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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哪來什么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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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方,靈州城城頭。

  朔方節度使李國貞,朔方營田使張齊丘等一眾朔方軍將領,看著黃河對面草原上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頭的回紇騎兵,心中都有些發毛。

  城下這些騎兵再怎么少算,幾萬人是有的!而朔方軍防區很大,屯扎之地也很分散,靈州城內唐軍不過數千人而已。

  真要打起來,后果不堪設想!

  “仆固懷恩!你給本節帥解釋一下,這是怎么回事?”

  李國貞指著黃河對岸的回紇騎兵,大聲質問道。

  仆固懷恩是內附大唐的鐵勒部族首領,也是朔方軍將領,更是大唐與回紇之間的“中間人”。這次他被回紇葉護擺了一道,心中也是憤憤不平。

  現在如同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

  事情是這樣的。

  李國貞與張齊丘等朔方軍高層,一直在暗地里準備對回紇的軍事行動。近年來回紇人侵占其他部落的草場,扮做馬賊劫掠商道,完全不把“看場子”的朔方軍放在眼里,氣焰已然十分囂張。

  不給回紇人一點教訓,朔方軍便會鎮不住場子,到時候會發生什么事,已然不敢想象。

  于是朔方軍便想私下里擴編一萬騎兵,在朝廷編制以外。但在編制外私下募兵這種事情,很犯忌諱,被朝廷問詢的時候不好解釋。

  所以李國貞等人就想了個偷梁換柱的法子,也就是所謂的“兵馬分離”。

  先把馬匹弄到手,需要的時候,再招募兵員。

  也就是說,先給朔方軍增加編制外的一萬匹馬!這種尋常操作,在河西跟安西都護府那邊都是基操,也不會引起回紇人的警覺,更不會讓朝廷感覺詫異。

  然后在軍事行動開始之前,再在本地內附的城旁游牧部落里面招募騎兵兵員。這些人很多都是以前參軍過唐軍,輪換后退役的人。

  等對回紇人用兵的時候,需要他們上陣就招募,不需要便遣散,讓他們各回各家。只有馬匹是固定在軍隊實際編制里面的。

  所以與其說是人配馬,倒不如說是馬配人。

  因為所需的馬匹是擴編,所以自然而然就超出了本地供給的極限。李國貞無奈之下,便命仆固懷恩帶人帶錢,去回紇買馬。

  事情本來很順利,回紇人的馬匹,價格也很公道。仆固懷恩親自點驗過,都是好馬,這件事很快就談成了。

  給了定金,約定回紇人送馬過來點驗后給尾款,談判的時候,雙方氣氛非常友好。

  但問題出在接收馬匹的環節!

  回紇人收了定金后,送來的馬匹,居然全都是歪瓜裂棗!這種劣馬只能馱運貨物,無法供士兵騎乘!

  得知此事后李國貞大怒,但因為朔方軍還沒有做好對回紇人作戰的準備,所以只得派仆固懷恩前往回紇牙帳交涉。

  這時候回紇人便開始耍無賴了。

  回紇葉護對仆固懷恩說:馬就是那些馬,也只有這么些,其他的馬,我們自己也要用。你愛要就要,不要我把馬牽回去,但是定金就不能退了。

  擺明了吃定唐軍不可能反擊!

  朔方軍何時受過這樣的氣!

  他們對周邊草原民族耍這種套路還差不多,被人反過來戲耍,這種事情怎么可能忍得下去?

  李國貞一聲令下,唐軍出動,直接把這一萬匹劣馬給扣下了!然后就有了眼前這一幕,回紇葉護帶著回紇各部族騎兵,前來靈州討說法。

  “末將辦事不利,請節帥責罰!”

  仆固懷恩抱拳行禮道,心中恨透了回紇人。

  其實朔方軍和回紇人都明白,現在就是互相拉扯的時候。回紇勢力強大了,就要追求與實力匹配的身份地位。

  而朔方軍作為大唐在河套地區看場子的人,不可能讓回紇人為所欲為,打壓是必然。

  回紇人未必是舍不得一萬匹好馬,而是要試探一下水深水淺,看看朔方軍能不能咽的下這口氣。

  回紇人也會根據朔方軍的反應,為接下來的行動打底。是進是退,得看唐軍的表現。

  也就是說,不排除得寸進尺,繼續攝取更多利益。

  于是被夾在兩方中間的仆固懷恩就難受了。

  當初草原會盟立碑的時候,他因為給方有德帶路,又獲得了一些戰功,因此得以在朔方軍中站穩腳跟。

  更是因為在回紇部落中有人脈,所以承擔了“中間人”的角色。

  兩邊都能說上話,地位自然是扶搖直上!

