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先生請看鏡頭，別抬頭了。”
“哦哦。”
唐文嘴上答應，但眼睛還是忍不住往頭上翻。
女記者有些無奈，也忍不住看向天空。
就在兩人頭頂，距離不到幾百米的距離上，一架涂掉了紅色塊的零式水偵晃悠悠地飛過。
“唐先生，你是擔心飛機掉下來嗎？”
唐文點頭。
“可你們請的是東北航校的專業飛行員，應該不需要擔心吧。”
唐文：“飛行員回去了，現在飛的是鄉長。”
女記者腦海里浮現出一個胖胖的老頭，就是他在鎮上接應電視臺，前不久還在講鄉里對支柱產業的扶持。
就是那個戴著眼鏡，怎么看都是潛在三高人群的老油條？
女記者囁嚅幾下，最后還是從心的說道：
“那我們還是去室內采訪吧。”
采訪其實很簡單，幾個主要人物念下詞就行，沒什么自由發揮余地。
黃東福出鏡時特意收緊肚子，旁邊還有銀行和鎮、鄉的要員，一起聚在福東號的船身下合照。
然后…福東號光速失寵。
拍攝地點在大灣港，福東號的對面就是7000多噸的矢矧號巡洋艦。
雖說是模型，但一眾領導興趣絲毫不減，一個個要上去合影。
好在唐文已經解除武備并封住了船體內部，以裝修為名只讓他們在外面合影。
電視臺也不務正業，和唐文對了劇本以后不是拍軍艦就是拍飛機。
而剛剛剪完彩還披著彩帶的福東號？
黃東順帶著招募來的退役水兵，登上了自家的大漁船。
唐一跟著他們一起，帶著海員們來到最重要的輪機艙，正要開始介紹卻被其中一人抬斷。
那是黃東順招募來資歷最老的水兵，已經是資深士官，要不是想念家庭還能再干十年。
只是隨著家庭壓力越來越大，聽說漁業公司招海員就來應招。
當他看到這條蒸汽漁船時，臉色就已經變得奇怪起來。
直到進入輪機艙后，各種儀表和閥門映入眼中，差點讓他精神恍惚。
“忠叔，有問題嗎？”
對這名老水兵黃東順很尊敬，論兵齡他是要喊一聲老班長的。
忠叔摸了摸艙壁，又踮起腳看了看儀表的標識，嘴里喃喃道：
“一模一樣，一模一樣啊。”
他愣愣地看向唐一：
“這條船是新造的？”
黃東順主動回答：“當然，從切鋼板開始我都看著呢，絕對新。”
秦忠沉默了幾秒，然后才開口：
“我在530艦上當過一段時間輪機長，這條福東號…我還以為是你們買下來翻新了。”
530艦是哪條？就是第一代南倡艦，繳獲的橋立級“宇治”號，在80年代退役前短暫改過一段時間舷號。
對秦忠來說，剛剛一看到福東號他都差點幻視。
再進來一看布局，不能說大致相似，也算得上一模一樣。
他剛剛墊腳看儀表底部的制造廠家，還是小本子原廠！
唐一也知道是碰到了正主，不慌不忙解釋道：
“我們建造蒸汽漁船確實沒有經驗，所以一定程度參考了橋立級，這很正常。
而且艦體是全新建造的，絕對不是翻新。”
秦忠當然看得出來，焊縫里面連灰塵都看不到呢。
不過這并非壞消息，在福東號上繼續擔任輪機長簡直就像回到家一樣。
而且…這船多像軍艦啊，他甚至懷疑是不是蓋金弄到了橋立號的圖紙。
黃東順：“所以，這是好事？”
秦忠頷首：
“如果我猜測不錯這套動力系統幾乎沒有…嗯，任何改動，我當年留下來的維護筆記都還在可以找找；其他人也都在蒸汽輪機里干過，最多一周就能完全熟悉。”
“另外黃經理，看到這個聲力電話了嗎，連這套系統都保留下來了，想必艦橋內也依然是戰艦布局，你可以體驗當艦長的感覺了。”
說著秦忠忍不住看了一眼聲力電話上的銘牌，上面寫的日文是富士重工。
富士重工都拆分多少年了，現在應該叫斯巴魯吧？
這也要還原？
秦忠搖搖頭，不管怎么說這個結果比真的上漁船更令人欣喜，仿佛又回到了艦上的歲月。
