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讓衛東的目的，就是盡可能讓更多人不要成為時代的犧牲品。
自己也別折在里面了。
晚上的自由市場打打球，董雪瑩還罕見的陪讓衛東去老領導那邊登門匯報了近期工作，才回到江畔小樓歇息。
夫妻倆也算是罕見的在三樓搭建的棚屋看著中秋節前的上弦月，浪漫的聊了半宿，而不是忙著做作業，當然最后還是以作業收尾，方顯傳統美德。
讓衛東覺得是環境的功勞，董雪瑩卻認定還是沒有娃影響。
相擁而眠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又白日尋歡了一場才拖沓著起床。
這一年多兩口子基本都在兵荒馬亂的局面中奔波廝殺，的確很少有這樣的放松憊懶。
讓衛東還琢磨著開車繞過衛生巾廠，免得被李二鳳抓到，順著白天的工地再巡視觀察遍，出城去那邊的鄉間游玩，也是前年他們收摘柑橘跑過的鄉鎮。
中午吃了農家飯，下午找了個水澗溪流邊陰涼處，怡然悠閑的乘涼消磨時光。
董雪瑩果然是沒沈翠月說那種要求節制的念頭，讓衛東興之所至，她就各種配合，的確是溫柔到了骨子里。
傍晚夕陽了，之前鎮上繳稅附近的小飯館沒營業，兩人才只好回市區覓食。
經過自己一手參與搭建的衛生巾廠，董雪瑩才笑稱也不用避諱二鳳，在江州那么多都看著，不差這個把個，就到食堂吃飯。
來都來了，不視察下衛生巾廠也說不過去。
結果兩人剛把車停在食堂門口，讓衛東還特意牽住了手，不怕李二鳳看了怎么樣。
卻迎面就看見他爹媽目瞪口呆的在食堂包間門口，犀利的目光差不多能把牽著的手給燒熔了去。
董雪瑩下意識的就想掙脫躲避。
讓衛東卻根本沒細想的穩穩抓住，他還覺得應該這么表態：“你們啥時候回商州的？”
老讓不說話。
讓媽卻皺緊了眉頭：“董家大妹子，你在跟衛東處對象？”
語氣就很不好了。
讓衛東跟董雪瑩果然南轅北轍：“對！”“不是！”
聽了老婆這反應，讓衛東罕見的有點惱：“怎么不是，我們倆自己的事，你在意旁的干嘛！”
轉頭對老媽老爸都斬釘截鐵：“確實不算處對象，去年我們到江州就在一起了，沒扯證但已經是夫妻，也是你們的兒媳。”
后來想想，恐怕這才是最大的一根稻草。
讓衛東覺得是稻草，不重。
卻徹底壓垮了董雪瑩最后那點念想。
老讓很少吭聲的，都悶聲悶氣的來了句：“不行。”
老媽更是差點就一把鼻涕一把淚，要不是怕鬧大了丟臉，絕對能嚎出來：“大妹子，你這么做可不地道，當初你說了是你家黃花閨女配給我們衛東…”
讓衛東一眼看見后面跟著出來的李二鳳，連她一同惱上。
遠遠指了指：“什么地道不地道！我的事不需要別人來做決定，話不投機半句多，我不會跟你們爭論的，就這么地吧，相互不照面就是了。”
說完摟住董雪瑩的肩膀往外走，因為明顯感覺到老婆雙腿發軟的往地上滑。
眼淚更是難以抑制的流淌出來，使勁還想給老讓夫婦說對不起，就被讓衛東捂嘴抱著出去。
推上車就走。
就這，董雪瑩都沒嚎啕大哭，而是那種非常壓抑的無聲抽泣。
已經蛻變成四十年后思維的讓衛東很費解：“這有什么了不起的，過日子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我爹媽有老傳統思維，我也不怪他們，孝敬和我們的家庭和睦是兩回事，你不跟他們打交道還省了婆媳關系。”
董雪瑩只無聲的搖頭。
還甩下一串淚珠。
讓衛東也煩躁。
其實他這兩年變化肯定極大。
事業上的一帆風順，已經讓他習慣了一言九鼎。
連江州、滬海市里面看看那都是見的什么人物，更有蘋果老板對自己說的話都能言聽計從。
就已經習慣了掌控一切，偏生掌控不了家里這點事情？
忍不住也有些暴躁的低吼：“你到底要怎樣！我全心全意的對你，你為什么總是顧慮重重，我…”
以他六十歲的心理年齡，除了那點本能沖擊，真的已經很難讓他失去理智了。