  可現在朔方軍與回紇人鬧起來以后,兩邊都對仆固懷恩有疑慮,認為他屁股坐的位置不太對勁!

  忠誠不絕對,就是絕對不忠誠!

  現在是仆固懷恩展現“忠誠”的時候,無論是對大唐還是對回紇人。他無法繼續當騎墻派了。

  仆固懷恩自然是忠于大唐,一心一意為朔方軍辦事的。

  這倒不是因為他向往中原文化,而是因為一個非常直白淺顯的道理:回紇人逐漸勢大,他哪怕帶著部族投靠過去,也只能當小弟,搞不好還會被對方吞掉。

  并且因為朝秦暮楚,自己名聲也毀了。

  而在大唐這邊,背靠朔方軍,能跟草原各部能說得上話,還能證明自身的“忠誠”,這不比跟著回紇葉護混香多了?

  畢竟,大唐這邊需要樹立“典型”,而仆固懷恩就是最好的典型!

  “仆固將軍也沒有料到回紇人如此喪心病狂,李節帥不必苛責。”

  張齊丘上前打圓場說道。

  李國貞是非高祖血脈的宗室出身,從前養尊處優慣了,對于軍中潛規則還不是太懂,有點書生意氣的意思。但張齊丘在朔方軍中多年,對丘八們的心思洞若觀火,可以說是了如指掌了。

  現在正是用人之際,意氣用事沒有半點好處,也解決不了問題。

  “罷了,為今之計,只看如何退敵吧。”

  李國貞無奈擺了擺手,不再追究仆固懷恩的罪責。

  現場氣氛陷入尷尬之中,因為李國貞已經有點后悔當初腦子一熱,將回紇馬匹扣押的事情了。

  他忽然發現,這會不會是回紇人的詭計呢?

  要不然,回紇人如何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糾集數萬騎兵?

  當初張齊丘苦勸,自己沒聽,結果現在事情鬧大了!

  “回紇人兵臨城下,為之奈何?”

  李國貞湊到張齊丘身邊,壓低聲音問道。

  “節帥,我有一計。”

  張齊丘在李國貞耳邊嘀嘀咕咕說了半天。

  “妙啊!”

  李國貞撫掌大笑,顯然是對這條計策很滿意。

  他對著仆固懷恩招招手,張齊丘便將自己的計策,完完整整的告知了仆固懷恩。

  “本節帥會在靈州城下,當眾打你軍棍。此事都是你自己私自做主。然后我們會將那一萬匹劣馬返還回紇。

  此事若成,你為首功,如何?”

  李國貞目光灼灼看著仆固懷恩詢問道。

  “為節帥效死!”

  仆固懷恩激動的抱拳行禮道。

  待他離去后,李國貞有些猶疑的詢問道:“這樣做,真的沒問題么?”

  “兩害相權取其輕罷了。

  我們可以示敵以弱,但不能示弱。

  狄夷禽獸,畏威而不懷德,跟他們講道理是沒用的。”

  張齊丘鏗鏘有力的繼續說道:“一切為了大唐,其他不值一提。”

  “是啊,一切為了大唐。”

  李國貞嘆了口氣,感覺身心疲憊。

  “可命經略軍、安豐軍、振武軍向靈州靠攏,以備不測!”

  張齊丘小聲建議道。

  “嗯,確實。”

  李國貞點點頭,面色糾結。

  “我有一只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

  騎在馬上,方重勇一邊哼著歌,一邊閉目打瞌睡,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

  昨天總算是知道“紅粉骷髏”四個字是什么意思了。女人在床上騷起來,一般人真是抵擋不住。

  “叫你昨天在床上悠著點吧,你就是不聽。

  你看,我昨天就不跟她們搶,還是我心疼伱。

  是也不是?”

  身旁的阿娜耶抱怨了一句。

  “是是是,還是你心疼我。”

  方重勇有口無心的答了一句,顯然是沒放在心上。

  阿娜耶對方重勇翻了個白眼,獨自騎著馬往前去了。

  整個隊伍包括三千銀槍孝節軍,外加顏真卿隨員四百人,以及搬運糧秣的民夫萬人,隊伍浩浩蕩蕩朝著洛陽而去。

  這條路便是聞名大唐的“兩京馳道”,道路寬敞平坦,沿途驛站不絕。若是某個官員身邊十幾人隨行,幾乎可以不帶行李,不準備干糧。

  可是驛站再牛逼,也沒法供給數千人的大軍軍需啊!