他直接開始指派海員崗位，然后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來一個哨子，用力一吹：
“所有人就位，檢查機電儀器與傳動箱狀態，10分鐘后預熱鍋爐，預計40分鐘后達到標壓！”
退役水兵出身的海員們沒有絲毫生疏，一個個都在哨聲刺激下精神一振，有條不紊地開展工作。
唐文：“…”
有老兵在，似乎都不用他解答問題了？
盧副鎮長趁著電視臺和其他人在各忙各的，抓住了企圖偷偷溜走的唐文：
“小唐啊，你的點子好啊！這模型船是真得勁，外面用了不少鐵皮吧？”
唐文松了口氣，笑著解釋：
“當然，下半部分和內部不便開放的地方就是水泥解決，游客嘛，外面能唬一下就好了。”
盧俊：“這個模型太震撼了，你們那個一千多噸的漁船還沒有它一半長，高度也差好多。你看今天下來的同志們還是電視臺，大家都在拍，說明游客也許會很喜歡喲！
我在想，能不能讓這個模型船也安個發動機動起來，更加的擬真。上面弄個飯店，就叫軍艦海鮮飯店。”
合著鄉長折騰飛機，您就折騰船是吧。
唐文豎起大拇指：
“這個創意太好了，我們居然都想不到，只顧著當擺件用。”
“對啊，水泥船我是見過的，一樣能跑沒毛病。你們船廠能造蒸汽機，直接塞進去，煙囪冒著煙，螺旋槳一轉就跑了。
再焊幾門大炮，上去的門票怎么也要收個一百塊吧？還要吃飯，賣模型…”
盧俊看過大灣旅游開發區的提案后也是打開了思路，各種腦筋一起使出來。
當然主要是電視臺一看就會重點拍軍艦，不抓住機會好好宣傳怎么行？
鵝城電視臺又不是中央新聞，原創節目聊勝于無，所以時長也不金貴。
要讓整個鵝城都知道，大灣有辣么大一條軍艦，又能動又能玩，還愁沒人流量？
路都快修好了，宣傳要準備起來呀！
有造船廠當發展支柱，有旅游區吸引流量，這哪里是鄉村復興，這是進步的階梯！
唐文：擦汗。
按照盧副鎮長的說法，這條模型戰艦他看起來像軍艦，動起來像軍艦，那可不就是真的么。
“領導，這么做會不會不太好，萬一被人誤會是真的…”
“真的就更好啊！”
盧俊一臉你格局小了的樣子：
“就是要讓大家都認為是真的才會來，假的誰看？我剛剛說的那些能改吧？我去找記者了，要讓鵝城人民都知道我們大灣鎮有軍艦看！”
唐文看著跑遠的盧俊，摸了摸胸口自我懷疑：
壞了，真是我格局小了？
“唐先生，我叫徐莉莉，這是我的名片，下次再見哦。”
女記者一步三回頭地上了電視臺的面包車，還不忘最后伸出頭來和唐文告別。
后者也帶著禮貌的微笑，站在原地目送電視臺的采訪組離開。
等面包車走遠，楊泰就對著唐文擠眉弄眼：
“記者好看吧，也是個主持人呢，去城里不請人吃飯？”
唐文：“…”
“去去去，那婆娘臉上雪花膏比豬油都厚，當媽都不嫌小。”
陳永貴一臉嫌棄，然后才對唐文露出笑容：
“就小唐這條件怎么也要找個大學生，我看郭家小姑娘就可以。”
楊泰：“那丫頭不行，我覺得還是要找城里老師出身的，鎮上小學要來個師范的小老師，我覺得…”
趁著兩人開始婚介斗法，唐文悄無聲息地閃人。
采訪組走之前盧俊告訴他，電視臺認為大灣村的旅游規劃非常有特點，打算做一期特輯或者拍一部長廣告MV。
主要原因是配合當地的旅游新賽道開發，次要原因是唐文答應可以有條件借用飛機給電視臺航拍。
不僅僅是拍大灣港用，也能有償租給電視臺，當然空域和航線問題他們自己解決就是了。
用這個條件直接換來了臺長的首肯，決定在大灣港正式對外開放前夕拍攝宣傳素材。
而根據現在的工期計算，飛機跑道即將投入使用，公路還要半個月。
除了基礎設施，就是椰子樹、灌木等觀賞植物需要移植，以及附近幾片沙灘需要增加商店、小路等等，但工期也很短。
整個大灣港旅游區預計10月上旬基本完工，并拍攝短片，然后向公眾開放。
