向魏老四,然后對著李萍問道:
“這就是患者吧?”
李萍支支吾吾的說道:
“啊對…他姓魏,左邊耳朵在五天前突然聽不到了…”
周大海眼睛一閉…好吧,愛誰誰了,治吧!
治不好再給個臺階下就行了。
方言這邊聽到后,已經對著魏老四問道:
“右邊還能聽到不?”
魏老四甕聲甕氣的點頭道:
“嗯!能聽到,小大夫你來治我?”
“是我。”方言點頭應著,裝作沒聽懂對方的意思。
然后順勢往面前的長凳指了指,“先坐下說,耳朵聽不見前,有沒有受過涼?比如淋了雨、洗了冷水澡,喝了涼水?”
“沒。”魏老四搖頭。
方言看著他耳朵里塞的棉花問道:
“你塞棉花干什么?”
魏老四聽到這話扯掉棉花,放到了方言面前。
這時候方言才看到棉花上面被打濕了,還有股臭味兒。
這時候他對著 “我耳朵里聽不到后就開始流清水出來,頭還有些發昏。”
方言這時候也在觀察他,發現他面頰潮紅像是喝了酒似的,兩只眼睛發紅,并且說話的時候明顯還有些鼻塞。
方言對著他問道:
“你喝酒了?”
魏老四搖頭:
“沒有。”
方言又對著他問道:
“你是什么時候感冒的?”
“已經好幾天了,耳朵聾之前就感冒了。”魏老四說道。
方言點了點頭,對他說道:
“舌頭吐出來我看看,手也伸過來我給你診脈。”
魏老四聽話的吐出舌頭,伸過手給方言診斷。
方言看到魏老四點的舌頭呈現淡淡的紅色,舌苔薄微微發黃且黏。
接著他一邊診脈一邊對著魏老四問道:
“你口干口苦嗎?”
“誒!有!”魏老四一怔旋即點頭。
方言又問道:
“那應該尿黃,還便秘?”
魏老四眼睛一亮說道:
“那可不,大夫您還說的真準!”
方言對著他問道:
“還有其他癥狀嗎?”
魏老四皺著眉想了半天,手掌在大腿上蹭了蹭:“還有…晚上總出汗,枕頭都能濕一片,腦袋里也嗡嗡的,跟裝了個蜂箱似的。”
他說著又往耳朵里掏了掏,像是怕再流出水來。
方言這邊摸完左邊脈又摸右邊的脈,魏老四繼續對著 “我在公社這邊看過,他們說我個叫突發性耳聾。”
“突發性耳聾是說法,但得找著根由才行。”方言對著他說道。
魏老四看了一眼李萍,說道:
“他們說是我累著了,讓我回去歇一歇可能突然就好了。”
李萍有些尷尬的說道:
“那也是書上寫的。”
方言點頭:
“這個也沒亂說,突發性耳聾確實存在一定的自愈可能性,一些病人由于內耳損傷程度較輕,身體的自我修復機制可能在一定時間內發揮作用,使得聽力得到不同程度的恢復,甚至完全恢復。”
“不過有條件的話,還是不太建議等著,說不定就更嚴重了。”
說罷,方言又問道:
“你們公社衛生所是中醫還是西醫?”
李萍說道:
“都有,不過西醫是在城里統一培訓過的,中醫是老中醫教了兩手,又自學了些醫術的社員他們沒有正式編制。”
一旁的周大海這會兒也補充到:
“嗐,我們這兒的大夫啊,都是咱本地的社員!說是西醫,其實就是上頭組織著短期培訓了陣子就上崗了,哪有你們這正經的醫學學歷吶。”
“培訓也都是些實在的,啥感冒發燒、拉肚子、磕了碰了給包一包,還有教咋接生、給娃打預防針這些,都是些日常能用上的。”
“他們是大夫也是農民,農忙了就下地干活,閑下來才坐診。鄉親們誰家有老毛病、對啥藥過敏,他們門兒清!可一碰到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怪毛病,那就沒轍了,直接抓瞎!”
方言點點頭,這會兒他也把脈摸完了,雙手脈搏浮滑有力。
看到他收回手,李萍對著方言問道:
“大夫,看出啥來了沒?”
她現在也緊張啊,方言要是看不出來那她就得主動找臺階給方言下。
一旁的周大海聽到也趕緊湊了過來,他心里也準備好了。
只看到方言笑了笑說道:
“看出來些門道。這突發性耳聾,根子不在‘累著了’,其實說來也簡單,就是感冒沒好利索,邪氣郁在里頭化了熱。”
“邪氣化熱?”李萍皺起眉,在城里培訓時學的多是西醫名詞,對這種說法有些陌生。
周大海更是聽得一頭霧水,意思就感冒了就聾了?他忍不住插了句嘴:“大夫,這邪氣是啥?跟感冒和耳朵聽不見有啥關系啊?”
方言耐心解釋:
“他感冒初期本該是風寒,但看他舌苔黃黏、口干口苦,還有夜間盜汗、尿黃便秘的癥狀,說明風寒已經轉成了風熱。這股熱邪往上走,堵在了耳朵的經絡里,就像水渠被淤泥堵了水過不去,耳朵自然就聽不清了。耳朵里流清水、發臭,也是熱邪蒸著津液的緣故;頭嗡嗡響、眼睛發紅,都是熱邪上擾的表現。”
他指了指魏老四的耳朵:“西醫說的突發性耳聾,在這情況里就是熱邪阻滯耳竅導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