  這里又不像是在河西那樣,靠著駱駝馱運輜重,所以隊伍后面只好跟著長長的“尾巴”。

  當然了,這些民夫還有別的任務,那便是疏通運河,修建城壘,搬運財帛回關中之類的活計。總之,這次基哥下了很大決心。

  讓方重勇他們到了南方后,一定要撈個夠!

  “停!都停!快停下來!”

  隊伍后面傳來叫嚷聲,引起一陣陣騷動。幾個穿著紅色宮服的宦官,舉著一塊寫著“停”字的木牌,騎著馬,從方重勇身后的方向,也就是長安方向而來。

  方重勇一臉詫異的回過頭,正好看到高力士騎著馬飛奔而來。

  他到方重勇身邊之后,連忙勒住韁繩,對這位一臉詫異的新任淮南節度使說道:“銀槍孝節軍就地屯扎,方軍使速速前往興慶宮商議大事!”

  方重勇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瑪德,今天上午才從長安玄武門開拔向東,這都沒走幾里路,就得返回長安?

  朝廷這朝令夕改有點離大譜了啊!

  看到他在愣神,高力士策馬上前,低聲說道:“方將軍勿慮,此行只為公事,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

  “明白了。”

  方重勇深吸一口氣,微微點頭,對不遠處的封常清喊道:“傳我軍令,就地扎營,不得擾民。”

  “得令!”

  封常清領命而去,什么廢話也沒說。

  方重勇隨即對高力士叉手行禮道:“請高將軍引路。”

  “好好好,你不愧是全忠之子,無愧圣人給你國忠的表字。”

  高力士感激的點點頭,在這個節骨眼方重勇沒什么“不該有”的想法,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二人策馬直接沖進春明門,來到興慶宮,快步走進勤政務本樓的御書房。

  一看到方重勇來了,基哥明顯是松了口氣的樣子。

  “不必拘禮,坐!”

  方重勇剛要行禮,基哥指了指面前的軟墊,示意方重勇不必多話。

  “如今,銀槍孝節軍的軍心士氣如何?”

  基哥面色平靜問道。

  “回圣人,我等得圣人看重,日夜枕戈待旦不敢懈怠,以報圣恩!

  首戰用我,用我必勝!”

  方重勇抱拳行禮道。

  “好!好!

  話不多說,你這便與顏真卿一道,前往朔方軍治所靈州城,接替李國貞。

  朕馬上會下旨,撤銷你淮南節度使一職,封你為新任朔方節度使。顏真卿為朔方營田使,你二人速去朔方。

  帶著三千銀槍孝節軍一起去。

  事不宜遲,現在就出發,星夜兼程趕路。朕再給你一道圣旨,沿途州縣必須無條件配合你們行軍,負責后勤輜重補給。

  若誰有懈怠,刺史以下你可以先斬后奏;刺史本人則需要押解回京,大理寺審問后。

  總之,朕就是要快,你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到達靈州!

  去了以后,掌控大局!”

  聽到這話,方重勇都被基哥整無語了!朝廷這朝令夕改的,當真是離大譜!

  “圣人,那去兩淮江南之事…”

  方重勇滿是猶疑問道。

  “朕已經命楊慎矜領銜,帶著邊令誠奔赴揚州,催繳供奉。

  大體還能對付一陣子,這些你就不必操心了。

  其他的事情,可以等你班師回朝后再說,眼前是朔方的事情。

  這個最急,你一定要處置妥當!”

  基哥擺了擺手,不肯說更多細節了。

  方重勇心中暗叫不妙,他很少看到基哥如此焦急的情況,肯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圣人,微臣對朔方那邊的事情兩眼一抹黑,在當地又毫無人脈,只怕…”

  方重勇還是有些吃不準,而且跟不熟悉的丘八打交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然而,他卻見基哥擺了擺手說道:“就是跟當地人沒關系才好。總之,到了朔方后,立刻將朔方軍高層,包括李國貞、張齊丘、仆固懷恩等人控制起來,等待朕的圣旨。”

  基哥看起來有些生氣,但很顯然不是在生方重勇的氣。

  “微臣遵旨,這便帶兵前往朔方。”

  方重勇只好接過基哥遞過來的委任狀,貼身放好。

  “去吧,具體什么事,高將軍會跟你細說的。抓緊時間,快點動身!”

  基哥閉上眼睛,那樣子看起來似乎很疲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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