而對盧俊所提將“水泥軍艦”改為景點運營的方案，唐文也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盧副鎮長絕對早早意識到了流量的重要性，直接對鏡頭喊出了“看軍艦，來大灣”的廣告詞，模型是一個字也不提，反正現在廣告也不抓標題黨。
按照他的說法，軍隊吃飽了撐得管這東西。
所以…反正矢矧號暫時也沒用，不如真的試試？
矢矧號改造雖然只是針對內部艙室，但依然需要在船塢中進行，只有在建的LV2造船廠才能容納。
不過新的造船廠還有10天就能結束施工，現在已經能看到大規模的建筑，唐文就拉來船舶設計室研究怎么改造讓矢矧號更舒服了。
矢矧號畢竟是一條40年代末的軍艦，內部居住環境對游客來說絕對是很不舒服，又悶又熱不說，里面還有很多吊床，也只有肯吃苦的士兵才能忍住。
游客是來享福又不是真打仗，自然不能保持原樣：
“矢矧號標準狀況下艦員人數是730人，但如果只需要基本的航行需求，60名左右船員就可以了，接待200名左右游客，算上服務人員，把總人數壓縮到300人以下。”
唐文站在軍艦內部結構草圖前，拿起鉛筆大刀闊斧地修改：
“戰艦里面的艙室只挑大的、有窗的改造成酒店式的房間，其他游客盡可能往上層建筑轉移，原來的軍官艙室夠改成豪華套房，還有這里——”
他手指放在矢矧后艦體中部一前一后兩座魚雷發射器上面：
“炮塔可以保留裝裝樣子，這兩座魚雷全部拆掉，上面建房間和餐廳，不過兩座水上飛機彈射器保留下來。
另外我們要把軍艦涂成白色，外面掛上一圈圈的跑馬燈，怎么鬼火…殺馬特怎么來，原來的廚房和餐廳面積擴大至少兩倍。
還有唐一，想個辦法給全船裝上足夠好的空調系統，不然游客會造反的。”
唐一默默記下所有的改造要求，然后計算改造量。
“改造周期半個月左右，工程量不算大，但是我們需要計算成本：
如果要出港航行，一次至少消耗10噸燃油以及其他物資，人員支出，港口占用，內部成本大約在5萬元。按照理想的盈利率，這200名游客人均需要消費500到1000元。
或許我們不需要那么保守，即使300人也能在改造后的矢矧號上過的很舒服，因為大部分居住區都轉移到上層了，這可是一條7000多噸的戰艦。”
唐一用鉛筆在圖紙上勾出新的輪廓，原來的矢矧號只有前部的艦橋是主要生活區，但在拆除兩座魚雷發射器后，尾部新增的建筑能提供1倍以上的舒適生活區。
這么大的船僅僅接待300人，總員額不超過400人，已經稱得上很奢侈。
他計算的盈利率是按照100到150，其實對于旅游業來說也就那樣，真的不算高。
“就先這樣做吧，如果失敗就繼續當擺件，或者將它賣給海軍。”
唐文并不是很在意，這只是一次小小的嘗試。
大致確定下來矢矧號的改造案，唐文忽然又看向唐一：
“接下來幾天，你去一趟香江？”
“這次香江的用戶身份比較特殊，務必靈活應對。”
“放心吧老板，我接待過不少香江人。”
李正陽向唐文保證，在他身后的卡車上，是四臺香江緝私局要的850馬力柴油發動機以及對應傳動部件。
運到香江的車輛和人員都需要手續，但鎮上老盧一發力就輕松解決。
李正陽就是張副行長舉薦過來的人才，以前在北方注塑廠工作，經常給國外或者香江客戶生產塑料件，有很豐富的交涉經驗。
他將會與唐一一起去香江，指導緝私局的快艇改裝。
看著兩人坐上卡車離開，唐文又想起了買了四條大飛的王虎。
鵝城到香江就幾個小時，估計這四條大飛已經在努力工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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