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
孝昌二年正月,六鎮降兵鮮于修禮反于定州左人城,呼應杜洛周。
河北大亂已經不可避免了。
爾朱榮也趁機將手伸進了平城,等待著一個機會。
在晉陽休息了一個冬日的李爽,則帶著家臣再度返回了白馬城。
平陽郡與太原郡相隔不遠,順著汾水而下,在路上并沒有耽擱幾日。
將近一個季度未見,白馬城中的義勇已經有模有樣了。
周圍的土地在賈思勰的治理下,也逐漸有了幾分太平時節的模樣。
然而,最想念李爽的,既不是他的家臣賈思勰,也不是長史王思政,更不是都尉裴慶孫,而是薛修義。
“這五千義勇訓練好了,暫時編為州兵,歸裴慶孫調度。”
李爽剛剛說完,薛修義便冒冒失失闖了進來。
“刺史,你可總算回來了!”
“你這是怎么了?”
替元顥征募兵馬的薛修義,帶著新征募的七千兵回到了河東,聽說李爽回來了,便匆匆趕到了白馬城。
“還不是那個酈道元!”
這一個冬日,酈道元的剿匪事業頗有成效,伸冤也伸得很漂亮。
可卻苦了薛修義。
“您可得想個辦法,把他弄走。他這一直盯著陳雙熾,有些事情真的翻出來,對大家都不好。”
李爽看了一眼薛修義,道:
“你威脅我?”
薛修義急了。
“我哪是在威脅你,我求你了!”
見此,李爽微微一笑。
“其實吧,這事還蠻簡單的。”
簡單?
薛修義聽了,直搖頭。
“要殺我早殺了,還用求你?”
李爽翻了個白眼,道:
“你也一大把年紀了,除了打打殺殺,還會別的么?”
被一個少年如此說,薛修義很是郁悶。可盡管心中郁悶,他也只好暫時忍受著。
“你說!”
“酈道元是洛陽來的官,想辦法在洛陽那邊活動活動唄!”
“你是說花錢找人安他一個罪名,讓他滾蛋!”
李爽搖了搖頭。
“酈道元在河東這些時日,卓有政績,百姓感念其所為,栽贓如何使得?”
“那如何?”
“花錢找人給他升官啊!”
薛修義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隨即道:
“不瞞刺史說,長樂王元子攸最近派人找過我,要不試試他的門路?”
聽了這個名字,李爽皺了皺眉頭。
又是這小子!
“不必,我有更好的,重要的是找到出錢的人!”
“找誰?”
“這河東的裴氏、柳氏,大大小小的士族,誰想要讓酈道元走人就出,不想要讓他走的話,那就將酈道元引到他們的地盤上去。”
“我明白了。”
夜晚,寢殿。
胡后躺在鳳塌之上,將頭輕輕靠在李神軌的胸膛上。
“最近皇兒的身邊的那些人,日日在說我的壞話,可把我可愁死了!”
李神軌聽了這話,自動啟動了賢者模式,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樣。
胡后見李神軌沒有了反應,狠狠擰了一把他胸前的肉。
“你讓我給酈道元升官,把他調到荊州去,我都按你的意思了,你呢?”
李神軌吃痛著,看向了胡后。
“我知道,可又能怎么辦呢,就算你殺了這些人,下一批皇帝身邊的人還是會說你的壞話。在他們眼里,我們就是奸夫淫婦。”
胡后聽了,倒是樂了,一掃有些郁悶的心情。
“你老實跟我說,你收了河東那幫士族多少錢?”
“收錢?”
李神軌一臉懵懂的樣子,似乎有些驚訝胡后為什么會這么問。
“你少跟我裝,酈道元惹了這么多人,他們還拿他沒有辦法,就想個辦法把他弄走,會沒給你錢?”
“你恁的憑空污人清白!”
李神軌怒了。
仿佛是為國為民的絕代忠臣受了委屈一般!
“我像是缺錢的人么?”
胡后差點忘了,李神軌這輩子的花銷,他爹都已經給他奮斗完了。
他這幅樣子,胡后還從來沒有見過,當下,態度就軟了下來。
“好了,是我錯了,那你說說,為什么要幫酈道元?”
“我義弟跟我說酈道元乃是難得的人才,在河東伸冤無數,但是惹了太多的人,這叫保護性升官。我覺得他說的對,就幫了忙了!”
胡后一聽,嘟囔道:
“他哪次說得不對!”
“你說什么?”
胡后三十好幾,臉上卻露出了嬌俏的表情,向著李神軌道:
“你就不能少聽聽你那義弟的話么!”
“你在教我做事么?”
“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神軌哼了一聲。
“這里不是你的顯陽殿,以后少在我面前說我義弟的壞話。”
“姐姐真是太不懂事了,你與唐郡公乃是生死之交,雖不是親兄弟,卻勝似親兄弟,她怎么能這么說呢?”
馮翊郡君府上,胡玄輝給李神軌倒了一杯酒,輕輕的靠在他的胸膛上。
“還是你懂我!”
李神軌喝了一杯酒,握住了胡玄輝的手。
“不過有一件事情,義弟跟我說了,我也覺得有些麻煩。”
胡玄輝眸子一轉,面色有些微妙,又在李神軌空了的酒杯之中倒了一杯酒。
“何事能難倒咱們的大魏第一神將?”
“義弟跟我說啊,元子攸這個人要小心,別看他恭敬守禮,說不得就會捅你一刀。”
胡玄輝聽了,臉上露出了笑容。
“我也聽說了,皇帝身邊很多人,都與他關系不錯。皇帝性子執拗,此時又是易于沖動的年紀,若是被人挑撥,恐怕皇帝與太后之間,遲早會起沖突。”
李神軌聽了,陷入了沉思之中。
胡玄輝看了,笑道:
“怎么,在擔心姐姐了?”
“不是,我在想是不是該把洛陽城的財物先轉移出去,免得打起來的時候帶不走。”
河東,蒲津渡。
酈道元正要登船離開,身后,傳來了一聲招呼。
“御史中尉!”
酈道元回首,正見李爽騎馬趕來。
“郡公來此,難道是為我送行的?”
“正是!”
酈道元聽了這話,不免心中氣餒。
“慚愧,沒能揪出郡公的尾巴。”
李爽一笑。
“那歡迎下次再來啊!”
“你是真心的么?”
“絕無虛情!”
酈道元哈哈大笑,隨后登上了船。
酈道元的家臣看著這幅場景,問道:
“主公,您上次說這最后一種賊,若是不及早懲治,會如何?”
卻聽酈道元悠悠而道:
“大河滔滔,盡向東流,誰也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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