現在都還是控制住了沒說出難聽的話。
董雪瑩慢慢搖頭開口：“我真的受不了了，白天黑夜上班做夢都在想我配不上你，我對你幫不上忙也見不得人，連你爹媽都不能見，不是這樣的，你不應該找我這樣的女人，對我的壓力也太大了，我…我真的以為我們就只是做點小買賣，賣賣熟食，過點小日子，你現在已經出人頭地，我都不敢跟你站在公司，怕人在背后指指點點，我離過婚帶著孩子，哇…”
終于哭出聲了。
是真的悲慟凄涼的上了真感情。
八十年代，離過婚的縣城女性可能要被整個縣城都在背后指指點點。
這種觀念差異，連女性本人可能都認同。
哪像四十年后離異帶娃簡直還能加分？
讓衛東煩躁撓頭，頭發都快揪下來，內心其實也在翻騰沈老三的話，甚至隱約還有那個老鬼提醒過他的字句。
使勁甩甩頭把這些雜念拋開：“我們換個地方生活…江州也沒幾個人知道這離婚帶娃的事，我不在意都不解決問題嗎，你非要計較這個，真的有點鉆牛角尖。”
老實說，換個懂女人的這會兒一陣摟著哄，沒準兒也抹過去了。
讓衛東卻偏偏要講道理。
董雪瑩也就繼續順著自己的牛角尖悲苦不已：“讓我走吧…我自己走，你跟小晴過，說了你們結婚，我給你們照料家里就行，我真的做不動了，我只想什么都不做，完全放松的獨自安靜一段時間。”
讓衛東居然想的是：“是不是這段時間做那個太頻繁，把你累著了？”
感覺上回章蘭芝不也是這樣被鑿跑了嗎。
董雪瑩使勁搖頭：“我喜歡跟你一起，我是心里太累了，我想歇歇。”
讓衛東也能理解：“那就歇歇，去旅游吧，叫小晴陪你去。”
董雪瑩還是搖頭：“我自己走走，我知道我是有心病，看能不能治好吧。”
她也是真的犟，說走就走，晚飯還沒吃，這也是恰好晚班船經過商州的時段，叫讓衛東開車把她送到碼頭，隨便找了條客輪就買票返回江州。
感覺老讓夫婦在這里，她一秒鐘都沒臉待下去。
讓衛東還得轉頭去給小姨子打長途。
董雪晴也急得直跺腳：“怎么會這樣，怎么…你呢，你一個人在商州了？”
讓衛東以為是怪他怎么沒跟著：“她都哭成那樣了，我想她靜靜也好，睡一覺明天早上到江州，你去碼頭接下，東方紅23號，你能勸就勸，不能勸就陪她去旅游散散心，我叫她別在意我爸媽怎么想，她非要把別人的看法放心上，我還覺得憋屈呢！”
董雪晴憋出來句：“爸媽不是別人…你照顧好自己，要不要我叫誰來陪著你，哦，有二鳳姐在。”
這倒把讓衛東氣笑了：“老子又不是什么玩意兒，還離不得女人嗎？好了，就這樣！”
說著掛了長途出來，看看對面還在上晚自習的中學，居然選擇到旁邊運輸公司的茶館去打牌。
男人放松情緒真的蠻簡單，就難以理解為什么會自己把自己套在牛角尖里。
而且這時候讓衛東也沒想過對自己的生意，財產會不會有什么影響，只想打打牌就把事情拋到腦后了。
還別說，哪怕有認出來他是帶了不少人做事的讓哥兒，運輸公司的力夫、司機們依舊不把他當什么了不得的外人。
嘻嘻哈哈的貼紙條斗地主。
愣是玩到午夜之后，讓衛東才頗有些鬼混后的腦袋空空。
先開車到工地上一直跟著了解梳理到凌晨，才轉頭到車上去隨便打個盹。
就盡量讓自己疲憊起來，才不會糾結在家里那點事情上。
但十點過還是給計算機研發中心董雪晴的辦公室打電話，不在。
家里電話也沒人接聽。
猶豫幾秒，還是沒給沈老三打電話，這局面他甚至有點想罵這惹事包，還不是有她的責任…
但又覺得是不是遷怒旁人推卸責任。
感情的事不是兩個人之間才是重點么。
怎么一而再的出現這種事呢。
六十年沒談過戀愛的讓衛東這兩年間，真是有點懵。
所以哪也不想去，干脆驅車到市區山崖公園那個癡道長那去轉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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