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神閣內。
陳玉已經習慣了每日在這里靜坐感悟。
此地被層層禁制籠罩,周圍墻壁的凹槽中,擺滿層層元神燈,散發出淡淡幽光。
靈目門的筑基期修士們,都會在參拜祖師時,留下一絲神魂之氣,煉制為元神燈,放入元神閣內。
日后這些修士一旦遭遇不測,元神燈也將會隨之熄滅。
元神閣頂部,有一扇天窗,位于護法堂演練場。
常年在此苦守的修士們,會自發地結成龜蠅結界,在幫助護法堂完成日常演練的同時,也會在此過程中偷師學藝。
陳玉在蒲團上緩緩睜開雙眼,他已經連續在此執勤七日。
“今天是照看靈田的日子。”
陳家弟子在幼年時,便會學習照看靈田。
步入成童后,有些人會選擇繼續照看靈田,有些人則會選擇放棄。
陳玉、陳蘭一起長大,兩人雖然都對煉丹術不感興趣,卻都選擇了保留靈田,繼續照看,這對于陳家人而言,屬于傳統美德,但對于散人弟子而言,卻是世家弟子濫用職權。
元神閣弟子雖少,卻是人才輩出。
譬如其中一人,面壁七年,提升自己所謂的定力。
還有一人,每日堅持讓各種毒物叮咬,想要以此百毒不侵。
另有一人,修行閉口禪,十余年未發一言…
這些人在外面,可謂是異類,但在元神閣內,卻是再正常不過。
元神閣的中央,蓮臺上盤坐了一位額頭寬大,身材矮小的老者,天窗投落的陽光,恰巧打在他的身上。
此刻他正單手托著下巴,做出沉思之狀。
不知過了多久。
墻壁凹槽內的一盞元神燈,突然熄滅。
眾人紛紛有所察覺,向這盞熄滅的元神燈望去。
“執法堂史策,壽齡六十三歲?”
額頭寬大的老者,驟然來到這盞元神燈前,以手中的木杖輕輕取下其身份令牌,環顧一圈后,交給了陳玉。
“此人死因蹊蹺,你去將這人的身份令牌,交到執法堂堂主葉守田那里。”
“是。”
陳玉接過令牌后,迅速離去。
就在陳玉離開沒多久,竟又有一盞元神燈,驟然熄滅。
“恩?”
元神閣的閣主,本能地飛了過去。
然而他還未來得及仔細觀察,卻見遠處高層的第三盞元神燈,竟也突然熄滅,這讓他不禁臉色大變。
“兩邊終于按捺不住了嗎。”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第四盞元神燈,也隨之熄滅。
元神閣內的眾人,紛紛聚在一起,縱使一些平日里不諳世事之人,也無法再充耳不聞。
第五盞元神燈熄滅。
第六盞元神燈熄滅…
這里的每一盞元神燈,所代表的都是門中的一位筑基期弟子。
元神燈熄滅的速度,非但沒有隨著時間流逝而降低,反而越來越快,似乎全面爆發了。
“所有人聽我命令,各就各位,開啟屏蔽結界,不得擅自離開!”
“是!”
眾人紛紛散去。
陳玉離開元神閣后,很快便來到地表。
就如同鎮封閣與執法堂的共生關系一般,元神閣與護法堂也同樣如此。
陳玉手持死亡弟子身份令牌,來到護法堂大門口時,頓時便被清明山上的景象驚呆了,偌大的清明山上,一道又一道靈光沖天而起,與千丈高空的護山大陣光罩交融,形成五彩斑斕的色澤。
空氣中透出令人不安的靈壓。
就連清靈神樹上棲息的靈禽,也紛紛發出狂躁的叫聲。
護法堂也未能幸免,七十二道靈光沖天而起,陳玉面色蒼白,充滿驚駭。
在如此巨變下,以他筑基初期修為,頓覺自己分外渺小,然而他還沒來得及仔細觀察,幾道金丹期靈壓便從護法堂深處傳來,隨即便是大量筑基修士、練氣修士,在護法堂各處公然展開了廝殺,整個護法堂都亂作一團。
“天吶!”
陳玉覺得自己頭皮發麻,后背發涼,一股寒意直沖額頭。
空中的天地靈氣被瘋狂攪動,充滿了壓抑,大地在陣陣威壓下,不斷顫栗抖動。
突然。
一名護法堂弟子從天而降,墜落在陳玉十幾丈外,將附近濺射出了大片血跡。
陳玉當即跑了過去。
“師門到底發生了什么?”
一邊說著,陳玉一邊嘗試救治此人。
此人口鼻流血,身體不斷痛苦抽搐,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與絕望,看向陳玉努力想要說些什么,卻只發出了嗚嗚聲,隨即在陳玉面前一命嗚呼。
尸體仿佛雨點,不斷從天而降,墜落至護法堂各處。
軍械庫附近燃起了熊熊大火,不斷有戰船嘗試騰空而起,卻紛紛轟隆隆墜落。
這時。
一聲嘹亮的鶴鳴,驟然響徹天空。
整個護法堂都似乎安靜下來了。
陳玉本能抬頭望去,只見那滾滾靈云之中,一只巨大鳥喙,猶如天外神祇,直指靈云漩渦而去,很快便傳來了一聲悶哼。
“這是陳師伯的降靈秘術!”
陳玉一眼便認出,這乃是陳鶴延堂主的秘術,當即倒吸一口涼氣。
隨即他在短暫的混亂彷徨后,意識到山門大亂并非外敵入侵,如此便只有一種可能了,那就是公道會發難!
想到此。
陳玉頓時咬牙切齒,怒發沖冠。
“一群貪得無厭,永遠不知滿足的家伙,既然如此,與其慢性死亡,倒不如一戰定乾坤,重病下猛藥,挽救師門頹勢,今天就一勞永逸,永絕后患!”
站在世家弟子的立場。
他們為了顧全大局,為了師門千年傳承,可謂是嘔心瀝血,對于公道會之人處處忍讓。
陳家的煉丹師們,不僅每年要接受師門的公共煉丹任務,還要為師門提供大量靈藥,煉制為丹藥,作為獎勵發放。
呂家的傀儡師們,不僅要為師門提供大量獸形傀儡,作為師門的戰略資源儲備,還擔負起了培育新生代陣法師的重任。
姜家的煉器師們,為了仿制通天真陽鼎,幾乎掏空了家底,并在那場災難中幾乎損失了兩代人。
葉家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
葉伏虎的那頭彪王,似乎可以斷定是掌門清靈真人彌補葉家的損失。
四大家族,為了師門,都付出了犧牲。
而這些散人弟子們,為了占據更多利益,卻不斷得寸進尺,只要世家弟子們有所成就,便會被他們污蔑為依靠家族底蘊,并將各種瑕疵不斷放大,瘋狂詆毀。
心中逐漸被憤恨瘋狂所代替,他最后望了眼亂作一團的護法堂后,快步向執法堂方向跑去。
他需要先完成自己的本職任務,將身份令牌交到執法堂堂主的手中。
其他堂口也已經亂作一團,隨處可見弟子們相互對峙廝殺的場面,陳玉心急如焚,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執法堂這邊的局勢,明顯已經被初步控制。
唯有鎮封閣那邊,還不斷涌現出靈壓,執法堂的弟子們多半都集中在那邊,配合鎮封閣獄卒將囚犯重新鎮壓。
“不知葉堂主在何處,我有要事稟報!”
“堂主大人正在配合鎮封閣,鎮壓里面的兇犯。”
陳玉聞言,當即朝著白塔方向飛去,并很快配合著執法堂弟子們,將鎮封閣的絕大部分兇犯重新鎮壓。
三百余名練氣修士、四十余名筑基弟子聚在一起,不少人都帶著傷勢。
這里除了執法堂弟子外,還有鎮封閣的獄卒,以及從其他堂口臨時支援來的世家弟子。
執法堂又重新恢復平靜。
公道會對于葉守田似乎相當忌憚,因此并未將執法堂列入主要目標,而是將大部分勢力集中到了護法堂,這是清明山的絕對中心。
到處都是破損建筑和死傷人員,入目所見一片蕭條狼藉。
陳玉終于能夠單獨向葉守田匯報任務了。
“葉師伯,這是閣主讓我交給您的身份令牌。”
敦實矮壯的葉守田聞言,看了一眼身份令牌后,將之隨手收了起來。
他心中異常煩躁,意識到雙修道侶白婧婧,肯定是出事了,只是不知是被暫時困在某處,還是被公道會之人以奸計暗算。
“陳師侄,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門中死傷無數,史策之死已經不值一提,但我若是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在青龍潭畔遇難,那里乃是最先發難之地。”
“青龍潭?”
陳玉雖然不解,卻只能恭敬作揖后,退回人群。
“葉堂主。”
鎮封閣的閣主,是一位白發白眉、雙目失明的老者。
他雙手的漆黑指甲,可謂奇長無比,透出一股陰毒,宛如一個老瘋子。
“此次師門大亂,乃是公道會發難所致,就讓陳凱旋率領所剩典長,負責支援你們吧,我接下來將徹底封鎖鎮封閣,以免禍患外流。”
邢典長陳凱旋聞言,與身后的二十余名典長,紛紛看向了葉守田。
“也好,列隊!”
葉守田一聲令下,眾人紛紛整裝備戰。
在其短暫點兵后,當即率領大部分筑基弟子離開執法堂,直奔青龍潭而去,留下小部分筑基弟子與練氣弟子,在執法堂附近救援傷者。
陳玉跟隨葉守田,成為討伐隊伍中的一員,流露出不解之色。
“為何不是去支援護法堂?”
在陳玉看來,護法堂乃是師門的核心所在,只要穩定了護法堂,便可以大勢鎮壓這場叛亂,剿滅公道會惡賊。
“陳玉!”
隨著遠處傳來的呼喊聲,陳玉回過神來,竟是看到陳蓉、陳蘭二人,正在向這邊聚攏過來,加入到討伐隊伍中,當即大喜過望。
“蘭姐,姑姑,你們怎么來了!”
陳蘭面露些許焦急,聞言后率先開口。
“我在煉丹堂培育靈植,突遭此大亂,好在兩位堂主最終選擇了罷手,勸說眾人不要參與此次內亂,我因為擔心你姐夫,就偷偷跑了出來,結果煉器堂那邊已經被空間禁斷大陣徹底鎖死。”
陳蓉則是嘆了一口氣。
“山上這么亂,我怎么放心看著蘭兒亂跑,只得跟了上來。”
她面露無奈,隨即又皺起了眉頭。
“葉堂主這是要去哪?”
陳玉長嘆一口氣,緩緩吐出了三個字。
“青龍潭。”
陳蓉、陳蘭聞言,頓時愣住,有些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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